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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凤止 (从从从从鸾)


  慕容令又将披风重新围上,定睛看了看,认出是慕容垂身边旧部金熙。
  “金将军?”慕容令蹙眉疑惑问道:“怎么这么晚来了?可是父亲有什么事情要嘱托?”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郎君。”金熙被他扶着站起来,笑了笑道:“不过是宾都侯这些夜里睡不踏实,便着末将骑马速来探望郎君而已,郎君在军中可还好?”
  说着一手抓住慕容令的手臂,状似亲切,实是向他手上塞了封书帛和一柄鎏金的小刀。
  慕容令将本到口的话咽了回去,低头看了一眼抬头时与金熙对上眼,改了口道:“父亲不必如此挂念,大军出发在即,孩儿此次必为父争光。”
  金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听完这话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郎君请千万保重,我还要快马赶回去,向宾都侯复命。”
  慕容令一礼,送了金熙出去,在帐前暗中左右皆扔二瞥,回身进了帐中,也不再去点案前的油灯,只和衣卧在床上,以被蒙住脑袋,留了小小的缝隙,借着帐中央用以取暖的火堆燃得的光展开信来看。
  吾今还东,故遣告汝;吾已行矣,汝可速发。

  第四十一章 暖阳

  “阿姐,他们真的能够放我们进去?”
  丁氏长姐握住妹妹的手,置在自己手心里一阵安抚,笑道:“我的车架,你倒是问问他们,敢不敢拦下?你就放心吧。”
  丁氏垂目,重新露出些许羞怯颜色,竟同又傅一层胭脂。
  她今日身一席黛袄青裙,青丝柔顺,铺到一幅香肩上去,眉描成了远山,正朱色口脂涂擦樱唇,又以彤笔于两颊各自点染面的①。
  “姑父治军一向从严,我怕……”
  “别怕,咱们不叫姑父知道,待会你就坐在车上等着,我远远叫你俩看上眼,咱们便走。”丁氏长姐说,自袖中带出食指,于她面上轻轻一刮:“这倒像是私会一样的情形。”
  “长姐又不知礼了,怎么好胡说这些话?”丁氏被她戏弄得彻底红了面上,一双手置在膝上局促地绞着袖袂,埋怨着:“什么是私会,我全当作没听见。”
  “是是是,自幼你最知礼守节。”丁氏长姐笑道:“是我胡说。”
  丁氏推了她一把,又糯糯地问:“待会能不能不叫他看我,只我远远打量他?”
  “怎么?你又变主意了?不是说好了吗?”
  “长姐就照我说的办,不行吗?”
  “行行行,今日是你见未来夫婿,我只是个帮衬的,自然由你说了算。”
  慕容令在帐中握那一柄金刀左右寻思着。
  这柄刃器他的确在慕容垂身上见过,那连夜赶来替他传信的金熙亦是他身边亲信的人,如此说来,这信不会有假了。
  慕容令闭了闭眼,努力地回想那一日慕容垂面色上的孤独,试图去体味一下他那番复杂到不能言说的情感。
  明明悔也不是,恨也不是……
  从袖中摸出那信,再次辨认字迹之后投到了火里去。
  若慕容垂如今的确已经按信上所说出发东归了,府上该是无人了,那么被城中的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这样推算来,他如继续留在这里,便是即将大祸临头了。
  只怕这信作假,如此一来,他便置了自己父亲及一众随逃而来的人于死地。
  不小心使了力气钻破下唇,血丝染了探出的犬齿,红红白白的像方食了血淋淋的生彘肩。
  “慕容将军。”
  慕容令下意识伸手将那仍留有余烬的烛火打翻,幸好只是跌在地上,未碰上什么东西,慕容令迅速将它扶起来,再看向帐中方进来的那人,问:“什么事?”
  “您的爱马发狂了,几人都拉不住,请您出去看看。”
  慕容令蹙眉,躲了他的眼目悄悄将那小小一柄金刀揣到腰间,正碰上慕容垂赏赐的佩剑,手下动作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是在外人面前无心去细想,只站起身来说:“我这就去看看。”
  丁氏坐在车上半撩开车帘向外看去,正看见慕容令掀开营帐走了出来,一车一人之间这段距离隔得不远不近,坐在车上正能够粗粗看到慕容令一幅轮廓:高大修长的身姿,大体面上也隐约能看出俊朗。
  丁氏吸了口气,半虚眸子又更仔细去看,顺着描到那一双眉眼时不禁定了一定,虽此刻慕容令正是蹙眉含着心事的样子,却不能阻她一瞬便想到他笑开时的模样。
  该是如同隆冬正午云开雾现时的暖阳,弯起的眸中应是波动着如清泉一样澄澈的水光,或许还要倒映一只小小的人影……
  或许不久就是日日映着她了。
  “阿姐真有本事。”丁氏仍依依不舍地盯着慕容令远去的背影。
  丁氏长姐弯唇勾眸,得意道:“你不过是想远远看他一眼而已,这有何难?就算是你想与他见上一面叙上一叙,我也是有办法的。”
  “长姐不知……”
  “我不知礼,但还是让你见了未来夫婿,不是?”丁氏长姐搂住妹妹的肩膀,趴在她耳畔轻吹了口气:“怎么样?可是跟我说的一样?合不合你的意?”
  耳背薄薄一层肌肤被一口热气吹得难忍,丁氏自后红了整个颜面,低下头躲开她,口中支吾道:“出嫁从夫,有什么合意不合意的?”
  “你倒将是一位贤妻,听这话却是不很合意。”丁氏长姐故意错解她话中意思,道:“既然如此,我便去与姑父说说,这婚事,咱们给推了。”
  “你千万莫去!”丁氏急了,回身一把抓住姐姐的袖子。
  “不去,不去。”丁氏长姐拍拍她的手道:“我逗你这个知礼的人呢。”
  慕容令绕到爱马身后,从马左股上拔出一根细长银针,环顾周围喂马的人,那些下(恭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新春快乐)流之辈纷纷低头不敢说话,慕容令于是将那针向地上一掷,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行出几步突然又倒回来,都以为他要行责罚了,却没想到他径直略过了这几人,牵了那匹方安定下的马出来。
  “春日融融,在军中无事实在憋闷,你们且报丞相,说我去林中狩觅一番,今晚必给他盘中添五六野味。”
  石门。
  慕容臧将手书折叠铺好,递给传报的兵士,犹豫再三却又将那书拦下,道:“算了,你先退下,容我再写一封交你。”
  “是!”那兵士退下,正与另一人一进一出,进来的跪到地上对着慕容臧报道:“卫大将军,有人求见。”
  慕容臧拧了眉头问:“何人?”
  “此人自称是吴王之子,慕容令,”
  慕容臧像是没听清,一拍自己的脑袋凑近又问了一遍:“你说何人?再说一遍。”
  “吴王之子,慕容令。”
  慕容臧愣住,半晌都未有反应,直到那跪地的人轻声唤他一句,这才回过神来,垂目思索一番自头顶摘了兜鍪,对帐中人说:“走,出去看看。”
  慕容令正站在帐外,手拢在袖子里,眉微皱,眼目流转,见到慕容臧从帐中出来便迎过去一礼:“乐安王。”
  慕容臧一时不知是该回礼还是怎样,又不知这会该如何称呼他。
  慕容令仿佛并不在意这些,撩开下衣摆跪到他的面前说:“乐安王应知,彼时我父子西逃为避祸,实为无奈之举,如今陛下明智,欲还我父子清白,且现秦欲伐燕,怎可助彼攻我?父王与我各自东还,我出时匆忙,如今还望乐安王暂且收留。”
  慕容臧听这一席话听得糊涂,什么陛下明智?欲还他父子清白?各自东还……难道慕容垂已达邺城?慕容臧看向他,思量一番,不敢立刻答复,毕竟如今他也在外,不知朝中如何翻覆。
  细想来,秦燕交战,慕容垂东归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只是听闻慕容垂在秦国受苻坚厚待……而自己现正与邓羌等人对峙,万一……
  “那是自然。”半晌慕容臧笑道:“我方才的确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说是吴王已东归至邺,只是没想到你们是分别来归。”
  慕容令放下一颗心来,笑着冲他点点头:“既然父王已经到了邺城,我便放心了。”
  “不如这样吧,”慕容臧亲切地搂过他的肩膀:“你一路旅途劳顿,且在路上还要忧心吴王的安危,今夜且在我这里歇下,明日,我遣人护送你回去邺城。”
  “多谢乐安王。”慕容令拱手一礼,眸中怀着感激地看向他。
  慕容臧冲他一笑,又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们速带带吴王世子前去歇息吧,好生照料,不准怠慢。”
  “大将军,吴王世子已歇下了,末将遣人守在他帐前,目前为止并无什么异动。”
  慕容臧点点头,捏着手里一份书信,倏忽站起来握住李凤的小臂,顺势将那信塞进他合抱的两只手里,以自己二手包住。
  他本一对与慕容泓略有相似的剑眉,在微弱灯火下看来竟有些弯曲,眉梢横生杂眉,磨钝了本该锐利的眉“锋”。
  如今这两道眉紧紧皱起,他倾身像是将李凤抱住,实则是覆在他耳边轻声一句:“你立刻启程,快马不歇,将此书面呈太傅。”
  慕容令骑在马上,左右对随从的兵士道:“不然咱们快一些?也好早至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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