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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凤止 (从从从从鸾)


  “郎君。”桐生捉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攥在掌中。
  “先生只要告诉陛下,这温室殿里的确有鬼,之后我去求陛下,我们提早搬回宣室殿去。”慕容冲的声色有些颤抖,他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又继续说道。
  “郎君!”桐生的声色严正了一些,将他倏忽呵得浑身一凛。
  慕容冲慢慢地回过头来,再度看向他,情绪似乎沉淀了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之后几是每字都咬着舌头:“先生,我怕死。”
  “郎君不会死。”桐生与他对视着,目光坚定不移。
  “我有事情要与先生说。”慕容冲彻彻底底地镇定下来,他微微将身子前倾过去,贴着桐生的耳朵:“漪兰殿……张夫人……”
  他停顿的空隙着实有些叫人等的不耐烦,桐生忍不住说:“郎君请说。”
  “她——”一字出口,单单调调的,慕容冲突似想起了什么,蓦然又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他缓缓地,又生生与之前的方士拉开了距离,脑袋沉沉的,靠在摞起的软枕上,咚地一声。
  桐生眉头微皱,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算了。”慕容冲说,面色依是那一副漠然的模样,半分都不见方才那般的恐惧,声音却还是轻得像昆虫的翅,宛如哑了一般。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呼了出来:“劳烦先生,跑这一趟了。”
  “老夫人,您请。”
  可足浑于温室殿的门前站住了脚,抬起头来,神色恍惚,匾额之上是高高弯起的檐角,曲曲折折的瓦楞参差着,每一缝隙都填满了皑皑的白雪,她顿有些迷茫了,甚至忘记了昨想过整晚的词词句句。
  她方才路过了死沉沉的昭阳殿,王洛问她是否进去看看,她没有回答,长久的驻足之后,不知是因为心急还是心悸,她仓皇地离开了。
  也不知这一趟入宫来,是该喜,还是该伤。
  “老夫人。”王洛再次唤了她一声:“郎君就在殿里,正等着您呢。”
  贵人慕容氏,因难忍丧子之痛,悲痛欲绝,悬梁而死,特恩其母兄入宫。
  可足浑回过神来,定定地望着殿门,总算重新迈开了脚。
  她为王洛领进来的时候,慕容冲险些认不出她来了。苍苍的白发占了半颗脑袋,面色枯黄而干瘦,她便远远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泪水慢慢盈上了眼眶,明明极力地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她说出来。
  她缓缓地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慕容冲愣了愣,说逃避也未免是太过于重视于她,不如说是不屑。他从案前站立起来,从她视线正中一闪而过。
  可足浑的手颓然垂了下来。
  这或许就叫报应吧,她想。
  王洛夹在正中显然习以为常,他并不为难,只是又往前行了一步,站在她的面前,轻声道:“老夫人,请。”
  慕容冲坐在窗前摆放的胡床上,手里接过宫人递来的苦药,搁在手里,眼眸垂下去,似乎在等着它凉透下来。
  可足浑的动作该称得上是小心,就像是春天爬到树上去捕活鸟的孩子,悄悄地靠近过去,屏着气息,一丝声音都不发出,直到慕容冲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才像是得到了允准,坐到了他的身边去。
  “郎君,药得趁热喝。”王洛在一旁站下来,说道。
  慕容冲不说话,仍然轻轻摇晃着药碗,并无喝下去的意思。
  “以前听你姐姐说……现在看看,确是长高些了。”可足浑尽力地噙着笑,以期说些欢喜的话,却总归还是苦了嘴角,忍着抽泣道:“却怎么……这么瘦了。”
  慕容冲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就此停止下来,他顺势地仰起头,将满碗的苦药顺着喝了下去。
  “以前在邺城,住在宫里的时候,每天早上,都是母亲亲自为我梳总角。”慕容冲将药碗交给一旁的宫人,轻声说,听来多么委婉的回忆之话,却叫他咀嚼得毫无感情。
  “很久以前,好像……就不再梳总角了。”慕容冲继续说:“改到梳发髻,母亲总说我额头前面都是些不听话的茸发,就像马生下来带的胎毛,怎么都梳不起来,进了宫里,在陛下身边伺候,好像一直惯于就这么散着。”
  他的眼睛看过来,目光冷冽寒澈,就像是窗户外面层层的冰雪。
  “母亲再帮我梳起来吧,说不定到了今日,那些该不听话的,都听话了呢。”

  第八十六章 相完

  冬日长安,即便到了正午,也鲜少能一睹天公的眉目,仰看,白茫茫一片,细碎的雪沫卷在窣窣的清风之中,从敞开的窗子漏入,落入谁的眼睫之中,迟迟地融为一粒明亮通透的珠子。
  慕容冲眨了眨眼,便像是落了一滴泪。
  乌发一时脱离了肩稍背末,直如褪去一层皮肉,但觉唇齿发冷。他对向妆镜深深望去一眼,铜黄色的人面,淡漠,甚至毫无生气,他一刻甚至怀疑起来:究竟死了的人是谁呢。
  可足浑温热的手掌贴着冰凉的额轻抚而过,一阵由心底而发的颤栗,慕容冲怔了怔,眼眶有些湿润:似乎从不知何时起,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不是能够烫死人的灼热,便是自身结冻一般的冰冷。
  发髻似乎有了它该有的形状,本以为该能使人显得精神而生气,却意外又瞥见头顶那一簇簇恼人突兀的茸发,慕容冲深深吸了口气,可足浑便也跟着紧张起来。
  最后他只是平淡地吐出薄薄一缕烟似的气息。
  可足浑如是松懈下来,却骤然听他开口道:“从前在邺城,随兄长狩猎时,有一幢趣事。”
  可足浑迟疑片刻,此情此景之下似是万般有趣都使人意兴阑珊,不过终究还是强打着笑意作着愿闻其详的模样,柔声道:“是吗?”
  慕容冲点点头,转目看向窗外的雪:“林子深处,一母一子,二鹿并走。”
  可足浑屏住了气息,隐在鼻尖有些酸涩意味蔓延开来。
  慕容冲像是满意她的反应,唇边勾挂着笑意,接着说道:“兄长一箭射出,正中幼鹿腹背,儿随后出箭,母亲猜怎么着了?”
  可足浑从嘴角尝到一丝咸味,吸了吸鼻子,忍着一腔的辛酸答道:“想是得中母鹿?”
  慕容冲摇头,声色沉郁下去,他从余光中看到一旁垂首站立的王洛,又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房梁,那之上像是正正悬垂一条白绸,风虽大,却无法将它掀起来。
  “它跑了。”
  轻描淡写,不加修饰,可足浑只觉得胸口一阵烙着骨头一般的疼痛,微微地弯下了腰去。
  “母亲说,是不是件趣事?”慕容冲的语气重归了轻快,还刻意地持着笑语一般,他回过头来,弯弯的眸子紧盯着她:“兄长一箭射其子,儿随后即发射其母,母鹿未因孩儿之死有半分伤心迟疑,亡命起来,倒不比往日慢多少。”
  可足浑甚至有一刻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儿一开始不解其意,后来……还是兄长告诉我、教给我的。”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他的吐息似乎近在咫尺,可足浑一凛,抬头时正遇上他幽幽的眸子,慕容冲恶作剧一般笑出了声来,这笑声却显得空灵而诡异,可足浑像是一时聋了耳朵,再知他开口,只以口型来辩。
  “若这一箭射在儿的身上,母亲该当如何?”
  可足浑面色都泛出了可拍的苍白,慕容冲总算满意了似的,慢慢收回前倾的身子,从窗前站了起来,不再紧盯着她看,仍是笑模样,却超脱了年纪一般,他向前走了几步,擦着她的肩过去,蓦然又停了下来。
  “活的死的,母亲看也看过了,该回去了。”
  可足浑只觉手脚从僵硬到瘫软,猛地前扎,几是要磕在地上,左右宫人眼疾手快的从速上前搀扶,才好容易维住,她的目光呆滞,吐息紊乱,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慕容冲的身后,张开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烟目虚起,曾几最为熟悉和亲昵的背影一步一虚穿过厅堂,蓦开门户,一股寒风,将她散下的银发吹拂到耳后去,慕容冲突然有了一丝心悸——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吧。
  苻坚进入内室的时候,慕容冲正呆呆地仰躺在胡床上,双眼仍是空洞洞地盯着房梁,眨也不眨一下,死了一般,若说唯一一点不同,恐怕是眼下要干未干的泪痕,苻坚记得:人人传说,他从来是不哭不笑的。
  他想,他不是未见过他笑,倒不是在他刻意给予他什么恩赐的前提下,反之,他总在一些小事情上露出孩子一般的笑,譬如眼中入了沙子,折腾半天无果,若是替他轻轻一吹,便或能看见他笑——双眼弯成好看的月牙,连远黛似的眉都有些弧度。
  可是,他似乎还从未见他哭过,哪怕是得知了姐姐的死讯,亦或床笫之间因疼痛而面色发白——统统未曾见他哭过。
  宋牙往前站了一步,却不急着唤醒尚在走神的慕容冲,他的目光在苻坚面上徘徊了一刻,见那帝王似是并不在意什么,背过身去振开了双臂,示意宫人更衣。
  “本欲留她于宫中陪你一宿,怎么这么急着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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