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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凤止 (从从从从鸾)


  果真苻坚立刻没了耐心,冲他一挥手,宋牙立刻闭紧了嘴,微有几分怒意的大秦天王将一只茶碗重重落在案上,那精致的瓷器一侧立显出一道蜿蜒的裂纹,宋牙此刻倒是机灵地弯腰扶他。
  苻坚站起来径直要到殿外去,路过赵整身边时,后者微侧了身子,却还是使他停了一刻。
  “景略像是将咱们都瞒住了。”
  赵整举目向他看去,不紧不慢道:“陛下何不顺了侍中心意?”
  苻坚没有答他这话,自腔中提来一声叹似的呼喝声音,脚下重又迈开,赵整也无所谓得不得他回复,下颔还是高抬,目色却已从他身上敛去,紧随那一尾翻起的玄衣后摆而去。
  室外虽算不上寒冷,却也正当刮着晨风,慕容垂脱去了上衣,散下黑发,腰间繁饰佩剑一律卸去,背是一柄沉沉斧质,压得一幅肩背微曲,全靠双手贴地支撑。
  目色倒不显小气瑟缩,使人心惊的魄力也不减多少,只是在衬托之下略有看透的苍凉。
  东堂正门打开,慕容垂眉角微动。
  汉白玉的扫除层层累上,若有人立在之上,在下之人便需举目仰视,更何况此“下人”还是一副跪拜的姿势。
  赵整跟同苻坚身后迈出门槛,方站定一刻却不料身前的主已大步流星跨下扫除。
  “道明,这是做什么?”苻坚弯下腰,一把搀住慕容垂裸(舔舔大垂)露的肩膊将他生生拖拽起来,慕容垂显是还未从伏罪的角色之中醒转过来,迷茫之中苻坚已亲自动手将他背上所负拆卸下来。
  “陛下……”
  宋牙在一旁承了那一幅刑斧,拖着手臂又交给下面的小太监搬走,再回过头时只见到苻坚已将身上的外衣剥了去,展开向慕容垂背后一罩,松松替他披了上。
  “古人云:狐死正首丘,何况是人啊。”
  慕容垂低头将那外衣拢住。
  “贤人不忘心之本,难免不有向怀旧地心思,何罪之有?”
  苻坚顿一顿,刻意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宾都侯这是何故畏惧成这一幅狼狈模样呢?”
  “陛下……”
  “宾都侯。”苻坚正了颜色,直向慕容垂眼中看去,迫得他眼目动荡流转:“燕之无道,朕伐之代天,天意,无人得以挽回之,令郎才华聪颖,如今却羊入虎口,朕心痛之惜之,卿可懂得?”
  慕容垂重将眼眸定于那一泓惊心目色之中,半晌双膝弯曲,三拜。
  “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第四十三章 龙兴

  慕容令做了一梦,梦到了慕容麟。
  梦境之外爱马一声响鼻将他唤醒过来,慕容令摸了摸一幅睡得木然的脸面,才想起自己还是在回邺都的路上,如今正倚靠着一棵根壮干粗的梧桐树打盹。
  堪堪扶地站起来,拍散手上松湿泥土。
  “咱们快到了吧?”
  “是的,殿下,已到了远野,不出几步再入近郊,就能看见铜雀台了。”
  不自觉间唇稍上扬,鼻微皱,深嗅一口,周遭草木气味清新,伴着阵阵娇嫩的花香,慕容令向马腹处轻拍几下,下一刻利落上到马背。
  “咱们走吧。”
  慕容冲一早便被一阵匆匆的叩门声扰醒,却也只是蹙眉将一床锦被向上包住了脑袋。
  “凤皇,道翔,赶紧出来!”
  慕容凤亦是正当半睡不醒的状态,从被中伸出一只手摸索到慕容冲的脸捏了捏。
  “你做什么?”慕容冲不耐烦地拨开他,还不忘报复似的向他腰侧踢去一脚,慕容凤顺着这下从榻上滚爬起来,揉一揉睡眼看向外屋被敲打得梆梆作响的大门方向,道:“你听见没有?”
  “废话。”慕容冲翻了个身向他骂了一句,似乎还不打算起来,只吩咐道:“你既醒了,就代我去看看哪个该死的奴才,直接叫人拉出去杖毙了。”
  “不是。”慕容凤横趴下凑去向他面上轻拍两下:“你自己听听,门外是不是你七哥的动静?”
  远远望见一台高耸,转眼面前一道城门也可望见了,几匹马随为首的那匹纷纷撒开了蹄子。
  仿佛隔了厚实砖瓦还能得见里面情形,慕容令向马股策鞭,语调轻快。
  “驾!”
  “来者止步!”
  “吁——”慕容令勒紧绳缰,爱马拧着脖子绕圈慢行几步作缓,这才停下。
  看向城头,慕容令方想说明身份,倏忽后方护送几人追赶跟到,一人抢在他的前面,向腰间取下慕容臧贴身的佩剑,对城上喊道:“奉卫大将军之命,押送叛将慕容令还都。”
  叛将?押送?
  慕容令一愣,回头时剩余几人已行动麻利地拔剑顶住他的的背项,出发那日与他欢谈的张坚头,此刻正与另一人共同抢牵过他手中的马缰,握紧在自己手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慕容令急怒一时,问向他,后者将头一低,手上却是不松,慕容令又举头向城上,入眼即是数支利箭齐齐地指向他来。
  “太傅有命,叛将慕容令,叛而复归,实是为敌国操设诡计,其异心昭然,罪不可赦。今当射杀慕容令于城下。弓箭,准备——”
  “谁敢放箭?”
  不知谁将城门拉开,随一阵马蹄铃响,城上拉弓引弦的虎旅将兵一时纷纷看向城下,但见慕容泓已纵马横于慕容令身前,小小一人举着手中宽宽一柄剑,却是的确有几分威慑,众人乱了阵脚,顿不知这箭究竟射还是不射,只能一齐看向发命的守将。
  守将环顾无言,此时一人上前一步,附在他耳上低语:“将军放箭即可,太傅的命令,是一旦有挡者,一视杀之。”
  守将喉间吞咽一声,转头与那人眼目相对,勉强点头复向城头弓箭吩咐:“太傅有命,一旦有挡法者,视其同党,都给我放箭!”
  “京师虎旅听令!放下弓箭!”
  又是一阵匆促马蹄,倏忽越过城门到了众人眼下,大司马慕容冲立在慕容泓与慕容令身前,举起手中调动虎旅所用的符节。
  这一下且不说符节当前,就算不冲“大司马”三字,单看“中山王”,也无人再敢遵从“一视”之命了,纷纷卸下了弓箭,垂首待命。
  慕容冲满意收了符节。
  “奉陛下旨意,押送叛将慕容令入宫见上,不得延误,尔等即刻开城门放行。”
  “假传圣旨,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慕容冲暗自动了动跪得僵木的小腿,一阵酸麻顺着侵到脊梁骨,他咬了咬牙咽下一声呼痛。
  恐怕是知晓了自己这次闯下的算是诛首的大祸,于是只低头耷脑,半句不敢相绊。
  即便这样,可足浑如今仍是叫他气得牙齿打架,抬起一手欲打他却又实在狠不下心,这手在半空中卸了多半力气,化成在他耳上不轻不重一拧。
  “哎呦!疼!母后!快松手!”
  “你也知道疼!”虽如此说,却还是依着他将手松了。
  “二哥与叔公的通信,我也看见了……”慕容冲总算按捺不住要争辩,小声地嘟囔着:“尽是些猜测之词,无确实证据,如何就能将人那样治罪了?”
  “你……”
  可足浑又伸出手,慕容冲急忙向后一却身。
  “你知不知道,吴王在秦国受了多少优待?”可足浑收了手,改问道。
  慕容冲摇摇头。
  可足浑忍不住还是向他脑门一戳,又问:“当年先帝与吴王的故事,你又知道多少?”
  慕容冲眨了眨眼,老实答道:“不知多少。”
  可足浑叹了口气,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搂到身边。
  “你什么都不知,又偏要从中做什么调停?”可足浑边替他揉搓着膝腿边说:“你这一闹,朝中多少重臣知晓了此事,纷纷都出来替那叛将讲清,偏偏太傅还去了封地,凭我和陛下,如何决断此事?”
  “母后。”慕容冲看着她:“吴王我虽不知,但我从小知令哥是好人,断不会……”
  “糊涂!”可足浑打断他的话:“什么是好人?在你眼里,谁都是好人。”
  叛将慕容令免死,发配沙城。
  城外风吹沙草,呜呜咽。慕容令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高耸的城墙,也不知一话冲向谁说。
  “当日许你做我副将之约,不废。”
  “快走吧!”
  马蹄远去,张坚头自暗处走出,他卸了甲胄,一身布衣,跪地向远,三叩。
  朱肜一脸容光焕发,步态轻飘自赵整身边旁若无人似的走过,倏忽被后者捉住肩膀拦了下来。
  “赵侍郎!不好意思!未得见您,失礼了。”朱肜笑呵呵地向他装模作样一礼。
  “是我见了您,未曾施礼,惹您不快了。”赵整嘴上这样说却并未付诸行动,反是白他一眼,讽道:“秘书监这病说来就来,说去也就去了。这几日前线有战事,差事繁杂,您偏偏病了,我昨日方将几件大宗理顺,您今日立刻就好了。”
  朱肜不露尴尬,对他说:“不瞒您说,就这么突然好了。”
  “真是撞见了神医再世。”赵整不屑笑道:“陛下亲带宫里的药医去探视您,都不见您有什么起色。”
  “您还真是说对了。”朱肜说:“神医再世,我家马夫引荐的,专在市井替穷人看病的,这先生只替我煎了一幅药,我立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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