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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凤止 (从从从从鸾)


  “……中山王。”高盖抱起拳头,还算恭敬地行礼。
  慕容冲两手叠在一起,都抱在胸前,他往前多走了一步,又颇合时宜地止下,半侧过身子,作出相邀的手势:“这时节,躺在帐子里觉得热,帐外头站着又觉得冷,不如实在地走动走动,将军呢?若在帐里待得久了,不如陪孤一起走走。”
  这话没给彼此留多少的余地,高盖一手按在腰间,一手伸出来:“中山王请。”
  慕容冲回过身,却没有走到他的前面去,他抬眼去看月亮,脚下走得很慢,高盖显出两难,迈出了大步不好收回来,却又不能真的与他并着肩走。
  风吹过去,把披风掀起来,慕容冲偏头,还是走得不急不缓,两人渐离了中军帐,走到巡夜的小卒手里举的火把底下,高盖却始终只看脚下,蓦地肩侧有些凉,瑟缩一下才想起去看,只见到慕容冲仿佛是笑了一笑,又像仅是牵动嘴角,而后,从他的肩膀上扫下些琐碎的头发丝。
  不只是高盖,连慕容冲自己也似恍惚了片刻,伸出的手很难收回来,悬在当中,又僵僵地夹进袖子里。
  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像过了许久,又像是在昨天,他躲在宣室殿的屏风之后,看一局棋下到残末,之后,苻坚的手就这样抬起来,扫去王猛落在肩上的白发。
  他用力咳嗽了两声,声音太过刻意,却足够掩饰情绪,他用手按着嗓子,声音却还是难免沙哑:“听帐外头站着的说,将军从晌午就见了大将军?”
  高盖面上有些难堪,答道:“是。”
  慕容冲站定了:“不过是抢了几垛粮草,也不是什么大事。”
  高盖微微曲着身子:“大王,您有所不知。”
  “孤知道,”慕容冲很快地答道:“孤与大将军虽非一母同胞,但也是自幼一块儿长大的,这军中,除了孤,还能有谁知道?”
  高盖垂着眼,未曾回话。
  慕容冲眸底深黯,即使唇稍还带笑,也叫人觉得冷,他盯着高盖的眼睛,语气却很轻快地飘扬上去:“其实啊,大将军这个人,若把他说得一无是处,倒也不妥,凭他治军一向军纪严明,论功行赏,该是绝无偏私。”
  “只不过……”他的声音沉下来,眸子里却没什么情绪了:“他呀,赏也分明,罚也分明,一旦要是有人不顺他的意了,他也不会顾及什么情不情分的,一定要杀一儆百。”
  高盖的眼睛里像是水波撼动,他忍不住看向慕容冲,后者却恰好地移开了视线。
  “从前,桓王新丧,孤做了大司马,将军猜怎么着?”慕容冲笑了一声,自行地答道:“大将军往孤的府上送了只麻雀,意在讽刺,说孤不过凡鸟,怎堪兵马之任。您看,我们倒是亲兄弟呢,彼时,他还要仰仗我呢。”
  “大将军——”
  “大将军不念情分,孤却想得清楚。”慕容冲打断他道:“当年大将军于河东起兵,若不得将军资扶,何来今日?将军您是管仲、是萧何,理应是有不世之功在身的,怎么因一件小事,就要受此斥责,在军中颜面尽失?”
  他们总算得以对视,高盖仔细地从他的眼睛里想要找到些什么,却一无所获,一刻又听他笑,眉眼却还是平静得出奇。
  “若孤是大将军,高将军怎么会受此委屈?”
  高盖心下一沉,腰间又蓦地空了似的,剑刃磕着鞘被拔(这也和谐)出来,划开夜色与冷风竖在眼前,仔细看,竟如一面镜子,正能够映出人半边的面目。
  “将军此剑,吹毛断金,照人如镜,只是……乍一看来,就知封存许久,未免太过可惜。”慕容冲手握着剑柄,垂眼找准了鞘口,渐渐地归合进去:“欲要成事,只在当下了,如若错失良机,只怕机不再来。”
  高盖去看他的手,过于苍白的皮肉夹着纤瘦的骨头,关节的方位有一层浅薄的红,手指很长,却松松地攥起来。
  “还望将军替孤向宿勤将军——陪个不是。”
  幼容把猎来的兔子剥了皮,灰色的皮毛一侧血淋淋的,一侧却很干净,她嘴里咬着粗线,穿过针去,开始琢磨着怎么在慕容冲的披风上做个毛领子。
  她把兔子肉架到火上去烤,一会儿就有了香气,她把新做的香囊挂到榻头上,掀开帐子想要把韩延和慕容永一并叫进来。
  她的身子已经有些重了,虽还未能使人看出来,走几步路却必须要扶着腰,她伸出头去,却找不见他们二人,索性披件衣服就走了出去。
  “明日?”
  高盖剧烈地咳嗽起来,宿勤崇低下头去,二人并着肩,甲衣难免磕碰,二人不再说话,一直到了马厩。
  “明日夜里。”高盖重复了一遍。
  “那中山王怎么说?”
  “中山王尚不知晓。”
  宿勤崇犹豫地看向马厩子里脑袋埋在马槽子里的赤烈:“那……是不打算叫他知晓?还是——”
  高盖摇摇头。
  “若是事成了,怕还有后患的。”宿勤崇说:“慕容觊不说,段随也算得上大将军的心腹,如若不一并除了,日后怎么办?”
  赤烈仰起头,打了声响鼻。
  高盖有所怀疑地打量赤烈,半晌才说,“这都是今后中山王要操心的事了。”
  宿勤崇点头,二人的靴子都踩着地发出声响,很快又消遁了。幼容一手捉着赤烈的马尾巴,她面色苍白,到这时了才总算得以闭上眼睛,渐慢地松懈下来。
  慕容泓仍旧端着油灯,手掌按住“邺城”,很仔细地摩挲着,他的眼睛有如细长的河流,从周遭层层高拔的山脉里流淌出来。
  慕容冲从外掀开帐子的时候的时候,他的手正堪堪地收回来,他转过身,见他朝地上扔下一匹幼鹿,仔细看,猎物为一箭贯穿了胸腹,已是死物了,却还淌着血。
  “今日帐外很静。”
  慕容泓打开一只坛子,烈酒的醇香冒出来,在鼻子尖盘桓,盘桓了很久,又弥漫到角落里,他摆了三只碗,都倒满了酒,慕容冲从门帐的缝隙看帐外凉透的夜色悄莫的钻进来,搓着手掌凑到篝火前去:“是不是天冷了,都躲进被子里去了?”
  “天冷了,就要下雪了。”慕容泓回答道:“你和道翔,都喜欢下雪。”
  “是我喜欢下雪。”慕容冲说话轻飘飘的,像游走的魂灵:“他喜欢我。”
  慕容泓觉得,定是有一口气闷在在胸前,才使他不得已喘息的,他端起一只碗,才到了嘴边想要饮尽,却被慕容冲捉住了腕子。
  “七哥,你等等。”慕容冲说。
  慕容泓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自己。
  “这酒烈不烈?”慕容冲垂下眼去,慕容泓便看不见他眼睛里的自己了,他慢慢地也端起碗来,兴许是不太会饮酒,故而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就蹙起了眉头。
  “真辣。”
  慕容泓忍不住笑了,他失神地去看墙上的绘图,目光定在一个方位,就怎么也移不开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凤皇,你记不记得,年夜里我们偷了叔公送给皇帝的酒,说好了,谁能喝下一碗,就能知道任谁的一个秘密。”
  慕容冲点点头,语气里也辨不得情绪:“记得,我喝了一碗,你却耍赖,说君子坦荡荡,哪有什么秘密。”
  慕容泓也不说话,仰着头喝干了一碗。
  慕容冲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二人的眸子对上,都忍不住笑了。
  慕容冲坐直了,想了想才说:“其实,小武是我自己摔死的,因为当年听宫里的太监说,乌龟的甲碎了,就会自己爬出来。”
  慕容泓哽住,舌头底下泛苦,又冲上一股辛辣,他和着口水咽下去,还是笑了。
  慕容冲也笑了,两人相对在笑,笑到最后,也不知是为何而笑了。
  慕容泓一边摇头,一边用手去擦眼角的泪,他又为自己倾满一碗,饮下去的时候又听慕容冲在笑,就忍不住要跟着他笑,凉凉的酒液就淋在脖子上,呛着了嗓子,接连地咳嗽了几声。
  “你每次跟我过不去,我就想——等到夜里,若有道雷能劈死你,我宁愿少活十年。”慕容冲盯着碗里的酒:“可是,等晚上灯熄了,躺在榻上,总后悔,就闭上眼想着如果明天还能见你好好活着,我愿再少活十年。”
  慕容泓从舌尖尝到一丝酸味,一直弥散到鼻腔里,又冲到眼睛里去。
  慕容冲替他倒酒:“你接着喝,我还没说完呢。”
  慕容泓觉得他像是要哭了,语气里的味道跟他眼底里的一样,都是酸的。
  他又饮,碗还没放下,就听慕容冲说:“我一直都嫉妒你,每次四叔一夸你,我就嫉妒你。还有,你总觉得我跟道翔要好,可是……我更喜欢跟着你,你才是我亲哥哥。”
  慕容泓没说话,他的眼望着碗底,一时不察,就走神了许久。
  慕容冲吸了吸鼻子,从他的手上夺过碗,倒满了又还给他。
  慕容泓没有动,慕容冲也未曾催促,他自顾地端起碗,放到唇边。
  舌尖尝到了辛辣的味道,像是一簇火灼破了皮肉,他闭上眼,很快地饮下去,碗落到桌子上的时候,慕容泓也没有说话,只是自顾地把第三只碗端起来,递给他:“你再喝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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