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北境有冻离)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北境有冻离
- 入库:04.09
楚茗眼睛发涨,喉咙里似乎堵了一大团棉花,这一番赞美也听的颠三倒四,心思完全不在此处,最后木木地问了句:
“太傅身上这熏香可真是好闻得紧,用了什么香料?”
……竟与他床榻之上那人一模一样?
白琏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楚茗怎么突然说起这茬,愣了愣,笑着温声道:“这是臣自制的一种熏香,带有安神养心的作用,并不是在外面买的。”
楚茗怀里的汤婆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声道:“抱歉,抱歉……”就要弯腰去捡那掉在地上的汤婆子,却没想到白琏比他更快一步,将那黄铜的汤婆子捡起来,细细拂去了汤婆子上的灰尘,眉眼弯弯地递给楚茗,轻声道:
“可小心着点,你现在可是怀着皇嫡孙,还是小心点为好,不可随意弯腰。”
楚茗接过那汤婆子,一双手紧紧地捂着汤婆子,那热度却怎么也传不到心口处。那儿仿佛结上了一层冰,冰碴扎得他的心生痛。
楚茗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难看,他只知道自己扯唇笑得很艰难。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点点头,报之微笑:“好。”
原来,他一开始就输了。
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燕承启身上这股子味道,他在与他拜堂的时候……不。
是他与他第一回 的相见,醉酒的那夜,意识迷蒙中,他也闻到了这股香气。
原来,他从一开始见到他,就注定了比不过。
楚茗觉得头晕眼花,耳中直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哑着嗓子道:“太傅,不要怪茗此番前来叨扰。”
白琏心中也觉得他这副模样奇怪得令人心疼,在他看来,这么些年来,几乎就是将燕承启当做了自己的孩子,燕承启娶了妻,他心中自然也把楚茗当做自己孩子来看。此刻见了楚茗苍白如纸的面色,心下隐隐担忧,不忍问道:“哪里算得上叨扰……不过,你没事吧?”
楚茗摇摇头,抿唇一笑,面上半丝血色都没有,神色黯淡:“我没事……您不要担心……看这太阳快近午时,不知可否留后生在此用上一饭?”
白琏点点头,面上仍旧残存着几分担忧之色:“好,倒是殿下,怕是用不惯我这里的粗茶淡饭。”
楚茗摇摇头道:“怎么会。”
白琏倒是对楚茗显得很热情,带着他转了后院每一处景致,同他细细讲着这里的布景,同他讲那一池清潭,那里种着荷花。到了七月份就会有菡萏初开之景。
他说他最喜欢莲花。
楚茗笑着应道:“是啊,很巧,端泽他也很喜欢莲花。”
不过一个是为了亭亭而放的模样,一个为了清雅俊秀的人罢了。
胸口那块小金锁硌的他觉得很难受,难受的像是心上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直让他透不过气来。
菜品被小厮一道道端上来,楚茗看了看,这寒冬腊月,竟然有白玉藕这道菜品,这样金贵的东西,凭他一个小小的太傅,如何能吃的到?怕也是有心人做贴心事。
楚茗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嘴里的藕片,忍不住伸手捞起筷子夹了一颗作为作料的小红椒放在嘴里,嚼了又嚼,最后忍不住一声低笑。
索然无味。
白琏开口问道:“怎么了?菜品不合你口味?我素来喜淡,你若是不喜欢,我再吩咐他们做些来。”
“不必了,这很好。”
反正所有的菜品在他嘴中都已经是尝不出滋味来,何必再这样多此一举,做淡些,做咸些,又有什么区别?
白琏看着眼前人瘦的尖尖的下颚弧线,一节纤细的脖颈从竹青色的衣领中伸出来,淡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隐可见,随着他咀嚼的动作,脖筋似乎都不堪重负地吐出来,更显得他瘦得形销骨立。
楚茗拨了半碗饭,就再也吃不进去了,只好唤了一杯清茶漱口,半晌才有些踌躇地问道:
“怎么没见家中夫人?”
只见白琏一直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忽然僵了一下,他似乎很不愿意面对这个话题,低头掩饰性地拨了口菜,又呆了呆,最后才道:“我没有娶妻。”
楚茗有些吃惊,皱起眉来,他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出来了白琏似乎很回避这个话题,但他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个。
“太傅……可有意中人?”
白琏有些僵硬,眸子慢慢地垂了下去,嘴角的弧度也有些牵强,最后还是如实回答:“有。”
“那为何不长相厮守,与其相伴?”
白琏深深地叹气,他似乎看到多年以前,那浓眉大眼的少年勾上他的肩,笑得眉眼风流,笑得狡黠,一肚子坏水:“小琏儿,今儿个我们逃课吧!”
他似乎看到那人龙袍加身,威严万千,他的手不再如同少年那般炙热,声音也满是威严:“寞潼,对不住,朕……此生负你。”
他又似乎看到那人一身红衣,他身边站着的娇柔女子,纤纤玉手与他牵握在一处。他许下的:“此生定要娶你回家”那句话,似乎都成了笑话。
白琏笑笑,反问道:“殿下,你可知我今年几何?”
楚茗看着他皮肤的光泽,只有在眯眼笑的时候才会出现在眼角的几丝一点也不明显的细纹,猜测道:“三十有五?”
“我今年,已是不惑之年。”
楚茗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他的脸看起来明明才三十出头。
又听白琏轻声道,似是三月飞絮那般轻,声音里满是婉转的哀伤:“我的心上人,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他身份高贵,我在他面前不过是渺小若尘……我哪里高攀的上他?再者……我同他在一起,那边是有违纲常,不会被世人祝福的……”
楚茗平时玲珑剔透的一个人,遇到脑子不清楚的时候竟然也会犯了傻。他就这样自顾自地认为这个人便是当今储君——他的夫君,燕承启。
难道都是因为他的出现,才搅乱了这原本可以暗处一直在一起的燕承启和白琏?
楚茗一时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肺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令他连吸一吸气,缓一缓,都这样困难。
……原来竟真是这样。
他们是互相喜欢的。
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牙齿都在碰撞:“你放心……你会和他有好结果的……会白头到老,殊途同归的……”
白琏哪知道,他这字字含血,如同一柄利剑,尽数扎进了他心中?
命运弄人,姻缘错乱,阴差阳错。
谁也怪不得。
是好是非都是命,都得受着;是痛是乐都是自己的选择,都得挨着。
=TBC=
第十九章
楚茗抱着一个凉透了的汤婆子,踩着一地余晖回了。到了东宫门前,他有点恍惚地看着面前被打开的朱门,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白琏孩子的名字。
他摸摸腹部,觉得眼前缓缓开启的门像是一个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能一口能将人吸进那暗不见底的腹里,楚茗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他在抗拒。
他隐隐生出一种类似逃避的感觉。
楚茗真是觉得自己很累、很疲倦了,他甚至提不起步子走进那东宫。
他的目光散漫地落到那深褐色的牌匾上,那上面银画铁钩的东宫两个字,写得入木三分。
楚茗看着看着,眼里莫名地酸胀了起来。
“予玥?怎么站在这儿发呆?”燕承启从门内缓缓走出,面上带着三分柔和的笑意,牵起他的手,“我听下人说你回来就站在这,不曾进去,你且先随我进去,再慢慢讲?”
楚茗愣了愣,看着眼前熠熠生辉的那张笑脸,想了想,问道:“你不问问我……太傅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燕承启没想到他会接这个话茬,握了握他的手,有些责备地皱起眉:“你看你,手都这么凉了,名字都是次要的事情,你身子才最重要,”他又伸手摸摸汤婆子,果不其然已是凉透了,“先进屋暖和暖和吧?”
楚茗笑了笑,他忽然用很低的音量,声音轻得甚至飘散在呼啸而过的北风中,只剩下零星字眼传入燕承启耳中,零散得拼不出意思来:“你对他也这么……温柔吗?”
“嗯?什么温柔?”燕承启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来,“你是不是夸为夫温柔体贴?哎呀!我跟你讲啊,予玥,你可是简直捞了个大——便宜,庆幸遇到我吧!”
楚茗淡淡地笑,却并未再看燕承启一眼。他把手抽出来,将那个汤婆子塞进燕承启怀里,自顾自地轻移步履,向那大开的门走去。
燕承启也没有被他的冷淡打败,反而是颠了颠那汤婆子,赶紧小跑着追上去,在楚茗身侧一直歪头同他讲些什么有趣的话,一路聒噪,嬉皮笑脸。
他看出来楚茗情绪的低落,所以故意装得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希望换得楚茗一笑。
可这一次,他却未能如愿。
楚茗面上风淡云轻,一点表情也看不出来,他无论说什么,楚茗都点点头,不做评价。
燕承启可算看出来楚茗这可不是一般的心情不好,楚茗这个人,有事喜欢瞒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憋着,这性子搞得燕承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本来就不是那样玲珑的心思,自然看不换楚茗到底是哪里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