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北境有冻离)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北境有冻离
- 入库:04.09
楚茗也似乎是听到什么声响,一双眼波流转的凤眸就瞥了过来,瞧见是桑婼,淡笑着点点头。
楚茗没有随身带婢女侍卫来,此刻御竹苑就他们二人,风过无痕,只吹得竹叶唦嗦摇摆。
桑婼也不说话,只是一抱拳,像男人一般地行了个礼,提着长剑在一旁的空地上挥舞起来。
楚茗挑挑眉,也不在意这小小的挑衅,掀起茶盖抿了一口茶,在一旁看着桑婼舞剑。
桑婼虽是女子,但可能是外域血统的关系,身姿并不像燕国江南水乡那些女子那般柔软妩媚,反而是修长挺拔,带了几分潇洒的英气。她的剑花挽得不仅漂亮,更是隐隐带了几分锐利的杀气,一招一式都是凶猛无比。
楚茗瞧着瞧着,忽然想起了某一个早上,燕承启在院子里练剑,练得满额是汗,他靠着门框瞧他,一眼便见到长眉下那双明亮的眼睛。
明眸含笑。
那样的笑,谁又抵挡得住呢?谁又能管的住自己的心呢?
楚茗又灌下一大口茶,勉强将面上的三分红晕压下去,强迫自己从回忆里挣脱。
桑婼耍完一套剑法,又抬眼见到楚茗满眼笑意——很显然,那笑意并不是对她的,谁知道那位君后又想起了什么风流往事,露出这样的笑意来。
桑婼刚想开口讽刺两句,便见楚茗站起来身,朝她这边慢慢走来。
他走得很慢,一手扶着后腰,桑婼看到,他腹部的隆起已经很明显了,甚至还能看到里面孩子偶尔踢出来的小脚丫。
桑婼不禁有些发愣,心里一股酸痛泛了上来,她想,是因为没有孩子,燕承启才不喜欢她的么?
可是……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碰过她,她又去哪里怀一个孩子呢?
这事说来虽然怪异,但是却确实是真的——可笑她做了几个月的贵妃娘娘,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桑贵妃,你可知……后宫不可随意佩剑?”
楚茗有些冷淡的嗓音传来,听不出他的情绪。
桑婼冷笑一声,涂了口脂的唇瓣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与你何干。”
“若今日没人看到便罢了,可偏偏却是本宫坐在这瞧见了。”楚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凤印在手,桑贵妃,就算你是仙子,只要入了大燕后宫,都只能被我压着,明白了么?”
这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桑婼面色发白,半晌才道:“你不敢动我。”
“哦?你说说——”楚茗状似不经意地看着自己修长的五指,“本宫是大燕皇后,太子生父,陛下至今为止只有两个孩子,一个孩子还在本宫肚子里,若论权势,本宫进宫前是翰林院大学士,家弟如今是户部尚书,楚家更是有先帝亲赐靖国公府邸。若论宠爱,呵。”
楚茗凉薄地看了桑婼一眼,眉眼中带了几分骄矜,那是燕承启的爱给他的自信:“你又怎么比得过本宫?”
桑婼面色发红,一双大大的眸子也瞪得满目赤红,她像是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将自己最后那点筹码尽数抛撒:“就算如此,你可别忘了,我们戎卢,是大燕朝多么心心念念却又下不了嘴的难啃的硬骨头!”
“那是先帝的愿望罢了。戎卢,不过只是一块鸡肋,你以为戎卢就真的那么吸引陛下?不过是看着碍眼,少些是非罢了……”
楚茗话还没说完,便见眼前白光一闪,原是桑婼满目憎恨,提着剑向他冲了过来。楚茗连连后避,可是他本来就武艺不精,再加上腹部赘余,只能笨拙地躲避,尽力护着腹部,手臂被那剑划了一道大口子。
“你不是很厉害吗?啊?你嘴巴不是很厉害吗?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巴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桑婼此刻已经动了杀念,对楚茗的愤恨与妒忌此刻一并释放,烧得她失去了理智。
剑光闪得越来越快,楚茗被她连连逼退,偏生肚子里的这个也跟着凑热闹,在他肚子里狠狠地踢动,搅得楚茗额上出了密密的一层冷汗,眉目间也染了几许痛楚。
“桑婼,你疯了么!你要是动我,这就是以下犯上的死罪!!”
桑婼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剑剑都是杀招,楚茗只能凭着幼时学过的那么一点点武功躲避。御竹苑也不算大,不多时楚茗背上就撞到了冷硬的墙壁,眼看面前桑婼的剑向他腹部刺来,他却再也无路可退,楚茗闭上眼,心底一片暗沉的绝望……
难道说,他这一辈子就走到这了吗?……
后来楚茗再想那一刻的时候,暗自取笑自己,也太没有出息了。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在那最后一刻,脑海里只出现了一张脸。
那张脸轮廓分明,天生骄矜,贵气高傲。却在对着他的时候,桃花眼半弯,笑得那么……那么让人无法抗拒。
罢了,这一辈子走着一趟,能见到这样一双眸子,也值了。
——
熟悉的痛楚并没有来临,反而是熟悉的抽气声。
楚茗睁开眼,瞧见身前那个墨色身影,他此刻面容紧绷,左手死死抓住了那把长剑前端,捏得满手是血。血珠顺着剑身滑落在地,滴答滴答在青石板路上,渐渐汇成触目惊心的一小滩。
而那剑尖,离楚茗高隆的腹部,只余一寸之隔。
桑婼似乎也呆了,愣愣地瞧着那握着剑锋的手,满目惊诧与呆滞。
过了好半天,才听那墨色身影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却是字字像在冰碴里滚过一圈,冻得人心生畏惧:“桑婼,闹够了没有?”
=TBC=
第五十七章
楚茗紧紧盯着燕承启那流血的手,面色有些发白,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竟像是某种责备的口气:“你来的好晚。”
燕承启也松开了那握着剑锋的左手,对着楚茗有些歉意地笑笑:“抱歉。”
他没有再看面色苍白,双手颤抖的桑婼一眼,只是高声唤道:“来人!将桑婼压入天牢!”
桑婼颤声道:“陛下……”
“桑婼,本宫腹中这个孩子的仇,便算是算清了。”楚茗低低笑起来,脸上全无刚刚那骄矜的模样,“你千不该,万不该,是把主意打到本宫孩子身上。”
桑婼微微睁大了眼,结巴道:“什……什么……你怎么……”
破碎的话语还没有问完,便被门外早便等候的御林军按住,拖了下去。
楚茗在燕承启身后仍心有余悸地瞧着,好半天才轻声道:“你的手……”
“不碍事。”燕承启眸里染上几分戏谑,“我要是这只手废了,那你以后可要养你相公啊!”
楚茗面色红了一红,看着远方提着药箱匆匆而来的御医们,轻轻叹息一声,低低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回,都该结束了吧……”
————————
桑婼进天牢的时候,正赶上安盈远端着那盏鸩酒。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下了一盘,很烂的棋。
又或许,也不是她下的很烂,只是对弈者选的不大好。
安盈远平静地看着鸩酒,实话讲,他不想死,他不想把阿甜和那个人留在这世上,又畏惧那边没有值得牵挂的人。可是伴君如伴虎,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是避无可避了。
安盈远抬手饮下那一盏酒,回味似地舔了舔唇瓣,心里暗赞皇帝心细,竟记得他饮不了烈酒,特意用了果酒。
陛下,小安子就陪您走到今儿个。
往后的路,陛下天人多福,定当前路坦荡。
也没有太剧烈的痛苦,安盈远倒下的时候,只觉得脑中胀痛,一片晕眩。
可安盈远万万没有想到,再醒来,见得不是阴间鬼差,也不是伛偻孟婆,而是燕桦如丧考妣的一张脸。
十一月底,上京下了第一场雪。
这场雪,下的比往年晚了许多。
上京颁了一道旨意,将戎卢公主遣送回国。虽是以下犯上,冒犯君后,伤及皇上,但念其戎卢与大燕刚刚休战,不宜再动干戈,便将桑婼送回戎卢王都。
颁下皇旨的那一天,楚茗窝在燕承启的怀里,吃着一块茶点,漫不经心地将手上的糕点碎渣往火盆里抖了抖。
“送回去了?”
“嗯……”燕承启有些感慨似地埋在楚茗的颈窝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装了。”
楚茗眉眼都是笑:“是,辛苦我们陛下了。”
“予玥!我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摸过你了!要不是之前为了骗她,你也不必每日对我冷冷淡淡的,看得我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
“这不是权宜之计么?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窗外的雪悄悄地落,无声无息的,衬的屋里烧着银骨炭的声响大了些。
楚茗长吁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受不住这么大折腾了,从桑婼嫁过来的这几个月里,日日夜夜的谋算,简直是心身俱疲。
好半天,楚茗才开口问道:“那戎卢的边防图……?”
“拿不到也没什么关系,桑婼也不会给我真的边防图,”燕承启冷笑一声,“她给我的那一半,也是做过改动的。”
“那……”楚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湿漉漉的吻封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