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萧承亭坐在火堆前,秃鹰尖利的声音划破天空。
这难道是,阿蛛姐姐来了?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床上的江殷,发现他睡得正熟,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出山洞。
刚出山洞,就看到了一个长发飘飞的女子,穿着一袭紫衣,半边脸上有着可怖的疤痕,他一见到萧承亭就恭恭敬敬地跪下来,“参见教主。”
萧承亭眼神阴骘,目光暗淡,他声音稚嫩,可是语气严肃,“离开这里,这是命令,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你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教主,”女子声音急切,“这里是淮隐门的地盘,老教主不在了,您呆在这里非常危险。”
萧承亭狡黠的桃花眼里透着一丝轻蔑,他语气冰冷,“我让你离开这里。”
“教主!”
紫衣女子上空盘旋着一只秃鹰,声音凄厉,久久不肯离去。
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洞中突然飞出来一根银针,被紫衣女子侧身躲了过去。
萧承亭才想转过身,就听到江殷清亮的声音,“毒月老妖座下大弟子毒蛛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说完将萧承亭拉到身后。
紫衣女子看到了萧承亭的眼神,冷瞥了一眼江殷转过身往万丈悬崖下跳去,江殷惊讶中伏到悬崖边看了一眼,下面烟雾缭绕,早已看不见人的影子了,他觉得此事不简单,当即飞鸽传书给江弈。
第六章
江燕郦一袭素色袄裙,眉头紧蹙,眼神凌厉,手持长剑侧身站立于淮隐门山下的玄武场上,她的身后是一百八十名淮隐门弟子,如她一样,素衣束发,持剑而立。
“今日谁人想入我淮隐门,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江燕郦唇边挂着冷笑,声音威严,眼神如同一把利剑刺向台阶下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
多么讽刺,前几日这些名门正派还恳请淮隐门出手和他们一起剿灭杜月影和一众魔教妖孽,今日竟然联合起来一齐攻上了淮隐门,口口声声地说淮隐门藏匿魔教余孽,还大言不馋地声称今日的淮隐门早就已经是毒月妖人的天下了。
呵,可笑!
“江燕郦,你真是执迷不悟,被魔教妖人迷了心智。”
江燕郦冷哼一声,随后昂起头来哈哈大笑,“我看在父亲的份上,叫您一声师伯,您今日召集了以你玄宗门为首六门十一派齐聚我淮隐门,说我淮隐门藏匿魔教余孽,已经被毒月教同化了,我不知道您哪里来的证据,其实您今日来的用意我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还是为了我们淮隐门独门禁术而来的吧!”
眼前那个玄色道袍的男子被说中了,捋了捋胡子,眸眼里带着轻蔑的笑意,他扯大嗓门道:“本尊也是看在和你父亲是同门的份上,才想给你淮隐门一条生路,可你如今顽固不化,已经成了毒月教的同党,和你多说无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淮隐门中人行得正坐得端,从来没有和毒月教有过任何瓜葛,你没有任何证据,就说我淮隐门与毒月教勾结,还妄想进入我淮隐门,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今日我江燕郦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王长风面露杀意,厉声道:“你父亲去得早,你又堕入魔道,我作为你的师伯,理应为你淮隐门清理门户,众弟子听令,杀妖女,除邪祟!”
几名青衣男子手持长剑如同疾风一样朝江燕郦刺过来,可是下一秒,就被从天而降的黑衣男子几脚踢到玄武台下去,躺在地上哀声惨叫。
江淮神色冷漠站立在江燕郦身前,混沌白灼的左眼微微发红,看起来更加恐怖。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淮隐门养的一条狗,怎么?狗都出来了,淮隐门那个废物门主呢,长得跟个女人一样,怎么行事作风还不如个女人,勾结了毒月教,还躲着不敢出来吗?”王长风的大弟子王玄琮道。
现在的七门十二派除了淮隐门几乎全入了玄宗门。
江淮听到此语,神色更加冷峻,他的手腕处暗暗运功。
江弈白衣如雪,缓缓从后面走出来,清俊儒雅,眉眼似画,江淮将他拦在身后。
江燕郦看到江弈,顿时急了,在他身边低语道:“阿弈,你病未痊愈,现在回去,这里有我和江淮就够了。”
“阿弈,回去,”江淮语气冰冷。
“淮隐门有难,我这个门主,哪有躲起来的道理。”
好在阿殷在岫云峰上,这场灾难,波及不到他。
“愣着干嘛!杀啊!”
王玄琮一声令下,众人皆持剑朝他们冲了过来。
江殷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淮隐门横尸遍野。
他醒来之后便心神不宁,给大哥送的信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江殷走出山洞,到了悬崖边往山下淮隐门的方向望过去,便看到淮隐门那里浓烟滚滚,火光跳跃。
江殷心中急切,他连忙叫醒萧承亭,萧承亭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睡眼惺忪。
“小师叔,怎么了?”
“快随我下山去!”
萧承亭一脸疑惑,“可是师父说过,要你抄完心经才能下山。”
江殷原本以为最多是淮隐门失了火,可是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内心更加不安,他带着萧承亭加快脚步,走到玄武场的时候,遍地的尸体让他说不出话来,几乎半数都是淮隐门弟子。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几乎是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抚上淮隐门弟子如雪白衣上刺目的鲜血,他早已经断了气。
萧承亭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随着江殷跪了下来。
“阿姐,阿姐……”江殷双眼通红,像是发了疯一般地站起身来往淮隐门里走去,一路都是火光,他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突然被一双手拉住倒了下来。
“星木,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住他的是大姐江燕郦的婢女,她被人刺了一剑,气息奄奄,“玄宗门……污蔑我们是毒月教的人,带着人……来……为了淮隐禁术……宫主说在岫云峰…..”星木话没有说完,便咽了气。
“星木!星木!我阿姐呢,我阿姐呢……”江殷大声叫道,可是怀中之人软绵绵的,已经没了半点气息。
“小师叔,”萧承亭叫他,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往里面跑,满路都是火光,一路上全是尸体。
淮隐门习剑场上躺着一个女人,素衣紫带,青丝如瀑,就那样躺在那里,脸色苍白,了无生气,腹上的血刺痛了江殷的眼眸,他终于忍不住,冲过去抱起她昂头大哭起来,“阿姐,阿姐,你怎么不说话啊!阿姐,阿殷不听你的话私自下山了,连大哥让阿殷罚抄的心经阿殷一个字都没写,整天都在山上打野兔吃,阿姐,阿姐,你起来打阿殷啊!阿姐,”他一只手握着江燕郦细白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打去,软绵绵的,他带着哭腔,“阿姐,阿姐你现在打人一点都不疼了,阿姐你起来,拿你的鞭子抽我,这样阿殷才会长记性,才不敢犯错了……”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这哪里是他的阿姐,他的阿姐可凶了,父母去得早,长姐为母。
她鞭法极好,江殷只要一犯错,她就拿着她那根长鞭子狠狠抽他,抽得他嗷嗷大叫,上蹿下跳。
她牙尖嘴利,江殷只要一犯错,她动动嘴巴皮子就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江殷还当她面说她凶,没有男人要她。
这个人,才不是他的阿姐,他的阿姐那么凶,这个人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抽他,这个人,不是他的阿姐,他的阿姐,才不会死呢!
“阿姐……”江殷哭得没了声。
第七章
淮隐门一夜大火,昔日名门大宗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和堕入毒月教的不实传说。
“听说了吗?淮隐门暗自里和毒月教勾结,被六门十一派联合围剿,悉数剿灭了,连淮隐门都被一把火烧光了。”
“毒月教中人到处掳掠孩童给他们教主练功,简直罪大恶极,只是没有想到淮隐门和毒月教也有勾结……”
“自从淮隐门老门主死后,淮隐门就乌烟瘴气的了,要不是玄宗门王门主抓住了一个毒月教余孽,严刑逼供,这淮隐门的狐狸尾巴还露不出来呢!”
“灭得好,灭得好……”
“诶,我怎么听说逃了一个,江家二公子……”
“火烧淮隐门就是为了引他出来。”
“引出来了吗?”
“当然,可他还是逃了,只不过身受重伤,玄宗门在派人到处抓捕,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夔州城街边食摊,三两食客门坐在桌上侃侃而谈,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那个年轻男子,穿了一身玄色衣袍,头戴了斗笠,压得很低,正好可以盖住他的眉眼,他挺直身子静静听着,脸色苍白,脸上的表情却是波澜不惊,他的右手狠狠摁着腹部,下面的地板已经淌了一滩血。
萧承亭低着身子蹲在江殷脚边,看着从他手指缝低落下来的暗红色血液,心中绞痛不止。
不远处熙熙攘攘,萧承亭站起身来一看,就看到玄宗门的人在拿着画像四处找人。
江殷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站起身来,萧承亭见状,连忙搀扶住他,两人转身朝身后小巷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