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姐姐,就这么任由温妹妹带着宋妹妹胡闹?”
杨倩玉也是有些头疼,她用空着的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温妹妹她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一向说风就是雨,谁能拦得住啊,不把你一起拉过去就不错了。”
虽然本朝从没硬性规定过什么男女不同席,这御花园也没特意把他们隔开,但大家为了避嫌,还是心照不宣地将这御花园给分成了两半,互相不踏足对方的领域,温安盈确实是有些太胆大妄为了。
见温安盈都快跑没影了,容嘉卉拉着于以湘走到一边悄悄道:“于以湘,你真的不考虑跟着温姐姐走?没准儿还能见到你家玉郎呢。”
闻言,于以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容嘉卉,你又胡说什么呢!那样显得我,多不自重!”
容嘉卉正想再说几句,惹她恼羞成怒,结果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哎呦”,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杨倩玉率先反应了过来,“好像是宋妹妹的声音。”
一群人连忙赶了过去,只见宋蘅刚被温安盈扶了起来,衣服上还带着尘土,手肘处貌似还破了,隐隐约约渗出了血迹。
杨倩玉忙跑了过去,关切道:“宋妹妹,你怎么样?”
宋蘅的鼻尖还沾了点灰,她楚楚可怜地道:“杨姐姐,我手疼。”
杨倩玉忙吩咐着身边服侍的人去拿些药来,身为太后的侄孙女,内定了的今上弟媳妇,这皇宫她也是没少来,她说话,可比许多人都管用。
温安盈心疼地看着表妹,然后质问不远处被簇拥着的萧文嫣道:“南平郡主,我知是我妹妹阿蘅她不懂事,冲撞了您,可您也不该推她呀,她的手要是留了疤怎么办?”
南平郡主萧文嫣也是有些心烦,她也就是随处走走,结果这个女孩却自己撞了上来,她反手推了一把而已,又怎么了?居然也值得揪着她不放?难道她连一个人都推不得了么?
容嘉卉一边撩着宋蘅的袖子查看伤势,一边扭头一看,呦呵,果然还是记忆中的那双清泠泠的大眼睛,美则美矣,但她就是讨厌。
温安盈喋喋不休的样子,让萧文嫣非常看不惯,她淡淡瞥了温安盈一眼道:“你又是何人?”
温安盈一怔,却是有些难以启齿了,在这儿的贵女,大多身份地位都比她来得高,她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这样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让她说,她一时间也不禁有些说不出口了。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咬咬牙道:“我是,河阴伯府上的。”
“河阴伯?”萧文嫣仔细想了想后,终于算是想起这号人物来了。
“哦?我怎么记得,河阴伯好像只有一位千金啊,还早在几年前就嫁到苏州去了?”
温安盈道:“那是我堂姐……”
见自己好友的声音越来越弱,杨倩玉忙解围道:“安盈妹妹,宋妹妹的衣服破了,你带着宋妹妹去换套衣服吧,还有,宋妹妹,你记着,手上的伤口可千万别碰水啊,不然到时候留了疤不漂亮了,你又得哭鼻子了。”
两人忙一一应了。
萧文嫣虽然从不给别人面子,但对深受太后喜爱的杨倩玉还是有那么三两分忌惮的,便也不再追着人不放了,就是好好的心情都被这些人给搅和差了,可真是糟心。
见温安盈与宋蘅离开了,杨倩玉盈盈一笑,微微福身替她们道歉道:“我的两位妹妹不慎冲撞了郡主,是她们不对,望郡主海涵,莫要跟她们计较了。”
闻言,萧文嫣不禁冷笑道:“妹妹?什么乌七八糟的人你都能认妹妹,我想你的妹妹都能排到城门口了吧,杨小姐,我知你是品性高洁之人,从不拘泥于世俗的眼光,不在意高低贵贱,只是,她们若都是你的姐姐妹妹了,赶明儿,长公主殿下王爷们是不是也要上赶着来叫她们表姐表妹啊?”
饶是杨倩玉脾气素来极好,此时也不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该如何说好。
所幸萧文嫣也懒得再搭理她,直接离开了。
见她总算是走了,一旁的容嘉卉也算是松了口气,她的白眼可差点就翻出来了,难怪这人以后嫁不出去时会是个被群嘲的对象,旧日憋的气,一次性都掏出来了。
杨倩玉温柔可亲,平日里处处与人为善,但凡是年纪比她小的,都被她唤过妹妹,这会子,萧文嫣那一句话,算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乌七八糟的人。
待到容嘉卉好不容易回到了家时,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困得沾床就睡,结果一经过书房,她便顿时睡意全无了,铺纸,研墨,提笔,她洋洋洒洒便是好几百字,将那南平郡主萧文嫣今儿个的那点子事,添油加醋地好好说了说,决定明天就吩咐丫鬟寄出去,毕竟她可是要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的,任何时刻都不能松懈。
第19章
来西北这两年来,钟离络大大小小的功劳也是立了一些,如今已经是升到了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在又一次的大获全胜后,宁王为了犒赏大家,便准备了一个庆功宴。
待到大家都落座后,宁王举杯道:“这西北没有什么好东西,也就这葡萄美酒还算尚可,来,本王敬列位将军一杯。”
大家见此,也连忙都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一群带着脂粉香气的窈窕歌女拿着各色乐器,鱼贯而入,钟离络是个不懂所谓音乐的大俗人,这会子听着这丝竹之声,只觉有些昏昏欲睡,她不经意地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又投向了这些歌女们,她不知这些女孩子水平如何,但确实模样都生得漂亮,尤其是抚琴那位,艳若骄阳,只是面带愁苦之色,恍惚间,钟离络觉着,这琴声都仿佛带上了几分凄绝。
察觉到了钟离络紧盯不放的目光后,那名歌女抬眸,似是想瞪一眼这个登徒子,结果却在看到钟离络的脸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愣神的功夫,手下动作顿时乱了。
只听“嘣”的一声,所有女乐都停了下来,那名弹断了弦的美貌歌女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该死!”
在坐的人的脸也瞬间变了色,好好的庆功宴,居然被个歌女扫了兴,上首的宁王虽然尚未开口,但从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极生气的。
这个女孩才十六七岁呢,钟离络看着歌女战战兢兢地跪在那等死的模样,顿时有些于心不忍。
眼看着识趣的小兵要将她拖下去了,钟离络忙站起身道:“宁……”
一个王字都还尚未出口,坐在宁王左下手的云麾将军穆骞便已经吊儿郎当地开口了:“这什么破琴啊,西北这边果然就是没有好东西,一拨就断,要是被我来轻轻一碰,整个琴岂不都得被掰成两块了。”
那歌女一愣,茫然地抬起了头看了过去,脸上还带着泪珠。
穆骞扫了她一眼,又对宁王道:“王爷,这小姑娘因为琴坏了哭得可真是凄惨,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要不,您再赏她一架琴得了。”
这小子,宁王听他在这胡说八道了一大通,话里话外无非就是瞧中了人家想保这歌女一条命,他与穆骞的父亲穆老将军交情不浅,对穆骞也是一直当成半个儿子般看待,见他如此怜香惜玉,便索性给他这个人情得了。
他横了穆骞一眼,道:“你既然这么怜惜,那她便赏你了。”
说完,宁王又看向了钟离络,道:“钟离校尉有什么事要禀报么?”
钟离络忙摇了摇头,“属下无事……”
得了宁王的话,穆骞离开了座位,将那个歌女从地上拉了起来,笑道:“坐到我身边来。”
那歌女乖顺地跟着他,一双美目,却是不禁又看向了钟离络,神色复杂。
穆骞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这时歌声乐声又重新响起,几名身着艳红纱衣的女子翩翩起舞,轻歌曼舞,美不胜收。
钟离络此时还在想着那琴弦断裂时的一声铮鸣,那个歌女,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又偷偷瞥向了那名歌女的方向,结果却不慎撞上了穆骞的目光,钟离络一惊,忙又低下了头去。
待宴会散去,大多数人也是都醉成了一摊烂泥,平日里军纪严明,哪有这种可以放开了喝的时候,钟离络自知酒量浅,只小小喝了两杯后,便再不敢碰了,可就算如此,她的头也依旧是有些晕。
她走出门,一阵带着沙尘的寒风迎面而来,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些。
她正想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钟离小校尉。”
这儿姓钟离的校尉,也就只有她一人了,钟离络本以为是哪位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回过头去一看,眼前的人,居然是嘴角带笑的穆骞。
穆骞出身大世家,是三品的将军,而她,不过是一个区区六品的校尉,平日里,他们素无往来。
穆骞这人,是有些古怪的,明明已是二十五六的年纪,换别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而他,却依旧是个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他的模样,本也该是俊秀的,可惜,也许是战场上受的伤吧,他左眼角旁有一道寸余长的疤,并不难看,却给他俊秀白净的脸上,平白添了几分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