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琰手中长剑剑锋戟指石鲁道,“今日你暗箭伤人,我且取你一臂,来日若再犯,定斩不饶!”说罢狠狠向地上一贯,黑石剑柄不堪巨力,瞬间化作齑粉。
一切都只发生在弹指之间,将士们直到此时才真正见识此人有实力强悍不可企及,又见他盛怒之下却留石鲁一条性命,不禁肃然起敬,打心底里敬服起来。
永琰再不理会没了一条手臂的石鲁,转身小心地扶起润之,一手搂肩,一手抄膝弯。
润之大惊,连忙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能走。”
“不管。”永琰闷道,双臂使力打横把润之抱起,小心翼翼避开他肩膀上伤口,大步穿过人群,朝柳凤雏帐篷走去。
尹壮图派人把血葫芦般的石鲁架下来,之身登上高台,俯瞰四方。
“今日情形如将士们所见,永琰兄弟功夫精湛,人品更令壮图佩服!从今往后永琰与丰绅如台下诸位一般,都是我尹壮图的兄弟,犯我兄弟者,杀无赦!”
“犯我兄弟者,杀无赦!”
“杀无赦!”
作者有话要说: 小润之受伤了,永琰哥哥很心疼,想要收藏和评论,想要花花~~~~不然要哭了~~
☆、胡不归
永琰一路将润之抱进营帐,柳凤雏刚为牛不平老娘接完骨,忙得一脑门子汗,一见永琰抱着一身血的润之进帐,不禁骇得一愣,连挤兑人话也顾不得说,连忙凑上去查看伤势。
牛不平也被衣衫上血迹唬了一惊,慌慌张张围过去叠声问,“这是咋啦?!”
待好一番检查过后,柳凤雏才算松得一口气,擦擦手道,“今儿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给我找麻烦是不是,嫌为师太闲啦?”
“他怎么样?”永琰脸色比润之好不了许多,眼珠一错不错盯着润之肩膀上伤口。
“且死不了。”柳凤雏白了他俩一眼,“他命大着呢,不过扎了一刀流了点儿血罢了,只是这刀插的不太讨巧,正好堵在一条脉线上。”
永琰面色更惨白了几分。
润之从小娇生惯养,从未受过这种伤,但见永琰如此紧张,又觉得十分不忍,只得把到嘴边□□咽回,强忍疼痛虚握了握他的手,对柳凤雏道,“你就别吓唬他了,又不是甚大伤,师父要是治不好就明说,徒儿上外头找郎中。”
“呦呵!你这是挑衅为师呢?”柳凤雏往起一窜,指着他鼻子就开损,“为师还就跟你明说了,这世上我柳某人治不好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但你这刀子今儿要不拔就得溃烂、穿孔、必死无疑!要拔……哈哈!疼死你~”
永琰冷冷扫了柳凤雏一眼,后者不识相地继续顶风作案,“我还就告诉你了,这刀子就算□□了,这条筋脉万一堵不住血崩了,那也是白费……诶!诶!你个死榆木头疙瘩,你松开我!我警告你啊!你敢动我一手指头,我就不给他拔刀了,让你眼睁睁看他死!看他烂!”
永琰脸色变的极为阴森,指节攥得青白。
牛不平不明就里,只当救命恩人要挨打,粗手粗脚一把将柳凤雏从永琰手里抢下来,揣在怀里满屋子跑,乒乒乓乓踢倒了茶几,又踹翻了案台上文房四宝,嘴里嘟嘟囔囔,“不打啊,不打架啊……”
柳凤雏被勒得岔气,狠掐牛不平肚子一把,喊道,“将老子放下!一会我徒儿要死拉!”
“啊?”牛不平赶紧把他送回床边上,垂着手受气地站在一旁。柳凤雏揉揉被捏疼的胳膊,这才严肃起来,润之这伤看着凶险,其实内里并不严重,刀尖儿左偏,既不伤及内脏,又没有引发炎症的趋势。只是肉中拔刀必定要吃些苦头的,也不知道细皮嫩肉的小少爷能不能受得住。
永琰擦去润之额头上虚汗,动作轻柔像是怕碰疼了他,润之虚弱地笑笑,给他一个安定眼神。
“诶,不过拔个刀而已,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忒也矫情!”柳凤雏撇嘴,随手卷了个汗巾递给永琰,“给他咬在嘴里头,一会儿疼起来别咬了舌头,那就真死了。”想了想又摇指头补充,“若是咬舌头死的,就不能赖为师了,对外还得宣传为师医术天下无双,起开,莫挡着为师施法。”
永琰没接话,定定看了润之一眼,将一条胳膊上袖子撸高,递至他嘴边,“咬琰哥。”
润之嗔他一眼,却顺从地张开嘴虚含着他胳膊上的一块肉,心道我怎么舍得真咬你,结果心眼儿还没转囫囵,尖锐的剧痛便迫得他死死咬住口中之物——
“唔!”撕心裂肺的疼痛过电一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连同手指尖上最末端的神经都跟着一抽一抽痉挛似的疼。发散式疼痛最终皆汇聚成肩膀上一个点,顿时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死死攥住拳头咬紧牙关的本能行为。
匕首骤然被拔出,血液喷涌出来溅了柳凤雏满脸满身,他朝一旁“呸呸”吐了两口,飞快倒上金疮药,又取棉纱布按压住患处外翻的皮肉,动作一气呵成,堪堪止住了血。
尖利虎牙将胳膊上皮肉硌得流血,永琰面不改色,用另一只手温柔擦去润之下巴上被溅到的血迹。
“呼……”柳凤雏粗吐一息,随便抹了把脸,嫌弃道,“看着没几斤肉,血倒真多,迸我一身,为师新做的衣裳呐,你赔。”
“你……”润之半晌才缓过一口气,嗡嗡耳鸣不止,浑身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气若游丝道,“你就不能……不能……提前说一声……么……”
“嘁——”柳凤雏嗤道,“事儿还怪多的,还叫我怎么提前说,难道非说,吾要拔拉?吾当真拔拉?汝做好心理准备哟~吾这次当真要拔拉~”
润之翻了个白眼想再与他争辩关于‘医者父母心’的话题,结果脑袋里一阵眩晕,还没等下一口气提上来就一歪头昏睡过去。
他昏昏沉沉,掉进了一个黑色漩涡,好像有人紧紧抱着他,好像有人在耳边缓缓诉说着什么,温暖的唇流连在额头和脸颊。但他觉得头痛欲裂,迟钝得停止思维了的能力,剩下迷迷糊糊一团浆糊,只想蒙头大睡一觉。
夜幕安然降临,晚归的夜枭蹲在枝头,啭啭啼鸣不休。
润之被刺着鼻尖的发丝扰得打了个喷嚏,牵扯伤处又是一阵疼痛。屋内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正倚靠在一个结实温暖的胸膛里,熟悉的苦丁味道淡淡萦绕全身。他伸手想碰一碰患处,动作极快地被镇压下来。
“莫动。”
黑暗里那人声音格外安宁,润之放下手,再度将全身重量尽数交付在那安稳怀抱中。
“还疼么?”那声音问。
“好多了,就还有点头晕。”润之忽然想到什么,在黑暗中缓缓摸索永琰手臂,果然在触到一处不正常灼热时,那人微微僵硬了一下。
“很疼吧?”他心疼的不行。
“不疼,心慌。”
润之将头靠在永琰心口,于寂静中谛听,那心跳声安稳而有力。
“怎会不疼,怪我没控制住,咬的那么重,你上药了没有?”
“嗯。”永琰把脑袋埋进他颈窝里,闷闷地答了一声。
“对了,之前就想问来着,身上怎么会有苦丁味道?”
“苦丁?”
“嗯——”润之点头,比划道,“就是一种茶,很苦,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不知道,或许是从前冷宫里没有吃食,常到后山挖一种菜煮来吃的缘故。”
润之心疼地触摸他面颊,从前他只道永琰没遇见自己之前的年岁过得苦,但说到底是皇子,奴才再小意作践,也不至凄惨的地步,却不曾想原来他竟连温饱尚不能满足。
不过,好在上苍庇佑,令他二人相遇。
润之依恋地蹭蹭他手心,心中柔软万分。两人彼此依靠着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润之突然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四更时分。”
“遭了!”润之猛一拍额头,“城门早上锁了,这下回不去府了。”
“没事的,”永琰给他揉揉额头上拍出的红痕,又心疼地磨蹭两下,慢慢道,“柳先生已经派人去丞相府通报过了。”
“怎么说的?”
“携友出行,三日方归。”
“这不行,”润之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我在京城勋贵之中少有结交,只汝传、元瑞与稽璜三人,如今汝传与稽璜皆在府中,元瑞在军营中且出不来,这骗不了我爹的,估计他这会儿肯定急疯了。”
永琰紧紧抱着他,“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此时京城丞相府邸上方阴云密布,和大人的脸拉得比夜幕还长。
“诶呀老和,你来回转的我头都晕了,”纪晓岚弱弱道,“孩子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出去玩儿什么的,咱们长辈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吧。”
“夜不归宿啊!”和珅踹了他一脚,继续懊恼转圈,转回来又一脚将纪晓岚踹倒,半晌再度崩溃,“夜不归宿啊!!!”
“他长这般大就从未曾夜不归宿过!皇城里这些日子本就不甚太平,山神志怪之说传来沸沸扬扬,这黑灯瞎火,外面多危险呐,万一出事叫为父如何自处?!如何自处?夜不归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