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无忧有体内的魔丹保护,他却没有。
第18章 备战
彼时,顾无忧已经彻底下山,实现了二十年来人生第一次阅览山下风景。
第一个反应:人好多啊。
第二个反应:他们说的是什么啊?
此刻的顾无忧就像一头刚出生的小狗,用湿漉漉的鼻头这里嗅嗅那里碰碰,对周边的这些未知的东西有着天然的惶恐与不安。
南宫慕带着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青城山,此刻正在距离青城山一千多里的小镇上。他们俩隐藏了身份,装作寻常姐弟,走进一家酒馆。
旌旗招招,人来人往。
顾无忧选了个偏僻没有人打扰的角落。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陌生了,陌生到连语言都听不懂——其实仔细听,还是能懂的,只是顾无忧没有这个心情。
他在想他走了,掌门怎么办,老祖宗怎么办,奕剑谷怎么办?
可是他不能不走,他要是留在那,魔教中人找上山怎么办?他身上的魔丹会给魔教的人指引,他离奕剑谷越远,奕剑谷才越安全。
南宫慕并没有告诉他魔教已经找上奕剑谷的消息,这是公羊烨兴的要求。
南宫慕知道他这几日心思不稳,白天没胃口,夜晚睡不着,便给他倒了杯水说:“你别想太多,等我们回了……不止你安全,奕剑谷也安全。”
这些年魔云宗的势力一直隐藏在暗处,因为他们没有真正的领袖,只是靠着几位圣女和左右护法强撑着。一旦被其他两大门派发现,定然是要灭口。
顾无忧自然知道这些理,可是心里总是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大事要发生一般。
他喝下一杯凉茶,缓缓心思。恰好听到隔壁桌一个□□半边胳膊的大个子操着口蜀地方言和湖广方言说着什么。
顾无忧拧眉听去,努力了半天才听懂两句话。然而就这两句话,就让顾无忧脸色大白。
“他们说上奕剑谷就这几日。”
“万毒门的人已经到……”
到哪了?到奕剑谷了?还是到青城山了?
顾无忧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说:“我要回去。”
只有四个字,却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南宫慕试图劝解:“你现在回去,万一被抓个正着不是给奕剑谷抹黑吗?更何况……”南宫慕带点嘲讽的说:“恐怕你的师兄们现在也不希望你回去。”
正道的人总是自以为自己多高尚,对魔教的人来得格外轻视。
虽然以前他们对顾无忧很好,可一旦顾无忧是魔教余孽的身份泄露,只要还是正道中人,都会将顾无忧视为洪水猛兽。
若非如此,老祖宗何苦费尽心血瞒下顾无忧的身份近十八年。
南宫慕这些日子在奕剑谷呆着,看得分明。
奕剑谷的几位掌事的确对顾无忧极好,可是现在他们早已知道顾无忧的身份,向来以高尚标榜的他们怎么会允许顾无忧给他们抹黑?
虽然不至于狠心到将顾无忧交出去,但让顾无忧离得远远地,从此无牵无挂,这才是他们明哲保身的最好的选择,自然也是他们心中所想。
想到这,南宫慕更加认可自己带走顾无忧。
南宫慕的最后一句话无疑触动了顾无忧的心房,他的脸色忽然沉静下来,像一泉已经废弃的井水,无波无澜。
半晌,他缓缓道:“我不会靠近奕剑谷,也不让他们发现我,只要知道他们平安,我立即走。”
顾无忧是主子,南宫慕在魔云宗只学会了一件事,便是忠心。所以她没办法坚持。
两匹快马朝着青城山疾驰而去。
顾无忧对客栈里来自五湖四海的口音听不分明,南宫慕听得分明却也没法一句句的阐述。所以顾无忧不知道,奕剑谷的形势要比他想象的严峻得多。
“听说了吗,大半年前魔云宗传出感应到了魔丹的消息是真的。”
“现在谁不知道是真的,听说万毒门和花间派都已经准备上奕剑谷了。”
“魔丹真在奕剑谷?听说拥有了魔丹,就有了鬼面煞当年无上的功力,那奕剑谷是谁有了?”
“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儒心派已经号令了江湖门派要奕剑谷交出魔丹。”
“这么说,正道也有高手要围攻奕剑谷?”
“那肯定啊,这次青城山有好戏看了。”
“那我们也去看看?”
“走走走。”
……
等寒路九死一生从鬼门关来回数趟,熟悉得地府里的小厮都认识他之后,重见人世第一缕阳光,寒路还在纳闷:咦,我怎么手臂都动不了了。
岂止是手臂,他现在整个人都瘫在床上了。
就这样,在被以段泽为首的师兄嘲笑了近半个月后,寒路终于能下地了。
可是,也仅限于能下地了而已,以他现在僵硬而难以掌控的双腿来说,出不了他的院子。
所以他现在只能拖着半残的腿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其实他不想晒太阳,他想知道奕剑谷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想知道顾无忧现在怎么样。
可是他越想知道,段泽越不告诉他。
就像顾无忧说的,奕剑谷是一个家,寒路在山上虽然只呆了一年,却感受到了他十七年生涯里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舍不得这样的温暖破碎成记忆,可是他更舍不得从不知民生疾苦的小师叔在外面受苦。
顾无忧是魔教余孽的事从长辈们支离破碎的言语中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寒路最近总在想,小师叔没有下过山,魔教的人会不会欺负他,正道的人会不会轻视他,他体内的魔丹要是发作了怎么办?
可是寒路不敢去问。顾无忧这个名字已经和魔丹连成一片,成了奕剑谷现在的禁忌。恐怕不止段泽,连向来洒脱的欧阳毅都拿不稳。
相比他们十多年朝夕相伴的感情,寒路这个来了奕剑谷才一年多的人根本没资格多问。
午后的阳光是温暖而安详的,照在人身上昏昏欲睡。寒路却觉得是彻骨的寒冷,仿佛冰针扎在他身上。
这段时间,奕剑谷所有的人都在备战。
老祖宗把近百年不用的阵势搬了出来,凤烟,赵辛和几个天天练。
宫台师叔带着却川欧阳毅制成了好多□□解药,以及增补修为的灵药。四师叔裘占把他的花房毁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提炼丹药,固化他们的修为。
二师叔翼峰,他每天带着剩余的师兄师姐练剑,挥汗如雨。听说安居在青城山的玄兽遭了秧,翼峰带着人去抓它们用来打造武器。
至于掌门,半个多月前下山,好像是去拉拢江湖上的朋友,到时候好帮奕剑谷一把。
想到这,寒路皱紧了眉头,恐怕奕剑谷再也找不出比他还闲的人了,也只有他到现在还会闲来无事担心魔教余孽的安危。
可是怎么能不担心呢,每每想来心都是疼的。
寒路坐了会,坚持要站起身,毒素侵入肺腑,麻痹了全身。
掌门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照欧阳毅的说法,他现在能活着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寒路每天都在坚持做重复的动作,从手指开始,到胳膊,手臂,小腿,大腿,一点点抬起。即使汗如雨下,即使小腿已经酸痛,他也不能放弃。
时间。
奕剑谷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寒路努力的把手抬高到一定程度,接着是腿,再是手。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寒路身体僵硬了会,才从麻木的感中猜测到旁边的人是师父。
寒路现在不仅身体是麻木的,连五官都是。他现在看人看不清,嗅觉也不灵敏,活脱脱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
张凯凌捏了捏寒路手臂,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见他没回答,才想起他现在耳朵也不好使,便放大了声音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寒路道:“挺好的,就是恢复得太慢了点。”
张凯凌似乎想哼一声,到底心里事重,没哼出来,只说:“那变异的紫貂是你这个水平惹得起的?能有条命都不错了。”
寒路僵硬的勾了勾嘴角,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张凯凌知道他想说什么,便摆摆手:“个人自有个人福,你想想你自己能不能从这场浩劫中活下去再说吧。”
说罢,不理会寒路,朝着裘占的花房走去。
裘占的花房是一直奕剑谷的一大奇景,占地好几亩,每年春天都能看到百花齐放的景观,数不清的斑斓蝴蝶在里面飞舞。
前几年凤烟最喜欢拉着左萝来这里捉蝴蝶,为此弄坏了不少花骨朵。
而今却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子,以及地上衰败的枝叶,所有的花都用来入药,有的连着根茎都拔了出来。
那可是裘占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养下来的,平日里宝贝得像他的孩子一样,却还是说拔就拔了。
张凯凌心理难受起来,只好装作轻松的样子走进去,恰好看到宫台和裘占聚在一块,定然是在分析用什么花下药。
他不打扰,在旁边转起来。
等裘占和宫台分析了一通后,才抬头就看见掌门师兄手欠的玩/弄已经连叶子都不剩的花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