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看着她,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必须照做,否则我只有死路一条。”沈落玉道:“我不想死。”
沈嘉禾疑惑道:“那你照做便是,又为何要将这一切告诉我?”
沈落玉沉默片刻,道:“我听景吾说,世子当初之所以会救我,全是因为你。你救了我的命,我得知恩图报,所以我也要救你一命,从此之后两不相欠,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沈嘉禾沉默片刻,道:“你若不杀我,王妃定然不会放过你,你要如何活命?”
沈落玉道:“这是我的事,你便不必费心了。”
沈嘉禾叹了口气,道:“我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你实在不必因我犯险。”
“我初到王府时,什么都不懂,是你事无巨细地悉心教导我,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沈落玉顿了顿,又道:“也许你心如明镜,但我还是要多两句嘴。即使你这回逃过一劫,王妃一定还有后招,你要早作筹谋。”
沈嘉禾点头,道:“好。”
*
晚饭十分丰盛。
因为沈嘉禾消瘦得太厉害,所以裴懿特地吩咐厨房做了许多大补的食物,逼着沈嘉禾往下吃。
正吃着,沈落玉端着一只青花瓷碗进来,道:“这是补气生血汤,得趁热喝。”
沈嘉禾点头,伸手去接,谁知还未端稳沈落玉便松了手,瓷碗从沈嘉禾手中脱落,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碗里的汤流到地上,竟呲呲有声地冒起气泡。
沈落玉一惊,扑通一声跪下,以头磕地,语声惊惶道:“殿下恕罪!”
裴懿看了一眼地上的汤水,目光森冷,寒声道:“你在汤里下了毒?”
沈落玉伏地不起,颤声道:“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求殿下饶奴婢不死!”
“逼不得已?”裴懿沉声道:“谁在逼你?”
沈落玉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裴懿喝道:“景吾!”
景吾闻声进来,只见沈落玉跪伏于地,沈嘉禾面无表情地看着,而裴懿则怒容满面。
裴懿厉声吩咐:“将这个贱婢拖出去砍了喂狗!”
闻言,景吾一震,沈落玉则吓得浑身发抖,哭着喊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裴懿冷声道:“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沈落玉犹豫着哭道:“是……是……是王妃!是王妃命令奴婢如此做的!如果奴婢不照做的话,王妃就会杀了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求殿下念在奴婢往日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饶奴婢一命罢!”
“母妃?”裴懿心下巨震,喝问:“你可有证据?”
沈落玉忙道:“奴婢房中有王妃的亲笔书信,殿下一看便知奴婢所言是否属实。”
裴懿道:“景吾,你和她一起去将书信取来。”
景吾应是,将沈落玉从地上拽起来,押着她一同出去。
裴懿沉默片刻,忽然拿起沈嘉禾的手察看,关切道:“方才烫着没有?”
“没有。”沈嘉禾顿了顿,道:“看来王妃已经察觉你我的关系,对我起了杀心。”
裴懿伸手将沈嘉禾拥进怀里,安慰道:“别怕,这件事我会处理,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沈嘉禾心中冷笑,嘴上却“嗯”了一声,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沈落玉?”
裴懿直截了当道:“杀了了事。”
沈嘉禾从裴懿怀里出来,望着他软声道:“你就饶过她这一回罢,好不好?”
裴懿挑眉道:“她要杀你,你却为她求情?”
沈嘉禾道:“杀我的人是王妃,不是她,她只是听命行事,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裴懿沉默片刻,道:“好罢,听你的,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打她二十板子,然后撵出府去。”
沈嘉禾道:“你将她撵出府跟要了她的命有何区别?”
裴懿无奈一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沈嘉禾想了想,道:“仍留她在王府,但将她调到别处做事,怎么样?”
裴懿道:“这王府中除了我这儿,便是公羊素筠那儿要人伺候,便将她丢给公羊素筠,如此也好。”
沈嘉禾又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再同王妃说说情,让王妃不要与她为难,好么?”
裴懿忍不住笑道:“你可真是菩萨心肠,竟如此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他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你对所有人都很好,唯独对我,却那般狠绝。”
沈嘉禾将脸埋在他颈间,温言软语道:“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裴懿笑道:“你打算怎么对我好?”
沈嘉禾仰头附到他耳边,红着脸耳语几句,裴懿在他臀上捏了两把,笑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看我怎么罚你。”
未几,景吾带着沈落玉回来,将信交给裴懿,裴懿看过之后,眉头紧锁,道:“我可以饶你不死,但也不想再看见你,自即日起,你便去世子妃院子里伺候罢。”
沈落玉跪下磕头,感激涕零道:“谢殿下不杀之恩!”
裴懿冷道:“你不必谢我,若不是嘉禾为你求情,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沈落玉转向沈嘉禾,磕了个头,道:“多谢。”
沈嘉禾扶她起来,道:“你好自为之。”
至此,这件事告一段落。
沈嘉禾并不关心裴懿要怎么向王妃解释他们的关系,那是裴懿要操心的事,他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养好身体,待行动便利了,回故居看看。
*
听景吾说莲池里的荷花开得正盛,沈嘉禾便趁着裴懿不在府中,独自去赏荷花。
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
果然美不胜收。
沈嘉禾坐在亭中凭栏赏了许久,仍觉不够,忽然瞧见岸边的荷叶里藏着一叶小舟,便打算乘舟去到藕花深处,做一回采莲人。
正费劲地解着系舟的绳索,忽听身后有人道:“需要援手么?”
沈嘉禾回头看去,吃了一惊,道:“魏衍?”
魏衍笑道:“真是荣幸,你竟还记得我。”
他走上前来,弯腰解开绳索,笑道:“我来为你划船,如何?”
沈嘉禾点头,二人一起登上小舟,魏衍划船,分花拂叶,行进莲池深处。
魏衍不动声色地打量沈嘉禾。两月不见,他清减许多,气质也愈发冷清,但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这满池荷花也不及他之万一。这样的美人,没有哪一个男人不垂涎。魏衍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他也想品尝美人滋味,但他并不急在一时,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待他功成,何愁不能一亲芳泽?
“你没有话要同我说么?”魏衍的声音不自觉变得温柔,生怕吓到他似的。
沈嘉禾目光凄楚地看他一眼,复又垂下眼眸,过了许久,才低声道:“魏哥哥……不,魏凛,他好么?”
他知道,魏衍一定找到魏凛了,否则他不会那样问他。
他想知道魏凛的境况,却又不敢知道。
他和魏凛,终究是不可能了。
魏衍道:“他不好,非常不好。”
沈嘉禾忙道:“他怎么了?”
魏衍却不急着正面回答,而是娓娓道来:“我找到凛儿的时候,他病入膏肓,差点活不成,卧床养了半月才苏醒,刚醒过来便闹着要去逍遥王府找你。我清楚裴懿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能由着他胡来,于是把他关了起来,一直关到现在,他却仍不死心,一直苦苦哀求我放了他,让他来找你。沈嘉禾,你说我应该让他来找你么?”
沈嘉禾心痛如绞,缓缓摇头,痛苦呢喃:“别让他来找我,千万别让他来找我……”
魏衍道:“你是个聪明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让裴懿知道你和凛儿两情相悦,他绝不会放过凛儿,甚至会杀了他。”
沈嘉禾泫然欲泣,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魏衍道:“我想让你和凛儿见一面,除了你的话,他谁都不信,只有你能让他彻底死心。”
沈嘉禾摇头,道:“裴懿不允许我踏出王府半步,而且我……我不能见他。”
他没有自信可以同魏凛面对面地说出狠心绝情的话,他说不出口。
魏衍沉思片刻,道:“那你便写封信给他罢。”
沈嘉禾茫然无措道:“我该写些什么?”
魏衍道:“我之前想让凛儿死心,便同他说,你和裴懿是两情相悦的,你之所以离开裴懿,是因为你气他成亲,现在你原谅了裴懿,选择回到他身边,但凛儿并不相信。”
沈嘉禾苦笑道:“这个说辞很好,我便这么写。”
魏衍道:“我这个做兄长的代凛儿谢谢你,谢谢你救他一命。”
沈嘉禾望着层层叠叠的花叶,道:“我只希望……他不要恨我。”
*
魏衍将沈嘉禾的亲笔信带回家,亲手交给魏凛,道:“沈嘉禾不愿见你,只写了这封信让我交给你。”
魏凛颤抖着手撕开信封,打眼一看,确是沈嘉禾的字迹无疑,于是从头看起。
魏哥哥: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如此亲昵地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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