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母心里一片凄凉。她给唐历擦擦脸,瞧着儿子消瘦的脸庞,问:“他待你好?”
唐历说很好。
唐母问:“他可知道你在受罚?”
唐历竟笑了:“我怕他担心,早就哄他先走了。”
傻儿子哟。唐母也跟着笑,轻声说:“那你也走罢。娘不怪你。”
10
唐历睡得很沉,静静地趴在床榻上。贺锦拨开他的发丝,在蒙蒙夜色下轻抚着他背上无法消去的疤痕。
良久他才披上外衣下床去。精水沿着腿根慢慢往下流,他取了湿巾擦擦,然后穿好外衣,推门而出。
程子澜的房间门窗紧闭,了无声息,刚入夜连灯火也不曾点起。贺锦来到门前,伸手抚抚门,好一会才推开门。
门没拴上,刚被推开就迎面而来一股血腥味。
漆黑的房内,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有着野兽般的气息。贺锦直觉危险,却只是反手关上门。
“莫要再运功了。”贺锦说,走到那个角落蹲下,伸手就能摸到冰冷的脸颊。
“程子澜、你这是在逼我。”
夜色转浓,天黑好办事。
俞聪鬼鬼祟祟地摸到某处院子。
他可是花了好些银子以及花言巧语才换来贺锦睡哪间房的小道消息。幸亏俞智以为俞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放松警惕早早入睡,他才能趁夜色偷溜出来。
门吱呀地被推开带上,床上的祝一东暗忖:你也知道回来!看哥哥我今夜里不弄死你。
俞聪见床上躺着人,摩拳擦掌地偷笑:小爷说了与你睡一床,你还能跑得掉。今夜里,得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于是俞聪爬上床,床上祝一东磨牙,伺机反扑。
结果俞聪正眼瞧见祝一东肿得跟猪头差不多的脸,差点吓尿了!直接一声大叫,他连爬带滚地奔出房外!
那一声大叫几乎响彻整个屏锁门,山门里头的人都起来了,灯火点起,顿时熙熙攘攘的。不少人以为闹贼或是走火,纷纷奔出门来。
事儿闹得有点大,但是只有两间客房没有动静。
唐历的房依旧是静悄悄的,他在床榻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习武之人闻声而动,他这模样活脱是昏过去了。
而对门的房间也是一片静谧,只是有时会有一丝声响,消失在山门吵杂声中。
贺锦想笑。
那一声凄厉的叫声一听就是俞聪那小子的,估计那混小子摸到祝一东房里去了。想他当时答应俞聪睡一床的要求,也只是寻这么一乐。
可惜乐得太不是时候。
他现下浑身发冷,之前让唐历温热起来的腔内现在像被冰棍捅进去一般,自里而外地冷。呼出的气息在夜色里似乎都泛白,他挪动腰,忍着无边的寒意继续把硬物塞进体内。
程子澜双目紧闭,浑身冰冷,若不是仅剩的鼻息以及心跳,贺锦几乎都以为他死了。
他俯下身,亲吻着程子澜发白的唇;一股寒意再次汹涌而来,他一把捂住嘴,血自指缝间渗出,汇聚,打落在程子澜的胸膛上。
贺锦伸手擦去嘴边的血迹,继续把腰抬起放下,情事的快意在寒意中消失殆尽,倒是体内的阳物在不久后射出精水,然后程子澜的体温慢慢回升。
肢体似乎被冻僵一般,贺锦困难地挪开下体,歇了好一会才觉得有些许暖和。他把地上的外衣披上,然后将程子澜扶到床上去。
程子澜迷迷糊糊睁开眼;贺锦盖好被子,发紫的唇竟微微勾起,对他调笑:“当日不愿见我,今日还不是把你睡了。”这话说得轻佻,见他毫无反应又闭上眼,贺锦知道程子澜尚未缓过神来,只得吁一口气,起身离开。
虽然身体不适,贺锦还是回到唐历房内,再次查看唐历的身体。
唐历当年断绝与唐家宗家关系被施以最重的家法,这傻子傻乎乎由头到尾把刑罚扛下来,差点没熬过去;后来,拖着一具要烂的皮囊去承启岛,话也说不利索,看了贺锦一眼,就心满意足闭上眼等死。
贺锦哪舍得啊,掏尽将仙给他的宝贝,终是把人从奈何桥边拉回来。
樊师姐骂他把命也送人了,好好的养身蛊,都滋养这么多年,就这么塞到别人壳子里头去;甭说舍不舍得这么个大宝贝,也不想想把蛊弄出来得多疼!
贺锦当时说:疼就疼呗。
他躺下来,往唐历身边靠靠,亲吻一下唐历的发际。
让你受疼,我也难受得很。
唐历一觉睡到大天亮,清醒时身旁的贺锦依旧沉睡中。唐历没起身,看着贺锦经过一夜就憔悴许多的脸容,他伸手把人捞到怀内。
昨夜里两人欢爱,贺锦不知道弄了啥,他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然后就失去知觉了。今日醒来,觉得丹田处空虚,不过运功无碍。
贺锦让这动静弄醒,眯着眼瞧瞧唐历,见他脸色也不好,沙哑嗓子说:“今日无事、继续睡罢。”
两人静静地对视,却没有再提起昨夜里的事。唐历最后躺回原处,贺锦伸手一拦,贴上唐历胸口蠕动一下,语气有些软绵绵的:“我舍不得对你不好。”
唐历无奈笑笑,竟也任由贺锦揭过去。
这里两人倒睡得舒心,可怜昨夜里屏锁门上上下下闹腾许久。俞聪也是聪明,一见山门有动静就跑回客房处,祝一东顶着让贺锦揍得面目全非的脸,差点让师兄弟们误以为闹贼,差点捆起来!
祝一东与贺锦大打出手这事自然瞒不过郝陇。贺锦是让将仙带大的,自幼就得将仙的宠。当年祝一东祸害贺锦,郝陇知道后真怕将仙一气之下杀到屏锁门来把自己的宝贝徒弟抽筋碎骨!幸而当时将仙已出游在外多年,竟也瞒到前阵子才让将仙知晓——那时候祸害贺锦的就不止祝一东一人了。
可毕竟是祝一东先起的头,面对将仙质问时郝陇都觉理亏;偏偏这孽徒还不知珍惜,居然对贺锦动手。郝陇恨他不争气,气得白头发都要转黑,最后颤着指着他一通怒骂,押着祝一东闭门思过。
那头,当夜里俞智也让这么大动静弄醒,一看俞聪鬼鬼祟祟跑回来,便猜到定是自己幺弟闹事了。
俞聪死口不认,翻身上床就睡去,脑子里还纠结贺锦这小浪蹄子到底跑哪儿去了!让小爷好找的!若是逮到,定不饶他!
就在浮山山脚的镇子上,今一凡立在窗前,一言不发看着夜色中的浮山;黑发披散,夹杂的白色在月光下似乎泛着银光。扶在窗台上手轻轻一阵抽搐,手背上青筋暴起,许久才平复下来。
天明时分,街上依旧寥寥无人,有个鹤发童颜的老婆子踱步而来,身旁竟跟着昨日匆匆离开的何芳宗。
何芳宗抬眼就在客栈二楼一角窗口上看见今一凡这恶煞,脸色顿时吓得煞白,赶紧恭恭敬敬与身旁老婆子示意。
老婆子抬头,瞧了瞧今一凡,竟轻叹一下,拍拍何芳宗的手权当安慰。下一瞬,她脚下轻踩小步花,一跃而上,稳稳当当单脚独立在客栈一楼探出的飞檐上。
今一凡这才垂目,把满带笑意的老婆子看在眼里。
今一凡隐约皱眉:忘了关林月与陈家是表亲关系。
关婆子把今一凡细微动静都看在眼里,哼一声嗔一句:“你这冤家哟!”
折子十一
贺锦是遗腹子,他出生那年村子闹饥荒,他生母抱着他躲躲藏藏,才没让饥荒这一把嘴把他吃干抹净。
当年将仙带着年幼的樊师姐路过,让一个蓬头乱发瘦骨嶙峋的女人拦住去路,央求将仙将娃儿抱走。
樊师姐一瞧那娃儿面黄肌瘦,气息不足,一瞧就是早夭的迹象。女人自己也瘦得干巴巴的,也没有奶水喂养,这娃儿能挺到今日也算不易。
女人估计是没力气了,一话不说半趴在土堆上把娃儿举得高高的,那双眼睛似有无尽火苗在深处闪烁;直到将仙把娃儿抱过去,她才松了一口气,翻身看看苍白的天,又看看灰布包里头的娃儿,连眼都闭不上人就没了。
这事本来贺锦不知道,还是年少时曾因生母一事与樊师姐争吵,让当年随行的樊师姐说破的。将仙为此还把樊师姐狠狠地罚一顿。
可樊师姐这话就像烧红的铁烙,无声无息就烙在贺锦的魂儿里。
直到贺锦第一次动心,那个烙痕热热的,紧紧的,也涩涩的。
那时候秋花要落尽,冬梅还没来得及盛开,他就偷偷趴在屋梁上看着程子澜伺候病入膏肓的程母喝药。程子澜瞧上去冷冷清清的,手上动作却轻柔得很;待程母喝完药,他还亲自伺候她用药水泡脚。
程母说:“这天气要转冷,草木都要凋了。”
程子澜低声答道:“南下花还开得正好。”
程母轻笑,因双目已瞎无法看清儿子模样,只得伸手摸索程子澜的发顶,才刚过十七的青年温顺地低头,任由母亲不经意间揉乱一丝不苟的发束。
而就是那一低头,仿佛四周微凉的温度都开始热起来,让贺锦不禁软下身子伏在梁子上,脸微红的,再也没能把眼珠子从青年身上移开。
只可惜程子澜的孝心于生老病死而言,就是一片枉然。病重的程母回天乏术,只是靠着程子澜用内功续命。最心寒的是,程母的病不能再熬冷,必须南下避寒;而程子澜因为救母速成功法,现下濒临走火入魔内功反噬的境地,必须在寒地养伤。
程子澜要南下,程母要留守,这对母子虽然性情不同,却都不肯让步。最后程母说:“我这病怕也禁不起车马奔劳,还不如守着你爹当年给我的一片梅花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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