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罗什那的国人,即使罗什那将我永生永世驱逐,我也是罗什那的人。” 少年一把拍开扇子:“我不受当朝律法管制,若是让我猜,我会猜是皇族。只有你们得皇族才会有这样大的力量。”
“你倒是聪明。” 李清夷神色不定,思考一番之后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是皇族,我在为太子上刀山下火海。我告诉你了我的秘密,现在你能告诉我他追查到了什么吗?”
“你刚才的问题不是这样问的。” 少年将磨好的刀别进腰间:“我只知道他是来这里深察天谴的,至于查出了什么结果我可没消息。”
李清夷狐疑地看着少年,他固然知道少年孑然一人,并没有骗他的资本,可是却总是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顾平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提上包裹便站起身,冲男人以及一旁沉默不语的黑衣长随鞠了一躬:“感谢这几天的帮助和照顾,顾某没齿难忘。若是有缘,我们会再见。先走一步!”
他大步走出破旧不堪的房门,踏着满地的月光与星子向大漠深处走去。影子长长的,随着她瘦小的身体移动而移动。
“公子,咱们不和他一起了吗?” 黑衣长随这时才站了起身,疑惑地问道。
“怎么和他一起?” 李清夷看着那个背影,勾起唇角:“一起去鬼面的老窝里送死吗?此行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知道‘天谴’这个方向,剩下的自有人去查。”
“可是顾公子他.......” 黑衣长随显然极为犹豫。
“这是他的命,是生是死都得他一个人担着。” 李清夷站了起来,拍掉身后的尘土向门外走去:“走吧,去和太子会合,该有所行动了。”
“是。” 黑衣长随摇了摇头,又牵起那两只橐驼追着男人而去。
生死这种事,在某个时刻看来确乎是极为微不足道的。人有三种方式杀死自己,一种是扼杀自己的肉1体,将生命从世界剥离。第二种是逃避一切,沉溺于过去,而最后一种便是坚持自己所坚持的,同整个残忍荒谬的世界对抗。
顾平抬手,一把削掉打结的长发,再将额前的碎发捋到后面去。他拿起脖子上挂着的九转珠,闭上眼默默祈祷了几句。他不祈求自己还能活下来,只求可以得偿所愿。活着虽然很不错,但也只是止步于此了,能圆满自己的唯一的愿望才算是完美。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顾平拿出来什么也在所不惜。
月色皎皎,映的眼前的沙洲好似卷起波涛的海面。顾平爬上沙丘,就着不算明亮的光线紧紧盯着远处的一队人马。
最前方一人打着幡,其余人赶着橐驼还拖着几车的辎重,一行人就这样奇怪又缓慢地行走在沙漠之中。
顾平站在沙丘上,轻蔑地看着那一队的人——曾经伏击过他们的。
驼铃声悠远地回荡在这空旷的大漠之中,为首的人似有所感,他突然抬起头向那个方向看去,却瞧见那个站在月下的少年缓缓抬起了手,对着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他面无表情地拿鞭把指了指那个地方,便有两名身着灰衣的男人从行队中激越而出,向少年所在的地方而去。
顾平挎起柴刀,跳下了沙丘,向反方向跑去。他在这片沙漠之中生活了快十年,早已对一切了如指掌。身后不时传来几声扑簌声,那是杀手腾跃之间脚尖点在砂砾上借力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直到在他身后三丈处停下。
“不要再走了,现在回身还来得及。” 顾平淡然地说道。
两个杀手对视一眼,担心少年突然发难,两人靠近的极为缓慢。
一步、两步。
第三步时异变突起!两人还未迈出脚,便感觉被什么绊住了步子。他们的脚下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沙坑,坑壁边上的沙子不断往内陷,坑的范围也越扩越大。两个杀手呼吸一窒,纷纷挣扎起来。
沙坑吞噬的速度却比想象之中更快,就好像择人而噬的怪物一般,两人越是想要逃离,它便拽的越紧。沙子逐渐没过了两人的下半身。
“别挣扎了。”少年攥紧了拳头,他看见了两个人在空中挥舞的双手,在月光的照耀下它们白的似乎快要发光。同时他看清了那两双手上沾的血液,是那样的摄人心魂,不知多少人曾丧生与那二人之手,他们是真正的恶人。不管被杀的人是妇孺还是其他什么,也不管那些人是否该死,他们无所谓是非对错,只听命于自己的主人。
他们该死。
少年又看见那两双眼睛——他们似乎不能说话,里面是无法忽视的哀求和恐惧,他们知道接下来面对的会是什么,是窒息,是死亡。杀手也会害怕所谓的死亡吗?
顾平的手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他清楚地明白,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若是被他这样剥夺,他便与那些人一样了。
陆沉、陆沉,我该如何做。少年握紧了胸前的珠子,闭上眼是被焚毁的屋子与生死不知的男人,睁开眼睛又变成了眼前的两个人。画面交织间,他不再迷茫。
他缓缓举起了柴刀,闭上了双眼。
啪嗒。
腥臭温热的血液溅到了他的手上、脸上甚至是嘴上。
“对不起。” 少年流下了眼泪,不知在向谁道歉。如果有选择,谁愿意被仇恨支配着躯壳?如果有选择,他何尝不想相爱直至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没榜单QAQ........
第52章 难以置信
他看着那两个人的尸骨慢慢被流沙所吞没,最后整个沙地都归为了安静。但是顾平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沙漠之下不知会有多少生物为这两具尸体的到来感到高兴。他垂下头,看到了沾满了鲜血的双手,血液是粘稠,散发着一股腻人的腥味。顾平额上冷汗直冒,他无力地滑坐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天地间寂静一片,只剩少年呼哧呼哧的粗喘声,他知道自己该站起来快逃离这里,可是腿却酸软的不听使唤。
少年感到困惑,难道所有杀了人的人都会如他一般吗,像是突然背上了一个永远不会挣脱的枷锁,再不能回到过去?还是只对他一人的惩罚,好让自己知晓杀人是有悖天理的?
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不断地争吵着,一个叫嚣着:“醒来吧!不要再假惺惺的了,明明之前心里不知用了何种残酷的手段臆想着折磨这些该死的家伙,现在又装什么?何况他们是恶人!是该死的人!”
而另一个声音则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哪里有什么该死的人?无论以何种目的去剥夺别人的性命都不该是正确的!恶人又怎么样?若是哪个人没有作过恶,便可以大张旗鼓地对恶人扔石头!”
他杀死了两个有罪的人。
顾平下意识地想要双手合十去祈祷神的原谅——那是在过去无数贫穷绝望地日子里养成的习惯,却又在合十的那一瞬间被惊醒,他此时才醒悟过来,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虔诚的信徒。
迷茫、惘然的思绪充斥在少年的心头上,他杀了两个仇人,但是心中却没有一点快意。只有数不清的空洞,杀人是不对的,可是以杀止杀就是正确的吗?几年间,顾平已渐渐知晓了鬼面的某些不可言说的背景,这其中大多都是陆沉告诉他的。
他似乎隐隐触摸到了一层身为百姓,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想通的层面。
耳边除了擂鼓般的心跳声之外似乎还能听到呼啸的风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了,还带着铺天盖地的恶意与杀机。顾平来不及抓住一闪而过的想法,连忙深吸一口气,连滚带爬地跑向旁边的矮凹,扒着沙岩探头看了一眼。
外面仍寂静一片,只是月亮却已不见了踪影。少年不敢懈怠,他一把抓起柴刀横在胸前,小心翼翼地摒住呼吸悄悄等待着。
“一只小老鼠。”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人笑了起来。他手里是一把铁杆白麻布制的长幡,顶端挂着个铜铃铛,随着受伤的动作叮铃叮铃的响个不停。
那声音好像远方的朦胧歌唱,又好像近在耳边一声的叹息。
空气一瞬间似乎凝固住了,顾平牙齿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咬的咯吱作响,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浑身僵直到了极点。
一把刀破开浓郁的夜色顿在少年眼前,刀把后的男人面孔狰狞残酷说道:“要死还是要生?”
少年攥紧了手中的刀,抬起脸毫无犹豫道:“生。”
“好,太好了。” 男人的视线下滑到少年的脖颈间,狞笑着说道:“试药的又有了。”
他另一手挥了一下长幡,清脆的铃铛声顿时响彻天地。几人从他身后走出,一把拉起少年搡到了车上,再手脚极快地将他与车上的货物绑在了一起,上面盖上了一层油布。
男人看了看完全瞧不出痕迹的车子,撇了撇嘴:“一个两个的,怎的都如此不知死活?”
说罢,又打起了长长的白幡,走在了前面。没过一会儿,这里又悄然归于寂静,再不会有人发现少年的失踪。
顾平窝在泛着奇怪气味的板车里,头顶的油布支撑出一个狭小的空间,他的眼前蒙着层黑布,少年却并不为此感到恐慌,此时他的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以后的安然,顾平甚至有些暗自欣喜,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混进那些人的老巢,哪怕是死——哪怕是死都没有太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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