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句话触动了皇帝衰弱的头脑,他狠狠将榻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拂了下去,指着老御史道:“这位子始终是朕的!谁也别想分去!哪怕朕殁了,也是要在阴间做皇帝的!你们都是些乱臣贼子!”
老御史惊恐地抬起头,张口欲劝,却被一个石砚砸中了头,登时便倒下不动了。总管蹙起了眉头,瞥了一眼红着眼喘着粗气的皇帝,快步上前探了探御史的呼吸,心下叹息。
这曹广德忠义了一辈子,到了却落得一个被生生砸死的下场。实在是让人唏嘘,总管垂下了眼睛,看着侍卫将死不瞑目的老人抬了出去,心里凉薄地想到:进来的时候是搀着的,出去却要被抬着,被御赐死,呵。
皇帝呼吸急促,面色比刚被抬出去的御史还要差上几分,简直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他颤着手对总管说:“朕的药呢?药呢!”
总管低眉敛目道:“母珠之事亦有眉目,请陛下稍安勿躁,忍耐一下。”
“何时才能找来!” 老皇帝从榻上摔了下来,表情扭曲地挪动着向总管伸手讨要。
“老奴亦是不知,不过侍从此时已带着圣旨出发了,想来快马加鞭再过几天就能到了。”一切都颠倒过来了,高高在上的奴仆与匍匐在地的皇帝,本是与物品同等地位的阉人此时有了掌握生死的权利,而原本一怒便可伏尸百万的帝王却卑微入了尘土。
老皇帝翻了个身,口角流下腥臭的涎水,双眼浑浊无神地盯着繁复华丽的殿顶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嘻嘻哈哈地怪笑了起来。
上京殿内的一番腥风血雨自然没人知晓,远在万里之外的北疆边境小镇迎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客人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见店里来了个客人,跑堂客赶紧过来热情地招呼着。
“不住了,在下赶时间。上些清淡的小菜就好。” 那个好看的年轻人笑道:“麻烦问一下,去阿极耶该怎样走?”
“客人是去经商?” 跑堂客嘴快多问了一句,立马又觉得不妥道:“小的可不是故意想打听,就是见您不像是走南闯北的人,才多嘴了,见谅见谅。”
“无妨。” 那个青年人长得温雅,声音也十分清朗,让人听了便心生好感:“在下是去阿极耶取遗落的东西的。”
“那您可真是费了一番功夫。” 跑堂客上了茶水,感叹道:“现在去阿极耶的路可不好走。”
“怎么说?” 青年蹙起眉头。
“就前几天,去罗什那的路甭论来回,都被朝廷封上了。别说行商的还是借过的,要想去,就得拿出在府衙登记的路牒来。要是拿不出?” 跑堂客抹干净桌子,边向柜台走边说:“要是拿不出立时就会被格杀,听说已经死了不老少人了。”
“朝廷可有颁布公文说是为何?” 青年问道。
“嗐,就算有公文,估计也不会贴在北风镇的,您到了阿极耶说不定就能看到了。” 跑堂客端来两盘清淡风味的小菜,顺带了一碗粥:“送您碗白米粥,下次再来光顾小店啊!”
青年被他逗乐了,从善如流地舀了一勺米粥。入口糯软香甜,一天的疲惫都消失在这一口温热的粥里了,他笑道:“一定光顾,这粥很好喝。”
跑堂客看着青年人温和的笑脸,有些脸红道:“哎呀,刚才忘了告诉您了,出了镇子向北走,阿极耶离得还有些远呢。”
“无碍的,我脚程挺快。” 青年缓声道。不到一刻钟功夫他便吃完了饭菜,留了点碎银子在桌上之后就走了。
跑堂客再出来时,只见到那个客人的半个衣角。他愣了一下,匆忙跑到门口,只看到那位客人腾空而起向远方而去,动作优雅漂亮,身形飘渺。他不禁咂了咂嘴,心下感叹道,简直是个神仙人物。
那被夸赞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匆忙北上的温述秋,自从那日分别之后他便日夜不停赶往阿极耶。
他私心不想再让晏无意牵连进来,他已经付出的够多了。可是同时他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这件事牵连之广,植根之深都让只窥探到冰山一角的温述秋心惊。
他不由得回想起,临走前的那一天,母亲对他说的话。
在那个燃着香,烟雾飘渺似仙境的房间之中,美貌的妇人斜在贵妃榻上,轻轻摇着描着仕女图的罗扇,那永远注视着天光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妇人轻声道:“从现在一刻起,不要把自己血液交付给任何人。”
“为何?” 青年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是特殊的。” 妇人站起身,走到青年面前。低笑着摸了摸儿子的面颊,看着他懵懂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你是特殊的,秋秋。你是一切的终结。”
温述秋感到有些力竭,便缓下了脚步落了地,他感受了一下风向——现在是沙漠的风季,风向基本上是固定的。再不济他身上还有个小罗盘能判断方向。
母亲给了他一个荷包,嘱咐他没人的时候打开看看,看完记得烧了。
青年迟疑了一下,拆开了它。里面掉出来一张纸,纸上的字迹不知用什么写的,竟然是凸起的十分好辨认。他微微皱起了眉,凭借触摸缓慢地开始阅读了起来。
“这是——!”
纸上只有短短三行字,却让青年捏着纸张的手不住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之后,便立刻用内力震碎了纸张。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收藏,笔芯!
第50章 佛难自渡
温述秋顿时陷入了一阵不知名的恐慌和茫然之中,他手心里还有一小堆纸灰。谁也不会知道上面曾经记载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传言。他一扬手,风便卷走了那些灰尘,扬扬洒洒,打着卷地向远方吹拂而去。
青年站在原地,无声地注视着风吹去的方向,他虽目不能视,却也能凭借曾经的印象想象到此时天境又是怎样的风景。
半晌之后,他低下头抚上了自己的手腕,在那苍白皮肤之下的是流淌不息的血液。看了母亲给的信之后,他才明白何为一切的尽头以及他背负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血液竟然对天道石有着毁灭般的效果。青年惘然,母亲轻描淡写地对他说:这是你的命,去摧毁你他的毒计,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吧。
拯救,温述秋合上了手掌,捂住了脸。他无助至极地想到,我拯救了苍生,谁又能来救救我?
一路走走停停,不断的辨认方向来确认自己走的路是不是正确的。温述秋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了下一个城镇,当务之急便是先去买些干粮,然后找个客栈。夜晚的沙漠不同于白天,不仅风向会变,还会有无数防不胜防的流沙坑,着实不利于赶路。
大街上许多人都在来来往往,因着镇子不大的原因,人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便格外的吵闹,令如今听觉变得十分灵敏的温述秋感觉极其难受。他皱起了眉,抬手用带着内力的手捂住了耳朵,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身体放松了下来。
“阁下,麻烦问一下镇上的客栈在哪里?” 温述秋感觉到有人向自己靠近,便抬手拦了一下,继而彬彬有礼地问道。
那人没有言语,绕过了青年自顾自向前走了。这让青年有些奇怪,但他只当是自己的举动惹恼了那个人,便也不去在意,又找了另一个人问话。
谁承想那第二个人也是一样的,只看了他一眼便拖拉着步子走了。一连问了三四个人都是如此的结果,青年渐渐发觉出不对了,周围的喧闹依然还在继续,却听不出他们在吵着些什么。
“嗳!那边的年轻人,过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潮水般的纷扰声音中传来,清晰可见。
温述秋呼吸一滞,提着包袱向那个方向走去。还没等他出声询问,一只手从阴影里伸出,一把将他拉进了屋。以温述秋的身手自然可以避开那只不明意图的手,只是他并未从中感受到恶意,便随着那只手进了屋子里。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腐烂味道,青年耸了耸鼻子,抿起唇。
那个拉他进来的人还没开口,又急急的咳嗽了起来,温述秋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一把握住那个人的手腕为其把脉。
“老先生,您这身子骨......” 一探脉,他顿时有些找不到言语,这个人的身体太差了,沉疴淤积,之前好像还中过毒,以至于现在身体就像个漏勺,再也养不回来了。
“客栈挂着牌子,就在你前面几步路。你为什么偏要问人?” 那个老人终于缓过气了,他看着面前温和灵秀的年轻人质问道:“问谁不好,那些人都是疯子,你怎么敢上前去拉他们?”
“.......”温述秋被这连珠炮似的质问说的有些懵,回过神来之后才无奈地笑道:“老爷子,不瞒您说,我看不见。”
“胡说,我看你走路都好好的,怎会看不见?” 那老人愣了一下,吹胡子瞪眼道:“年轻人怎么乱说话咒自己!”
“我是习武之人,就算看不见也可以凭借其他方法来辨别障碍,平时看上去自然与常人无异。” 温述秋并未有被冒犯的不悦,他温声道:“老先生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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