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出是谁的声音,这是内力达到了极高境界的人才能发出的传音,类似腹语。
“江少主,嘉业侯此时已经到了征河地界。”
征河地界有齐王的人接应,嘉业侯算是逃出生天了。
江晚舟胸膛起伏,他极少受挫,今日遭遇乃是开天辟地第一次,恼恨交加,他脱口道:“我不管他人怎样,你敢现身与我一战吗?”
“江少主何出此言,在下只是不想你失手错杀心中所爱,这才出手相助,没有挑衅的意思。”
几丈开外,江晚舟与姚溪暮遥遥相对,江晚舟脸上闪过复杂惊异的神情,心中窒堵积郁,却无话可说。
趁着江晚舟愣神,一块斗篷兜头裹住了姚溪暮,周围景物急速后退,俞星野将姚溪暮挟在臂弯,御风狂飙,瞬息奔出数十丈。
姚溪暮不知道他何时停下来的,他的脑子迷糊,失魂落魄。
他迷迷蒙蒙的盯着俞星野,喃喃道:“他是……真的要杀我吗?如果没有你,我是不是已经死在他的剑下了?”
俞星野撕开他的衣袖,为他清理手臂上的伤口,轻手轻脚地撒上药粉,再用干净的纱布紧紧缠住。
姚溪暮不知痛一般,坐着一动不动。
“你喜欢他?”
姚溪暮愣了愣,迟疑着点了头,闭上眼睛往后一仰,倒在床上,说道:“我喜欢他,信任他,也崇拜他,曾经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现在呢?”
“现在你看到了。”姚溪暮颓然一笑,感到心力交瘁,心里抽痛起来,一次强烈过一次。他用手抱住头,弓起身子,开始无声的痛哭。压抑而悲戚,令人心疼,姚溪暮抽噎着说道:“俞公子……你走吧……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么丢人……”
俞星野没有走,只是弹灭了房里的灯火。
一个人捂着脸痛哭的时候,是不愿意看到一切的。
只有黑暗能够庇护他。
不知过了多久,姚溪暮的抽噎渐渐平息,他知道俞星野一直没有走,此时他回过神来,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俞星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如果俞太师发现他追来这里!
姚溪暮抬头惊道:“你怎么能来这里?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终于想起我了,我很高兴。”俞星野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低哑,却无比动听,“你不是江少主的对手,我放心不下,这才赶过来。事前安排的仓促,但我实在是顾不得了。”
“俞公子,谢谢你。”
“我想要一个谢礼,不知你愿不愿意给我?”
姚溪暮紧张起来,握紧拳头,害怕俞星野问他要一样他给不起的东西。
俞星野察觉到他的紧张,微微一笑:“我没有那么不识趣,你不要害怕。我是希望你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像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是那个充满活力的翩翩少年。”
“第一次见?”姚溪暮勉强笑道:“我想起来了,在盛元坊,你坐在我隔壁,那时候我戴着面具,还是个龅牙,哪来的什么翩翩少年?”
“姚姚。”俞星野的手落在他的肩膀:“别难过,像以前我跟你说的那样,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人总是要为明天活着的。”
明天会怎样呢?姚溪暮不知道,但是明天总会如期而至。
第74章 窃花
姚姚被赶回了寻绿苑,俞星野左右不是滋味,又跑去寻绿苑将人接了回来。在下人们眼中,姚姚再一次得了宠,又对他开始新的一轮巴结讨好。
不过这次俞星野带他回来之后,同他厮混的时候少了,大多时候,都在跟俞太师议事。
嘉业侯跑了,重新伙同齐王沆瀣一气,当初兵符收的也只是他的。朝廷对齐王简直毫无束缚之力,只要嘉业侯没有被扣留在京城,他就完全没了后顾之忧,在北方自行屯田练兵,大张旗鼓的又想造一次反。
俞太师被这些事绊住,时不时要进宫,俞星野这个时候要作为他的贴身护卫,伴随左右,确保他安全无虞。
姚溪暮闲得无聊,就在金陵瞎逛,逛到了李晖茂藏面具的地方。往那棵歪脖子树的树根底下一掏,将杂草碎土一一刨开,再将堵住洞口的大青石挖出来,露出黑幽幽的洞口。
一只鼹鼠吱吱吱惊叫着,从姚溪暮的身旁飞蹿而去,姚溪暮没有理会,小心翼翼地从洞里取出一个粗陶烧制的方盒。
打开方盒,里面的□□已经被取走,留下一句话:“大哥于八珍玉食之上等候。”
姚溪暮一见就笑了,李晖茂来了,一来就跑到盛元坊的厨房偷美食。他不假思索,按原样放好盒子,直接去了盛元坊的厨房梁上等候李晖茂。
到了晚饭时分,李晖茂来了。
他打着哈欠,捞了一只白斩鸡,盘腿在梁上,啃的正香。冷不防被扯去一只鸡腿,李晖茂偏头一看,姚溪暮笑眯眯的将鸡腿塞进了自己嘴里。叼着鸡腿,往李晖茂手里递了一壶酒,酒是桑落酒,酒质醇甜,入口绵长。李晖茂吃一口肉,喝一口酒,接连不断,不多时就将一整只鸡啃的只剩骨架。
探头瞥见厨子揭开锅,正歪着身子跟人说话,李晖茂趁机将鸡骨头全扔到锅里,神不知鬼不觉。将油乎乎的手指往梁上蹭了蹭,这还不够,往身上蹭干净了,李晖茂拉过姚溪暮,轻声道:“走。”
这一次,李晖茂住在了城西楚国公的私人花园里,藏身在一处阁楼。
“这地方不错。”李晖茂带着姚溪暮在花园中逛来逛去,草木丰茂,一树石榴开满了火红的花朵,如同一簇簇火焰燃烧在枝头。两人一跃,跳到石榴树枝繁叶茂的树顶。坐在粗壮的枝丫上,几只被惊的灰喜鹊绕着两人吱吱喳喳吵闹一阵,却无法将入侵者赶走,唯有含愤振翅高飞。
“我也觉得不错。”姚溪暮表示赞同:“夏天到了么,这里人少,凉快。”
李晖茂想到什么,冲姚溪暮说了一句:“等着,我得去做一件事。”拍拍姚溪暮的头,“我去去就来,你别走啊。”
“大哥,你去干什么?需要我帮你吗?”
李晖茂挥挥手,表示不用,几番跳跃挪腾,身影消失在枝叶间。
姚溪暮以手为枕,躺在枝丫上,跟着花叶随风起伏,天光云影变幻,天际隐没了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天空深蓝,长庚星升起来了,星河流转。
天空变成一块沾满了碎玻璃的蓝色绒布。
绒布会是暖的吗?
姚溪暮痴痴的想着。
枝叶颤动,他翻身坐起,看到李晖茂肩上扛着一只口袋,姚溪暮问道:“大哥,你又去偷了人家的什么东西?”
“海棠,送你了。”
李晖茂将袋子抖开,姚溪暮探头一看,果真是满袋娇柔红艳的海棠花朵。
“你偷这个来干嘛?”姚溪暮迟疑地接过袋子:“海棠果还能拿来酿酒,花有毒啊,不能吃的。”
“这家人有个小姐住在花园的后头院子,极爱海棠,去年雨后惋惜,说‘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今年我赶在雨前收了这一树海棠花,不知她又会吟出什么来。”
“大哥你真是的。”姚溪暮扎好袋子,跃下树梢,仰头说道:“那个小姐肯定难过死了,万一因此病了怎么办?”
“不会。”李晖茂不以为然,从枝叶间探下脑袋:“一树海棠而已,今年没了明年还有。”
“对了。”李晖茂跳到姚溪暮身边:“弟弟,我那边的事处理完了,怕你在金陵没人照应,赶紧过来了。怎么样?现在你的事有头绪了吗?”
“有。”姚溪暮对他知无不言,正愁无人商量,将自己遇到俞星野之后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不过他牢记着俞星野的嘱托,并没有向李晖茂透露关于穹浪教的任何信息。
“他虽然是俞太师的亲生儿子,但一直在谋划着如何让俞太师倒台,俯首认罪,彻底洗清被冤的大臣们身上的罪名。”
“竟有这等奇事?”李晖茂大惊:“他同俞太师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他娘是谁?”
“我外公说是有的,但是具体不知。我也不知道他娘是谁,他十岁前就没娘了,他娘的死估计跟俞太师脱不了干系。”
“或许是吧。”李晖茂一手叉腰,一手摸着下巴,忖道:“那我从竺怀今那里偷来的东西倒是有用了?”
“什么东西?
李晖茂脸上满是桀骜的神色,嘿然道:“我说那时他为何将我关到天仙湖底去,原来是以为我看了他这个秘密。”他从怀中掏出一小支皮筒,里面是一张卷轴。
“这是什么?”姚溪暮凑上去瞧。
“这上头是俞太师吩咐竺怀今去做的事,盖了印的。”
四下黑暗,看不清卷轴上的内容,李晖茂小心翼翼地封好,交给姚溪暮:“你拿着吧。”他看着姚溪暮低着头将皮筒塞进怀中,想起几年前初遇,对方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模样,便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发现他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于是李晖茂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转而摸了自己的脑袋。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他不烧了,还要留着?”
“竺怀今那个人很谨慎,什么来往的书信都留着,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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