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见了,昔日的我恪守了师傅的教导,不去伤人不去诱发体内那股躁动的邪血,可结果呢,他们还是那般待我,一刀刀捅在身上的滋味,疼得人颤抖。所以,昔日的步凌月,那个只会任人宰割的步凌月,无论遭到何种残忍对待也不还击的步凌月,不死也没用!”
最后五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恨意重重。
萧斜阳听得心都颤了,此刻他能做到的就只是死死地抱住步倾流,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一直都在。
步倾流却将他推离自己的怀抱,雪霜盖脸地用从萧斜阳身上褪下来的裤带困住他的双手,打了好几个死结。
步倾流死死地将目光锁在萧斜阳的脸上,寒声道:“早在你上净水阁的那日,我便已给过你离开的机会,可你却偏要留下。你知道我当初为何要赶你走么?”
萧斜阳有话要讲,步倾流直接将被角塞进他嘴里,禁止他讲话。
“因为我怕,怕你的出现,会唤醒当初潜藏在我体内,被我催眠了两个月的步凌月。”
“可你赖着不走,多看了你两眼,我便心生不舍,所以冒险将你留下,但拒绝跟你发自内心地交流,只因我怕你一旦多讲两句,我便会变回昔日的步凌月。”
萧斜阳挣扎着要拿开嘴里的被角,被步倾流阻止了,他道:“如今你知道了本阁主的心声,本阁主更不能让你讲话。所以,今后你若是敢在本阁主面前讲些不该讲的,本阁主便废了你的嗓子。”
萧斜阳狠狠心,正欲一脚踹翻步倾流,步倾流却被突然出现的鬼妹一棍子敲在后颈,他只觉眼前一黑,直接载倒在萧斜阳身上。
鬼妹身上死气沉沉,没有丝毫活人气,要潜到放松警惕的步倾流身后简直是易如反掌。
鬼妹解开萧斜阳手上束缚,萧斜阳一脸心疼地看着昏迷过去的步倾流,他家花儿气血本就不足,鬼妹力气又奇大,如此敲下来一棍子,不知会不会伤到什么地方。
可萧斜阳也不含糊,他即刻封住了步倾流的穴道,顺手将床单撕烂,将其五花大绑。毕竟鬼妹那一棍子,只会让高岭之花短暂昏迷。
半个时辰以后,步倾流方幽幽转醒,得知内力被封身体被禁锢以后,脸上立即布了一层寒霜,漂亮的眸子死死地瞪着萧斜阳。
萧斜阳知道他这是气到了极点,安慰般地捏了捏他的脸,认真道:“花儿,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讲话,所以我才用这般方法。若是我不绑着你,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那日之后的事,你好歹给我个机会解释清楚。”
步倾流咬住了下唇,萧斜阳见他都要咬出一口血来了,只好捏住他的下颌,低声威胁道:“不想我把你下颌卸了就松口,你想咬的话,我给你咬。”
说罢,萧斜阳便伸出手在步倾流眼前晃了晃,岂料高岭之花真的一口咬上去,出血也不松口。
萧斜阳颇为艰难地抽回自己的手,只见自己的小手臂上布着一排整齐的血牙印,他道:“消气了没有?不够的话再给你咬一口。”
步倾流别过脸去,一言不发。
萧斜阳将他的脸扳正,双眸直直地看进他满是寒气的眼睛里,耐心道:“那日我无计可施,方将你推下悬崖,你跌入悬崖后,我便中了柳剑清的毒箭,幸好师傅及时出现,救我一命,否则你现在该看不见我了。”
闻言,步倾流一愣,萧斜阳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萧斜阳自下而上地掀开衣服,露出侧腰那道因毒箭而留下的疤痕:“这道伤在你与我行那事的时候,你也见过。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讲它的来历,你说你是不是霸道,你说你这性子是不是该改?”
步倾流垂下眼帘,脸上一片苍白。
萧斜阳继续道:“若是你怪我狠心将你推下悬崖,若是你怪我醒来后没有第一时刻寻到你的下落。那我给你道歉,是我做得不够好,对不起。”
步倾流被捆在背后的双手早已握拳握得指尖泛白。
便是在此刻,室外乱作一团,黑猫一窜而入,跳到了萧斜阳的左肩上,鬼妹疾飞进室内,张大嘴空叫着往萧斜阳怀里扑。
霜华剑气迸发,一路追着鬼妹砍去,萧斜阳挥出纸符,撞散霜华剑气,朗声道:“宫主来便来了,何必非要见血。”
鬼妹死死地缩在萧斜阳的怀里,萧斜阳半搂着她,安慰般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温声道:“哥哥在,不怕。”
他这满含保护性的动作,完完整整地落入步倾流的眼内,步倾流咬牙切齿地死死瞪着萧斜阳,偏生萧斜阳没接收到他那恨极的表情。
顾挽晴举着霜华,缓缓踏入室内,在看见步倾流的境况以后,满脸愤恨:“萧斜阳,你竟敢这般待他?!”
萧斜阳还没来得及解释,顾挽晴便挥出霜华,直直朝萧斜阳刺去,萧斜阳知她救过步凌月,因而只是见招拆招,未曾真正下手伤她分毫。
待到将萧斜阳从厢房逼到后山,顾挽晴方停下来,冷笑着道:“本宫怎样也想不到,你竟还敢出现在此处,当真是够厚脸皮。”
萧斜阳心道:这不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嘛,心里想的一回事说出来的又是一回事,他道:“宫主你此话何意?”
顾挽晴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方幽声道:“你那日在忘忧山上讲的那番话,早已传遍了整个江湖,恭喜你,成为了人人谩骂的诡毒老怪。”
萧斜阳的心在滴血,他明明就风流倜傥明俊逼人,那群文盲怎么能给他取如此丧心病狂的江湖称号。
顾挽晴继续道:“你究竟知不知道,那日你推他下悬崖,他被碧桃树枝捅入后心,差点葬身绿流河。要不是本宫恰好寻到他,他早该死了。”
萧斜阳的脸沉得可怖,他道:“你说什么?什么叫差点就死了,给我讲清楚。”
顾挽晴道:“那日,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作命悬一线。他浑身是血地躺在我怀里,无论我怎样过内力予他,他的血还是止不住,他的体温还是那么凉。你知道这是为何?因为当时的他,根本没有求生欲!”
萧斜阳往后退了数步,方喃喃道:“怎么会……我没想到……没想到……”
顾挽晴道:“看着他的生命体征逐渐消失,我咬牙握住他的手,不断地跟他讲:醒过来,醒过来,不论如何也要让那人给你个交待。就是凭着这一口气,他撑过来了。”
“我布置下净水阁,让他在此疗伤,他明明伤重难行,却每日坚持到入山口等你,如此等了一个月,你也不来,他便彻底死了心。却不是对你死心,是对过去的步凌月死心。”
“从一开始,他就因为自身命格之事,与你保持距离,你却偏要作死去招惹他!你说,你该吗?你该吗?!他如此冷心冷情的一个人,本可背负凌月,一身孑然地游走于这天地之间,做他人人称颂的凌月尊主,可就是因为遇上了你,他遭到江湖人的攻击与唾骂,自此再也难以容身于这片天地之间!”
“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他!他怎么偏生就遇上了你呢?傅皇后多艰难才保下的他,怎么偏生就遇上了你呢?”
顾挽晴冷笑着弯起的双眼,带着浅薄的泪光,她道:“相互心悦的过程如此艰难,你怎么就不怜惜怜惜他,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里?难道你还想他再死一次吗?!”
最后一句话,顾挽晴喊得声嘶力竭,像极了那日皇宫内状态癫狂的段思宁。
萧斜阳看着顾挽晴眼角溢出的泪花,突然明白到了什么,他握紧双拳,冷静而沉稳地道:“事已至此,我又岂能轻易离开。从今以后,我会让自己成为他的天与地。”
抛下一句话,萧斜阳转身离去,顾挽晴顺着插在地面的霜华剑,缓缓蹲下,哽咽着道:“阿娘,我对不起你……”
目睹了事情经过的司空月从隐蔽处行出,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顾挽晴,无奈叹息,低声道:“公主,你已经尽力了。”
顾挽晴嘶哑着声音道:“若是有一日,他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恨死我。”
司空于看着坐于地面,蜷缩成一团的顾挽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原来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脆弱得一塌糊涂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大大萌
晚安撒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之初
一路摸索回厢房的途中,萧斜阳的神色阴沉得可怖,便是连前来寻他的黑猫,也被他周身的气场吓得只能远远跟在他身后。
拳头握紧再握紧,最后,他忍无可忍般地一拳砸在庭院的天井盖上,任凭鲜血浸满指间,满腔的挫败却仍旧无法宣泄开来。
“喵呜——喵呜——”
黑猫低沉地叫着,小心翼翼地靠上前,一点一点地舔着萧斜阳手上溢出的鲜血。
萧斜阳摸着它的脑袋,语气艰涩:“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我一直……一直……”
一直是个不信神、不信佛、不信天、不信命的狂妄之徒。
可到头来,他的诸多不信,却造就如今的一段阴差阳错。
顾挽晴方才所言没有丝毫差错,步倾流从一开始便对他冷淡疏离,是他自认命硬,自以为天再高,塌下来也压不死他,因而无论如何也执意要与那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