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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凤止 (从从从从鸾)


  苻晖这才回想起来,他有似惋惜叹道:“他那样的人,应该死在战场上。”
  帐下诸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答话,过去好一会儿,总算有人站出来问道:“大都督,我军可否应战?”
  “应战,自然要应。”苻晖这时才从座上站立起来,侧拥兜鍪,面上如有轻蔑:“区区娈童,我何必怯战?”
  慕容冲手执令旗一下下敲打着肩侧,他居于军中而非军前,双眸虚起,望向很远。
  俄而鼓声停了,慕容永与他附耳言道:“大司马,秦军已列阵。”
  慕容冲颔首,又扬旗示意列阵,身旁的传令卒得命,向前传与高盖。
  秦军中,苻晖手执佩剑高居正前,大喊道:“叛贼慕容冲何在?”
  几声渐度拔高的问话由之下小卒传达,终于传到了慕容永的耳朵里,他迈前一步似要请命,却见慕容冲抬手,道:“听他说。”
  慕容永转向传令卒,由着他再度奔马至前与高盖言明,这才退后。
  彼方许久未有回应,苻晖冷笑一声,不顾诸将阻拦再度勒马向前,又道:“叛贼昔为我父王榻上娈童、三载蒙宠,今日为何行忘恩负义之举,聚此乌合之众犯上作乱?”
  燕军中战鼓再度擂响,苻晖虚目去看,见一人挥动令旗。他方要下令,却听一箭破风自敌阵中来,箭尖霎时没入肩侧,苻晖座下不稳,即刻自马上跌落下来。
  “大都督!”
  两军各自蓄势只待冲锋,慕容永再度挥下令旗,听见段随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帅兵出战。他略一侧首,见慕容冲收束雕弓交由身侧韩延,纵马向前与他并肩,慕容永将令旗交给他,看他横收旁举指挥慕容觊绕后出战,又下令道:“班队。”
  “班队!”
  苻晖已将利箭折断,为众将掩护引盾后撤,一时回首见两军阵前已有交锋,可谓均势。又自侧翼杀入了慕容觊挥舞着长朔、所率不下万人。其后燕军重新列阵,阵后却扬起沙尘、竟然又有旗帜竖立。
  “这是怎么一回事?叛军究竟有多少兵力?”苻晖捂住肩膀的伤处,向旁大声质问。
  “应……应与我旗鼓相当……”一旁的将军也是始料未及,一时回答吞吐,不见了必胜的底气。
  慕容冲耳边如有风声,风声与战鼓的雷鸣、兵戈交接的铿锵和鲜血挥洒的动静。秦军阵脚已然大乱,他听慕容永在一旁欣喜地高呼:“大司马!秦军溃退了!”
  慕容冲想,自己应该高兴,可是……为何高兴不起来呢?
  他向右举令旗,宿勤崇领命,带兵冲杀出去直奔秦军后路。
  他想起之前说过的话,人的血一旦变冷了,就不配到战场上去了,阴谋在心底里滋长了太久,会连初心都泯灭,这时候,人会离终点越来越远,到不了终点,也就高兴不起来了。
  无故就思念起邺城夜里的月明星稀,也不知究竟是思念故地还是想起了哪一位故人,他搜肠刮肚,从逐渐被淡忘的记忆夹缝之中拉扯出一副玄黑色的披风,将它抖落了灰尘、于大风中展开,看它上下翻飞如汹涌的波浪。
  慕容冲闭上眼睛,脑海里慕容恪的背影逐渐勾勒出十分的清晰,他努力不去回想当日他卧在病榻之上的容颜,因为这着实太过悲哀——
  像他那样的人,本应死在战场上。
  慕容冲开始逐渐认清,自己还是很难忘记慕容泓的双眼。如此思及,突然就很残忍地想:若是能将他的双眼挖出来,就该抛弃在血染的疆场上。
  其实也不能说是残忍,他想:这是一种成全。慕容泓从前肯定也是这样想的,虽然到了如今未必再是了。
  有别于他,他从前不想要死在沙场,如今不想、今后也不会想。
  他不想死,如果一定要死,他想要死在龙陵,等有一天桐生把他叫醒,醒来后一看,所有人都围着他。
  桐生……桐生啊……
  慕容冲不知自己想到了哪里去,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慕容恪从前回过头来,面目不再模糊。他睁大了眼睛才想要惊叫,却听慕容永说:“大司马,这仗,咱们打赢了。”
  慕容冲一愣,眼前本以为是慕容恪的男人就单薄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不是恭喜、不是称赞,连责备都不是,只是淡云轻风地说:赢了。
  慕容冲觉得这其实不算可怕,因更可怕的是他此刻的心底突如有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消泯的预感: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的手指尖不由地开始发颤,却好在被披风遮住瞒了过去。
  而当战报到达各地的时候,书得却很是明白:燕军首战告捷,乘胜越过灞上,进驻阿城。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将死

  绿树还是绿树,却只有梧桐。
  慕容冲单记得阿城栽种梧桐,却也只有一二株才可以高碧参天,若从上林行来,一路还会有棘树、槐柳和低矮的花丛。可在此刻,他从细如分流的小径行走,两旁却只有梧桐,每一株都像要竖入苍穹。
  他的步伐难免放慢,所幸因他身后的将军都或仰头驻足、或迟步称叹,故而总算不显得十分地突兀。
  梧桐与梧桐挨得很近,枝叶可以相衔,根系也该是在地底盘错纠缠的。
  “大司马,这就是……就是行宫吗?”
  慕容冲不知该如何作答,这里的确是行宫,却不再是从前的模样,树种得多了,连宫宇殿观都看不清楚。他继续向前走,夕阳洒落的光辉在几步开外晕染开来,像是总算有一个缺口。
  梧桐树无穷无尽的影子于是戛然而止,眼前却不能说是空旷。
  是竹。
  “这……这得有上百万了吧……”
  慕容冲听见宿勤崇的喟叹,口无遮拦地放纵自己叹话的声音可以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又听见高盖压着嗓子咳嗽,之后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了。
  根本无暇去愤怒抑或有什么别的情绪,他此刻就像是脚上拴着镣铐的苍鹰,只能很艰难地拔开步子、兜着圈子往前走。
  梧桐栖的是凤凰,又不是麻雀,几片林子困得住的,定不是什么神鸟了。
  “大司马。”
  慕容冲如惊醒般回神,眸子里是一闪而过的惶惧,眼下是韩延带着两名士卒,手底下押着两名年老的内监,推搡着将他们按跪在地。
  “拜见皇太弟!”
  那两个老太监该是认得慕容冲,哆哆嗦嗦地跪到地上去又将脸深深埋进袖子里,一时要说什么话也忘记了,更遑论要依耳边的称呼。
  “太……太……”
  韩延眉目凛然,在旁轻喝警醒道:“是皇太弟!”
  “皇……皇太弟……”
  慕容冲从他们下跪时便偶然瞥见这两幅熟悉却皱缩起来的容颜,却也说不清是何时见过的,或许是在某一年的夏天,不然就是秋天,无论他们曾经称呼自己为“郎君”还是“太守”,总而言之——那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有多久呢?久到他额鬓柔软的茸发渐渐褪去,久到阿城种遍了梧桐,和翠竹。
  他有些茫然于岁月如是的奔忙,开口的时候就显得犹豫。
  “宋牙呢?”
  “在……在长安城里……”
  “王洛呢?”
  “也在长安城里……”
  “赵整……”
  “……”
  慕容冲自觉这问话有些可悲,想着若再一一地问下去,就不知要问到什么时候去了,他深深地吸气,又转而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旁人兴许都对他暗藏的问话心知肚明,他却仍旧讳莫如深,被问到话的两个老太监还在发抖,谁也不敢率先开口。
  韩延刻意地压低嗓音,再度提醒道:“皇太弟问话,还不答吗?”
  他们之中总算有人朝前爬了几步,又距离慕容冲的脚下有些间距,他的声色颤抖,回答说:“回……回殿下,许久之前就有了……”
  慕容冲皱眉,却看不出愠怒,他冲向韩延,问道:“有吗?”
  韩延想了想,答道:“的确是有……只是,兴许那时候还没长得这么高、这么密。”
  “可的确是有。”慕容冲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孤怎么就忘了呢?”
  韩延没有答话,任由他从那跪地的两人眼下走过,又停下,却不回头,好半晌又平心静气地问:“为什么只种梧桐和竹子呢?”
  韩延暗自睃向地,听那太监颇有顾忌地开口:“是……当年是……是外殿的桐生先生到了这里,对……对……对……”
  他称呼了燕国的皇太弟,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秦国的天王,所幸没人要与他就此格外多地计较,便就由着他一略过去,继而答道:“他说……凤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实,还说……还说……”
  慕容冲像是等不及了,语气里鲜有了急切:“还说什么?”
  那太监又吓得哆嗦起来,半天才答出来:“还说凤止阿房,要以桐竹百万待之……方可……”
  慕容冲的眼里开始有闪光的泪雾,唇齿间不可抑制颤栗,好在他是背对着众人,只有苍凉的影子,而他的影子又一向苍凉,也不值得叫人有存疑。
  他的手又摸到木剑,语气颇似刀尖磨钝,不尖锐也不温柔:“桐生先生……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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