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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桃僵 (北境有冻离)


  他这一口血,喷的在场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淑妃坐在主坐上,看到儿子这口血更是吓得面如金纸,肝胆欲碎,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身份,尖利地喊道:“青儿!!”
  燕承启下意识地放开手,盯着手上仍旧温热的血还有些怔愣,这边淑妃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着瘫在地上的孩子,眼中含恨,咬牙切齿地问燕承启,那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淑妃,而是像极了一头红了眼起了杀心的母狼。
  “你为什么要害你的弟弟!”
  燕承启心知自己这是被陷害了,他皱皱眉,却并未理会地上浑身颤抖的淑妃,反而是站起身向奴才们喊道:“都呆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
  燕承启捏着那包蜜饯鲜桃,捏得手心里冷汗涔涔。
  他该如何向淑妃,向父皇解释这一包蜜饯鲜桃,是方才在路上“偶遇”的李美人送给他的?
  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他现在可是最居心叵测的人。
  燕承启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七皇子被御医团团围住,他眼睛里没有焦距,站在一团满头大汗的御医外,像是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他不知道七弟是怎么被救了回来,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冲进来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孽子!给朕跪下!”
  燕承启扯了扯麻木的嘴角,发现被打麻的脸连勾起一个笑容都如此难,不禁暗叹一声父皇这力气用的大了些。
  他一掀下摆,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忘了父皇呵斥了他什么……那些伤人的字眼被时光冲刷的已经一干二净,他只记得那日挨了整整三十个板子,被抬了回去。
  那个夜晚,太傅披着满肩月光来了他的房内。
  太傅说:“臣什么都听说了。”
  燕承启的心倏忽被吊得很高,难受的紧。
  太傅又道:“殿下天性良善,臣不信殿下会做这样龌龊狠毒之事。”
  他秀气的眉轻轻皱了起来,看着已经被宫人敷上伤药趴在床上的少年,声音温柔地让人无端端就掉了眼泪:“殿下受委屈了。”
  燕承启把头埋在枕头里,感受着脊背上温暖的手的安抚,热泪一股股全都流进了枕头里,却一声不发,只是肩膀忍不住颤抖。
  白琏并没有继续说什么,他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他的背,等他情绪稳定下来。
  许久许久,燕承启抬着一双通红含泪的桃花眼,泪眼婆娑地看向白琏,示意他自己已经可以了。
  白琏刚想开口,却被燕承启别扭地抢了话:“刚刚哭的不是本太子。”
  ……能采访你一下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吗。
  白琏无奈地笑着点点头,应和着他:“是是是。我们殿下最刚强了,哪里掉金豆豆?”
  燕承启被他一句“我们殿下”说得瞬间脸红了起来。
  月光撒在他的白衣身上,他似乎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清雅的光辉,犹如高洁白莲。
  白琏还以为太子是为了金豆豆这个词感到羞涩,不禁心下暗笑,这殿下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同时又暗自心疼,这样一个孩子却要早早卷入这些阴诡权谋,被百般算计……
  白琏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了那个和田玉涮笔筒。
  “殿下,臣今日给你带了个物件,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喜欢。”白琏伸手递过去,温声道:“这上面刻着臣最喜欢的莲花,臣希望殿下能像古人所言‘出淤泥而不染’,在这个大染缸里能时刻保持本心,不忘初心,臣也希望殿下能够高尚而谦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殿下可喜欢?”
  “哒哒哒——”燕承启的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他看着眼前的碎片。玉这东西,一体时温润无棱,但被摔碎了,碎片却也如此尖锐突兀。
  燕承启仔细地回想,却似乎再也寻不到当年看着太傅对他微笑时的那种悸动。
  上一次这样的悸动,似乎是在前几日楚茗为他抚琴时的感觉。
  燕承启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大跳,他心里突然打起鼓来,莫名地紧张,似乎窥见了一些正在悄然变化的情愫。
  “进来——”
  是楚茗。
  燕承启看着他,心里更是慌到像是被发现了错处的孩子一样,脑子里原本理出的一丝丝头绪也全都变成了浆糊。
  楚茗进了这满是追忆的典雅书房,一眼就看见那摊在紫檀木桌子上的碎玉片,面色白了白,几乎站立不住,一手扶着后腰,垂下眼去,装作什么都看不到的模样,轻声道:“殿下可是在处理政务?”
  燕承启掩饰般地快速地用一旁的奏折盖住了碎玉,然后点点头语气有些尴尬地道:“是啊。”
  楚茗闭了闭眼,再抬头时,面色已经如常,眉眼也尽是儒雅的笑意:“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
  燕承启下意识就张嘴阻拦他:“别走!”然后站起来道,“我处理完了。”
  楚茗强挂出来一丝笑意,语带三分嘲讽地道:“太子殿下真是愈发地厉害了,现在连墨都没有研,连狼毫笔尖都是干的,涮笔筒都没有,就能批完折子了?”
  燕承启尴尬地咳嗽两声,厚脸皮地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楚茗也自觉无趣,懒得理他,刚要开口就被燕承启强行抢了话:“予玥,你今天这鸦青色的袄子可真好看……你怎么不穿雪白色的了?你不是最喜欢雪白的衣服吗,我记得你的柜子里清一色的都是白……”
  “端泽,”楚茗打断了他的话,面上的笑意淡了再淡,几乎消散在他满是轻愁的眸子里,“这世上最善变的是人,最难猜测的是人心。”
  楚茗抬头看向燕承启,他的目光里雾霭沉沉,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燕承启哽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股难以言说的疼痛。
  空气似乎凝固在这一刻……似乎连风都止了。
  楚茗看着眼前男人,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其他人的男人。他高大伟岸,尊贵俊秀,多情却也无情。
  无论他再好……这份好也不是属于他的。
  楚茗咽了咽喉间的苦涩,淡声道:“殿下,我此番来,是要同你说一声,我准备后天去拜访一下你的太傅。”
  燕承启面色突然沉了下去,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眼里闪烁着严厉的光:“你去见太傅做什么?”
  楚茗倒是早就料到了燕承启不会同意,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仰起脸看着燕承启,面上一片和煦,一手抚摸着八个月的圆隆的腹部:“端泽,你看,我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我知道你这十几年来多受白太傅的教导,才能有今日的栋梁之才。我私以为太傅必定也是学识渊博之人,又于你有教导之恩,我想同他商讨一番给孩子取个名字。”他顿了顿,忽然有些俏皮地道,“你知道,我怎么能和你这样五大三粗只知道耍剑弄枪的人讨论呢!不然孩子长大了怪我怎么办?”
  燕承启也被他说的神色渐渐柔和了下来,眉间的褶皱也平复下来。他慢慢走到楚茗身前,攥住了楚茗一双修长的手,半是责备半是担忧地道:
  “你瞧你,最近手总是这么冰,也不好生照看你自己,这可怎么是好。”
  楚茗笑着道:“我去见太傅的时候肯定穿上我最好看的袄子,暖暖和和地披着白狐裘去,好不好?”
  好不好?
  他的端泽?
  =TBC=


第十八章
  楚茗怀里揣了个热热的汤婆子,坐在有些颠簸的马车里,脑子里半梦半醒,眼前全是当日那画像上清隽笑容。
  马车随着哒哒马蹄,一路穿过大街小巷,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楚茗昨日已经向那宛月榭中递了帖子,许是白琏已经做了吩咐,楚茗没有什么阻拦地便进了朱门。
  楚茗被小厮领到后院的时候,白琏正在日光下,提着一个银制的小水壶,在后院微微弯着腰,给那院子里仍是几节光秃秃的树枝的梅树浇水。
  他身姿卓然,一身白衣,眉目清秀,看不出今年几何。乌发未束,随意地披在肩上,直挂到腰间,像是黑色的绸缎。眼角眉梢说不出的温柔安静,倒为他不算太出众的面容赠了许多魅力。光线太好,打在他手上的喷壶上,折射出几缕耀眼到刺眼的光线。
  好一个君子如莲,高洁儒雅。
  他似乎也察觉了声响,抬起微弯的腰,理了理袍角,一身白衣,一丝褶皱都没有,一点灰尘也不染。白琏望向楚茗,想起昨日收到的帖子,会心一笑,轻轻将手里的壶放在地上,走到楚茗身前,恭敬地作了个揖,垂眸道:“参见太子妃殿下。”
  楚茗离他极近,几缕熟悉,却又陌生的冷香触动了他的嗅觉。
  这冷香掺杂着几丝晚香玉的冷冽,几分松木的干净醇厚,又带着些疏离的檀木气味。
  他连忙将汤婆子一手搂着,一手从柔软的狐裘中伸出来扶起白琏,轻声道:“太傅既然作为人师,我哪里受得起如此大礼。这是折辱楚茗了。”
  白琏摇摇头道:“哪里,在下早就听闻翰林院大学士理政有方,学识渊博,落笔如云烟,抚琴如清泉。这些年来帮助皇上处理要务,执掌翰林院,是皇上的股肱之臣,殿下与令弟的风姿更是已经传遍这上京,臣早便想见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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