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下山的小道走,在黄昏之时抵达了一个小村落,步倾流在一家客栈前停下,正在检查木窗的掌柜立刻上前招待。
两鬓斑白的掌柜笑脸相迎,目光停留在两人身上好久,心念道:这两位公子气度不凡,多少年难遇的贵客。
掌柜问道:“两位公子,要点菜还是要住宿?”
步倾流道:“住宿,饭菜请送至房内。”
掌柜问道:“公子是要两间天字号吧?天字号配送饭菜,无需另点。”
萧斜阳道:“一间。”
步倾流道摆出两锭碎银,目不斜视,道:“两间,若是要一间,你去睡马圈。”
掌柜笑道:“好勒,两位公子请随小二上房歇息,饭菜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萧斜阳留意到,这客栈环境不错,但除了他俩便再没有其他客人,生意非常冷清,客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只有一个小二招待。
萧斜阳挤进了步倾流的房内,抢在步倾流开口以前,道:“觉不能一同睡,饭总能一同吃吧?”
步倾流不置可否,拿起茶壶想要倒茶,却发现壶内没有一滴茶水。
萧斜阳道:“一路走来,可有发现此村异样之处?各家各户皆把木窗封死,门外更是贴满了镇阴符。”
步倾流道:“村民看向村外人之目光,不甚友善,这村庄许是经历了一些事情。”
萧斜阳道:“这客栈条件不错,生意却如此凋零,恐怕是没人敢在这边投宿。”
两人交谈间,掌柜亲自把饭菜送上,米饭配野菜,茶水无一壶,萧斜阳表示啃不下去。
萧斜阳道:“店家,你这里可有好酒?”
掌柜笑道:“自是有的,不过……银子方面。”
萧斜阳一摆手,道:“那给我来一壶——茶。”
掌柜尴尬笑道:“等下便让小二给两位公子沏茶,不过小店酸寒,最近生意冷淡,这茶也需要几个铜板。”
步倾流将一锭碎银放到桌面上,掌柜两眼放光地取了,看着萧斜阳道:“这位公子,还要酒不?”
步倾流替萧斜阳答了:“不用酒,沏一壶好点的茶,劳烦掌柜了。”
萧斜阳留意到掌柜在木桌上放了几团棉花,他乐道:“店家,你这棉花?”
掌柜把碎银握在掌心,正考虑该如何开口,见眼前这位俊公子问了,便道:“私人赠送,夜晚风大,怕吹得两位睡不着,把棉花塞在耳内,能消除室外杂音。记住千万得塞好,不然夜晚,哈哈……”
萧斜阳见掌柜笑得一脸僵,便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这几团棉花,隔除的怕不是风声,而是一些了不得的声音。
店家下去了,萧斜阳啃着野菜,食不下咽,丢下筷子准备等下出去觅食,而步倾流则坐得端端正正,无一丝嫌弃之意。
萧斜阳滚回了自己的房间,以手托腮打算看窗外夜景,却发现木窗一样被封死了,无聊至极如他,干脆动起手,利落地把窗户给拆了。
举目往窗外看去,只见一片乌灯黑火,除却月色,整个小村落没有丝毫人气。
萧斜阳心觉有异,跳出窗外,打算探探情况,昏暗的小村落里没有一丝人气,那低低的风声更是带来一片死气沉沉之感。
萧斜阳顺手撕下了一张镇阴符,在萧公子眼里,这镇阴符劣质如垃圾,怕是挡不了什么邪煞,但他还是放怀里了,打算回去之时好好问问掌柜这符是谁写的,竟能写得如此糟糕。
正想作进一步打探,突然,一阵阴风夹带着风沙呼啸着刮了起来,仔细听那风声,仿佛风中有人在窸窸窣窣地低语。
萧斜阳被吹了满头风沙,难以忍受发丝与沙粒的摩挲感,他只好顶着凌乱的头发先回客栈,在井边打水洗发。
三两下拧干发丝的水,萧斜阳披着半湿的头发,打算找店家要条干布擦擦。
风狂烈地拍打着门窗,毫不停歇,像是有人在外要用蛮力扯开门窗挤进来,风中时不时夹带着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还有那‘咿咿呀呀’,如被人割肉的惨叫声。
尖锐笑声突起,萧斜阳披着满头湿发,以风一般的速度撞入步倾流的房内,直接带熄了房内的蜡烛。
萧斜阳双手紧紧抓着步倾流的肩膀,道:“尊主,尊主,尊主,笑声……”
步倾流背对着萧斜阳,神色僵硬,他道:“你先放手。”
萧斜阳死死地闭上眼睛,握得更紧了,感觉指腹之处触感细腻,察觉有异,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步倾流身体僵直地坐在浴桶里。
无月色,无光亮,却依稀能看到步倾流后背雅致的轮廓,那优美的颈部线条,惑人的蝴蝶骨,还有那过分漂亮的脊背沟……
凌月出鞘,挑起床单直接盖在了萧斜阳身上,步倾流出浴,拿过衣衫,快速穿着。
木窗被狂风拍得咿呀作响,尖锐的笑声随后而至,就像有一双眼睛在窗外窥视。
萧斜阳全身起满了鸡皮,他顾不得形象,掀开被单,冲上前就要扯步倾流的衣袖。
‘撕’一声,萧斜阳直接把步倾流的裤带扯了下来,步倾流堪堪挽住裤子,脸上一阵滚烫。
萧斜阳正想把裤带交还给步倾流,木窗外又传来一阵冷笑,惊得他半蹲在地上,直直抱住了步倾流的腿。
步倾流自萧斜阳手中扯过裤带,就着萧斜阳抱着他腿的姿势重新把衣服整理好。
萧斜阳扯着步倾流的衣袖,顾不得挨打挨瞪,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步倾流身上散发出的雪莲清香让他心神宁静了一点。
步倾流轻声道:“门外有人。”
萧斜阳也听见了那脚步声,压低声音道:“是店家。”
待到确定店家走远了,萧斜阳才牵着步倾流的衣袖走出门外,从第二层的走廊往下探看,发现店家举着灯笼,手上挽着一叠纸钱,独自出了门。
两人尾随其后,期间萧斜阳一直拉着步倾流的衣袖,打死都不肯松手,步倾流干脆丢给他两团棉花,让他塞在耳内。
室外妖风肆虐,店家的灯笼被吹得胡乱晃悠,罩内火光不断扑腾着,终究抵不过那漫天妖风,熄了。
店家随手丢下灯笼,只死死抱着怀中纸钱,踉跄着往前走去,嘴里絮语不断。
约莫走了一刻钟,店家在一块墓碑前停下,手哆哆嗦嗦地掏出火折子,然而妖风太盛,火折子无法点着。
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不时氤荡在周围,店家跪下,举着那些纸钱,嘴唇颤抖,道:“你就歇歇息吧,歇歇息吧,夜夜这样,惹人心慌。”
步倾流感觉衣袖一松,原来是萧斜阳直接往店家所在方向走去了,只见他半蹲下,拍了拍店家的肩膀。
店家被吓得直接跌坐在地,脸色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出一片惨白,他捂着心脏不断地大喘着气,惊恐道:“公子,你怎会出现在此地?”
萧斜阳凭着店家的口型大概猜出了店家说什么,他道:“那你呢?妖风大作,邪灵肆虐,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步倾流一身蓝衣飘渺,站在店家面前,背后的凌月古剑不断震颤,像是随时准备出鞘。
店家见眼前两位公子完全不害怕此处景象,便知这两位不仅气度不凡,更是能人所不能。
尖笑再起,凌月出鞘,剑气凌厉,直指店家所拜祭的那处坟墓,顷刻间,风平浪静。
萧斜阳摘下耳内棉花,道:“店家,我见你们村,家家户户皆把木窗钉紧,而且一到天黑,人便躲在屋内不出门,门窗外更是贴满镇阴符。”
说话间,萧斜阳把一道镇阴符丢给店家,店家道:“公子你这镇阴符。”
萧斜阳道:“方才从某家村民的木窗处撕下的。”
店家大惊失色,道:“公子你怎么可以把这镇阴符撕下?你知不知……”
萧斜阳摆摆手,打断店家道:“得了,就这劣质的镇阴符,什么牛鬼蛇神都镇不住,你们村卖符那位可把你们坑惨了。”
步倾流道:“掌柜,可否告知我二人,此处曾发生何事?”
店家站起来,抖了抖身上风沙,嘴唇颤抖着,道:“实不相瞒,一个月前的夜里,我家那没爹没娘的侄女给我留了一封血书后,便投井自尽了”
“第二天我看了血书后,便寻人来打捞,结果只捞上她跳井前夜身穿的绿色流仙裙,跟一双鞋子,那丫头的尸体,不见了。”
“村民们怕呐,怕她是被井内的什么东西给吃掉了!便派人下井去探,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唉……就算是被某些东西吃掉了,也不可能不剩下一根骨头啊!”
“后来村里的老人说,若她的尸体不是被分食掉了,便是怨气太重,成了水鬼,自己游走了。”
店家一边叹气,一边拍大腿,眼里满布唏嘘与惆怅,那是一种无能为力与追悔莫及的眼神,真正的疼到了心坎里。
萧斜阳道:“这井下若是没有通向别处的地方,这水鬼定游不走。”
店家道:“村内几位后生已经探过了井下,没发现任何特别之处,村里有一套说法,说是要把井填了,当作我侄女的坟墓,这样才能让她落叶归根,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为祸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