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漂亮的少年带着醉意走来,眼看就要摔倒,他立刻起身前去把人抱住,完全是不由自主的。一触碰到对方纤瘦的腰身,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嘿嘿,嘿嘿嘿……”漂亮无比的少年比自己矮小半头,扬起下巴瞧他,笑个不停,“你谁啊,抱我要给钱的……”
浓郁的酒香丝丝散发在空气里,岑熠可以很清晰地闻到,一时竟也有了几分醉意。一旁的老太监连忙上前要扶少年,岑熠刚想说他自己抱就行,让老太监上一边待着,话未出口,少年扭头眯眼瞧了瞧老太监道:
“你,你走开,大爷我……唔……只有好看的人能抱,嘿嘿嘿……”
老太监默默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见太子殿下用眼神示意他走开,便退下了。
岑熠心一动,垂眼认真往少年的白皙的脸庞上看,顿时被那双迷离的桃花目吸引了。因为醉酒,漂亮的眼睛也带着酒韵,有些红红的,十分魅人。不止那双眼,秀气挺翘的鼻子,红润莹亮的唇瓣,白若美玉的两排小齿,都一刻不停地吸引着岑熠去靠近它们。
远处人群的喧闹似与他们隔绝开了,千里月下,万家灯火,仿佛只有他和怀里的少年,存在这天地间。
突然。
“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怀里人嗤嗤笑唱,“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哎哎哟,好似那乌云遮满天……”
岑熠:“……”
刚刚的错觉是怎么来的?
“十八摸,摸到呀,大姐的沟里边,好似洪泽湖水波连天,还有一座小金山,哎哎哟,还有一座小金山……”
蒋成仁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秦杦写完诗了。当他急急忙忙前去要拉秦杦回来时,看到秦杦赖在太子怀里发酒疯唱歌,听到的已经是最后一摸了。太子的表情僵硬,生生盯着蒋成仁看。
宫灯垂在头顶燃着,窗外的月光也洒进了殿。当今皇上坐在桌案前,思绪万千。
“皇上。”少年丞相轻声提醒,拿了本奏折扔到他面前。
岑熠抬眼瞪去,粟青毫不畏惧地反瞪回来。
“哼。”皇上坐直了身子,避开臣子的瞪视,继续提起朱笔批奏折。
粟青从他手边捡起几本奏折,复查有无不妥之处。连翻几本,上边无一例外,写的都是“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岑熠几分心虚,开口掩饰:“先帝在世时教导于朕,帝王者,臣子应揣其心思……”
“皇上累了的话,今日便到此为止,臣先行告退。”粟青才不信他的话,皇上就是想偷懒而已,自己还待这儿作甚。
“还不能走!”皇上叫住了丞相,“你可记得两年前先帝御鉴的诗词?现在放哪儿了?”
“臣不知。”
“当年你是翰林院侍诏,怎会不知?”
粟青回头,静静看了他几秒后,不紧不慢道:“手迹被先帝所藏,不过臣记得其内容。皇上若是忘了,臣可告知。”
“你倒是明白朕想的什么。”岑熠勾起笑来。
“三雅香醪惊晓枕,千金一刻晨兴。良宵灯月动师京。玉骢游绮陌,闲作鬼神惊。
一弄哦成泣笔落,夜中寒映天星。朱门人悄复追情。九光灯下语,愁满御风亭。”
清越动听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窗外掠过几只鸟的黑影。
“秦瑶卿,他——”粟青似是还要说什么,但适时住了口。
岑熠脸色微变。
“皇上也知,二王爷与他交好。”
“是。”岑熠盯着粟青,试图看出他的表情变化,可惜,这人和父皇一样,叫人什么也看不出。
粟青不再说话,起身告退,留皇上独自一人在殿内思考。
半晌,皇上丢开手里的奏折轻笑。
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元夜的情节参考了柳永在宋真宗时期于元夜作词的事件,柳永写的《玉楼春》(昭华夜醮连清曙那首)有人考证是首谀词。本文中秦杦写的《临江仙》是纯抒发他个人情感的,与政治无关,且本文虚拟的朝代政治较清明,词作并无讽刺意味。因此两件事的性质是不同的~
还有,前面那首秦杦随便说的五言短诗和他写的词,都是我自己写的……写的不好还请见谅。
第7章 第六章 抵京
“哼,老子记得!那昏君还是太子时就想对老子图谋不轨了……”
这边,秦杦仍赖在马车上不下来,手里抓着酒壶嚷嚷,“那龟孙的手一直在乱摸,摸啊摸的,我……我唱十八摸给他助兴,臊他娘的,还敢摸……”
岑炽哭笑不得,干脆不拉秦杦出去了,他爱睡马车就睡马车。
“谁敢摸你啊,何况他是太子,大庭广众之下怎么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我也在边上看着呢。”
“他现在是皇帝,就敢了……”秦杦感到眼皮愈发沉重,忍不住抬手揉搓。
岑炽无话,转身跳下马车。
若不是方才经秦杦这么一说,他根本不会想到皇兄两年前就对秦杦有兴趣了。
紫宸宫大厅,书案上工整地摆着一幅红绫。少年翰林院侍诏站在皇上身侧,轻声念出这篇《临江仙》。
“三雅香醪惊晓枕,千金一刻晨兴。良宵灯月动师京。玉骢游绮陌,闲作鬼神惊。
一弄哦成泣笔落,夜中寒映天星。朱门人悄复追情。九光灯下语,愁满御风亭。”
岑珩轻闭双目,片刻又睁开,看了看面前的红绫。那字迹潇洒飘逸,颇具□□,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子衿。”皇上看向翰林院侍诏。
粟青明白他的意思,然后装作看不见皇上身后试图偷窥的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卷起红绫离开。
“你看清了吗?”岑炽低声问皇兄。
“看不清又如何?”岑熠不屑一顾,扔下弟弟离去。
岑炽耸耸肩,也跟着走了。皇兄对这个人不感兴趣,不代表他没兴趣啊!他自己不爱读书,只会武功,因此特别崇拜擅于作诗词歌赋的人。那天他见皇兄抱着的少年实在好看的紧,且后来又听翰林院侍诏念了几次这篇词,便有了结识那少年的心思。经过多方打听,岑炽已经知道那少年名秦杦,表字瑶卿。
“子衿,御鉴结果是……”他跑出宫室,匆匆拦住往外走的粟青。
“秦瑶卿。皇上已下旨召见,许赏赐功名。”少年侍诏原本自然的神情顿时僵硬了几分,但自小在官场上的磨练,令他及时掩去了眼里的一丝焦躁不安。
得到消息的岑炽兴冲冲地去找皇兄。这宫中除了父皇以外,有能力找人的就只有皇兄这个太子了。
“我缘何帮你?”岑熠正捧着小话本津津有味地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弟弟的请求。
“你抱着他,听他唱完了《十八摸》。就冲这个,你就得帮我一块找。”
一提《十八摸》,岑熠瞬间黑了脸。
“滚出去!”
岑炽只好自力更生。但很快有消息传来,秦瑶卿老早就从某个渠道知晓了皇帝要召见他,许赏赐功名的事,在宣旨太监找到他之前离京了,消失地干干净净。
“哥,你说瑶卿缘何要跑啊?有功名赏赐不好吗?多少人盼着啊,他却丢下跑了……”岑炽郁闷极了,也无法理解,寻常人梦寐以求、只能靠科举得到的东西,秦瑶卿居然不要!还躲开所有人跑了!
岑熠翻着新抢的小话本,抽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弟弟脑袋上摁:“庸俗之辈!”
“噢!我懂了!”岑炽不敢拍开兄长,侧身躲开兴奋道,“你的意思是,瑶卿不是那些庸俗之人,有自身傲骨,乃浊世清流!瑶卿果真不是凡人,等我明年封王,有军权了,一定要找到瑶卿与其结交……”
岑熠闻言,脸色微怒:“人家不想和你这种头脑简单的人结交!多读书,干点正事,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岑炽莫名其妙,自己想交朋友碍着他什么了?
一定是储君的喜怒无常所致……
月下的马车朦着一层柔光,几个侍卫守在四周,保证车里那位少年诗人的安全。岑炽凝视窗外良久,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熄了烛火躺下。
他脑子不怎么灵光,细细回忆分析到夜半才猛然发觉,两年前的皇兄哪里对瑶卿没兴趣了?明明是喜欢的紧,别扭不肯承认罢了!现在当了皇帝,记起当年那个在自己怀里唱《十八摸》的漂亮少年,决定不动声色地使出手段把人拐回去。先帝见不到秦瑶卿,他要见!
岑炽被自己的智慧所折服,心满意足地闭眼睡了。
他们一连行了十几天的路,终于在盛夏前抵达了京城。
会试推迟到八月,眼下还有一个月时间,大街上已满是进京备考的考生了。街道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两旁的商铺小摊比比皆是。
秦杦早上喝了点小酒,此刻正窝在马车里小睡。进城没一刻,他便被外面的喧闹吵醒了。秦杦睁眼蹙眉,伸手拉开车帘,目光对上了在窗边骑马的岑炽。
“到了?”秦杦探出脑袋,张望了下四周。
“对,咱们先吃午饭再进宫。”岑炽怕他一不留神掉出来,抬手把他往回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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