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竞虽然出身北原,可是他来了大耀多年,一口流利的大耀官话说得丝毫不逊于杜衡这帮品貌才学兼备的世家公子。
杜衡等人听独孤竞这般说,顿时吓出一头冷汗,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既然来都来了,就说说你们自己吧。”
独孤竞并未抬头,甚至连嗓音也无甚起伏,可杜衡与身边的几名侍御却仍是感到凤君身上那
股慑人迫力。到底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君。
“臣方墨,望京人士,家父乃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方承,年方十九。如今能被选中为侍御侍奉陛下伺候凤君,臣必当……”
“好了,废话不必说那么多,下一个。”
老翰林的儿子,言语之间也是股酸腐之气,独孤竞忍不住心中默默嗤之以鼻。
北原虽然也有狎玩男宠的风气,但是却不似大耀这帮将男宠的地位提到堂面上来。大耀国身份最为煊赫的凤君姑且不论,便是后宫男宠最低一级的侍御却也是必须由专门掌管后宫事宜的宗正府经过层层选拔,推举而出。陆彦十年不曾甄选侍御,此番选御,世家公子参与众多,最后也只挑出这五名,可见天子卧榻之侧被多少人所觊觎。
待到其余侍御逐个出列介绍了自己的年龄家世之后,总算轮到了杜衡。
他察觉之前还在低头啜饮奶茶的独孤竞已是微微抬起了头,那双蓝眸正幽幽地盯着自己。
“臣乃礼部侍郎杜献之子杜衡,年刚及冠……”
杜衡正打算再说两句客套话赶紧结尾,却不料一直沉默的独孤竞却在此时开了口。
“杜衡?”独孤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一个翩翩君子。”
古籍之中以杜若喻君子,这杜若又名杜衡,也无怪乎独孤竞会这么说。
杜衡倒是未曾料想出身于北原的独孤竞竟对大耀的古典国学有所了解。
在大耀国,大家提起北原,无一不是野蛮的印象,北原乃是游牧之国,民众多不好文,尤擅弓马射猎,如今两国因为凤君联姻之故,倒也算祥和无事,边境贸易也蒸蒸日上,可要知道在二十年前,两国还因为争夺天路草原打得不可开交,至今大耀国内还有不少说书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过往那段惨烈的战事,在他们口中,北原之人茹毛饮血,彪悍凶猛,凶残暴戾,让大耀多少军士埋骨天山!
就在杜衡满脑子臆想联翩之时,他又听到了凤君那低沉的声音。
“杜衡,你今日就留下来陪我一起用午膳吧。”
独孤竞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奶茶沫子,那张一直板着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暧昧的微笑。
“这……”
自己刚入宫连陛下尚未得见,便要在这栖梧宫中与凤君独处吗?杜衡再是怎么愚钝,也察觉到事情的诡异。
他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嘴上虽然没有立刻婉拒,可是脚下的行动却表示出了他内心的抗拒。
独孤竞施施然站了起来,他挥了挥手,其余的几名侍御立即会意地退出了栖梧宫的寝殿。
“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独孤竞缓步走到杜衡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托起了杜衡的下巴。
这孩子眉目疏朗,眼睛里也透着股澄澈的光芒,想必陆彦会很喜欢吧。
“凤君……请……”
杜衡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让独孤竞自重这两个字来,他先前因为敬畏对方,不敢仔细看这张曾被人称赞了绝色容颜的脸,如今被迫抬头与对方四目相对,这才察觉这张看似风霜冷厉的面容上依稀仍能看出当年的那个年少轻狂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王子是何等俊美无俦。
与此同时,随着浩然宫殿前一声鞭响,冗长的廷议总算结束了。
陆彦松了口气,他在百官的目送下离开了前殿,坐上了一顶软轿,准备回后宫用膳休息。
“对了,杜侍郎的那个儿子此番选进侍御了吗?”陆彦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处理了一上午的公务,这位不过三十五岁的皇帝也有些疲累了。想到后宫中那个让自己愈发难以忍受的凤君,唯有新选的这批侍御能让他这颗疲惫的心有些安慰了。
上个月的万寿节庆贺大典上,他偶然瞥到了随父前来祝贺的杜衡,私下一问方知对方乃是礼部杜献之子。大耀国中,若是帝王需要补充后宫侍御男妃,候选人一般出自名门世家或是官宦门第,他当初专宠独孤竞,长年不曾添补后宫,倒也成就了一段佳话。只是自己年轻时整日与独孤竞寻欢作乐,如今已是不堪国事操劳,回到后宫更是无力无心如当年那般恩宠独孤竞。又因为这淌着北原胡族血脉的小王子这几年不仅相貌大变,从个面容柔美惹人怜爱的小王子生生长成了个粗犷剽悍的壮汉,且对方恃宠而骄,恣意妄为,常常忤逆自己,陆彦随着念着旧情并未怪责对方的僭越无礼之举,可心中却是渐渐与对方生出嫌隙。
这一年来,他因为不堪独孤竞索取无度,已不再如以往那般夜夜留宿栖梧宫,只是他毕竟是个风流多情的帝王,怎能忍受无人相伴的孤独。
他需要一个温柔又漂亮的枕边人,而这个枕边人已不是他曾捧在手心里的独孤小王子。
“先前老奴已派人向杜侍郎做了提点,杜衡公子自然顺利入选了侍御。今早老奴便吩咐了曹勉带他们去参拜了凤君,想必此时应该都在未央宫候着了吧。”软轿旁跟着的老太监乃是掌管后宫的大总管陈恩,他在陆彦还是太子时便追随伺候对方,向来办事妥帖谨慎。
侍御入宫终究是瞒不过凤君的,当然陆彦也没打算瞒着对方。
他心里琢磨着,也是时候让独孤竞明白自己的地位了。皇帝从来都不会只属于一个人,也自然不会只属于凤君。凤君也好,侍御也罢,都是在床上伺候自己的男人罢了。
伺候得好,自然能够留住皇帝的心,伺候得不好,失宠也是难免。
不过心里想归这么想,陆彦倒也不想和独孤竞太撕破脸皮。
他沉吟了半晌,吩咐道:“此番侍御选入,也算是一桩喜事。你回头差人去内府库选一些番邦进贡的珍宝送去栖梧宫,便说朕感念凤君伺候多年,特予厚赐以慰其辛劳。”
“老奴遵命。”
陆彦这么一说,陈恩随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知道这在朝堂之上生杀予夺的天子实际上还是有些怵那北原王子的,毕竟彼此睡在一张床上这么多年,总还是有些感情的吧。
回到了帝王起居的未央宫中,陆彦一边被人伺候着更衣换上常服,一边对守在一旁的管事太监询问道:“新入选的侍御们怎么样啦?”
“回禀陛下,侍御们参见了凤君之后刚被领过来。正安排在西花厅中静待陛下召见呢。”
想到端雅温文的杜衡,陆彦的唇边不自觉地牵起了一抹微笑。
“传膳西花厅,朕今日要与侍御们一同用膳。”
“凤君那边,可要派人去请?”
前些年皇帝恨不得日日夜夜与凤君腻在一起,每日三膳必与对方同进,虽然这两年来帝后一道用膳的时间少了许多,可管事太监还是按照惯例询问了一声。
一听到凤君的名号,陆彦原本还有些快意的脸上顿时沉了沉。
“不必了。凤君这些日子不是都要睡到晌午才起身吗。这个时辰他恐怕还在睡觉吧,就不要叫他了。”
自从自己不常临幸独孤竞之后,这小子的行止也变得愈发放肆了,不仅擅自停了自己为他安排的经筵讲学,还常常去京郊的皇家猎场中射猎奔马,回来便在栖梧宫中召歌姬舞女纵酒作乐,酩酊大醉,毫无身为凤君自谨之意!
陆彦岂不知独孤竞这么做是在与自己置气!可他喜欢的是那个温顺听话乖巧柔美的小王子,对方越这么做,只能让他愈发厌恶而已!
或许当初就不该那么宠他。
陆彦后悔了,他曾以为自己养了一只乖巧的小羊,没想到他的小羊最终竟成了只凶狠的恶狼。
御膳房的人很快就把菜摆进了未央宫的花厅,侍御们看着这架势,心中喜不胜收,没想到第一天进来便能与陛下一道用膳,真是无上的荣幸。
听到外头有人传令皇帝驾到,方墨等人赶紧跪了下来。
陆彦此时换了身宽大的青色常服,掩去了些许帝王的贵气,却为他增添了几分潇洒。
“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墨等人只觉自己说话的时候,连嗓音都有些颤抖。
陆彦扫视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唇边的微笑悄然敛了起来。
“五位侍御,为何只有四位啊?”他侧目扫了眼站在一旁带这些侍御进来的曹公公。
曹公公抬袖擦了擦额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冷汗,底气不足地说道:“回禀陛下,先前老奴带诸位侍御前去栖梧宫给凤君殿下请安之际,殿下留了杜侍御一道用膳,故而……”
“你难道没有告诉过凤君,后宫之中男妃之间是不许单独相处的吗?”
陆彦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平静地反问道。
曹公公只觉自己都要冤死了,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凤君被皇帝宠得跟他个什么似的,谁又敢在对方面前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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