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叫?当然,像这样的一个孩子宁肯死也决不会靠曲意逢迎、辗转承欢来出卖自己的灵魂跟尊严。
江隐坐在床边,紧蹙着双眉:
安之,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安之,我江隐对天发誓,终有一日,我一定会还你陈家一个清白!
安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必实现今日对你许下的诺言。
房间内,一盏油灯若明若暗。心潮翻涌的江隐,不觉间,将双手握成了拳……
“小园春绿,可透窗纱;闲敲玉子,倦煮新茶。倚蘭听雨,红烛夜话;钗头旧凤,今落谁家……”
靡靡之音!
听着门外那婉转悠扬的乐曲,江隐的心头不禁愈发烦闷起来。
他知道,此时,在那听着靡靡之音的人群里,有一人,是他在意的。
不知为何,当沈寒答应月影为其弹奏一曲时,明明知道那是沈寒不得已,可是他仍然忍不住会生闷气。
沈寒的琴、沈寒的画、沈寒的剑,沈寒的身,沈寒的——心,都应该是他——江隐的。
月影是谁?一个下.贱的官妓而已。
即便他江隐被人断筋骨、毁容颜,可是他身上流着的仍然是皇族尊贵的血……
这世上,能与沈寒相伴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少顷,阵阵叫好声代替了那靡靡之音传进屋内。不多时,一阵如行云流水般的琴音响起——这竟然是沈寒的《相思》!
噫……沈寒!你竟然为一个小倌弹奏《相思》?
江隐忍不住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向楼下张望:
嗬!好一个——
舞姿翩跹,身轻似燕;柔弱无骨,步步生莲!
江隐不得不承认,无论他骨子里多么鄙视以色侍人的青楼小倌,可是当看到那一袭红衣,裙袂飘飞的花月影时,竟不由得在心中轻声赞叹。
收了心神,江隐将眸光又聚集在那位正在倾心演奏《相思》之曲的沈寒身上。可恨!沈寒,你弹相思也就罢了,我只当你是不得已,应个景儿。
可是你那神情……哼!
我这是怎么了?江隐心中猛然一惊,这种感觉从前竟未曾有过。
哼,我只是看不惯阿寒在这种地方为人弹琴罢了,江隐自我安慰道。
眼不见为净!噫……这是什么舞?
正当江隐赌气打算回房守着陈安之,不再看沈寒之时,忽然见到月影竟然灵巧地纵身跃到沈寒的琴头,在那方寸之间,仍然极尽妖娆。
“好!”
“绝了!”
“花公子真是堪比赵飞燕啊!”
月影闻言一个旋身飘然落地,沈寒的琴音亦就此暂些。
“月影近日来新编了一支十分有趣的舞,”月影笑意盈盈地说道,“只是尚未精熟,不知道哪位公子愿意陪着月影试练一番呢?”
“哈哈哈,我来!”
“花公子,让我来!”
“我来陪你!”
台下的众恩客闻之不由得雀跃不已。
“宋大爷,”月影朝向宋昆浅笑道,“不知您能否赏脸陪我一练?”
“哈哈哈,”宋昆笑道,“这敢情好,花公子相邀,宋某是求之不得啊!”
说着,宋昆站起身来,大踏步来到台上:“不知花公子需要宋某如何相陪?”
“别急,”月影一边说一边示意台下的小姑娘将那把竹椅搬上来,“您先请坐。”
“好好好!”宋昆大笑着,一掀下摆,转身坐定。
“把手伸出来,”月影看到宋昆乖乖地伸出了两只手,摇摇头道,“一只足矣。”
“哈哈,好!”宋昆照做。
“今日,月影再为大家跳一只掌心舞。”
“掌心舞?”
“这怎么可能?”
“那有什么不可能,刚才花公子的琴头舞,你又不是没见过。”
月影没有理睬台下众人的窃窃私语,回眸朝沈寒微微一笑:“沈公子,请您为月影试弹一曲《殿前欢.听琴》如何?”
“好!”沈寒闻言,笑着轻拨琴弦——
搵啼红,杏花消息雨声中。十年一觉扬州梦,春水如空……
伴着悠扬的琴声,但见月影似一艳红的花瓣,飘然纵身落在宋昆的伸出的单掌中。
宋昆不禁暗暗称奇:即便这美人再轻,也不至于丝毫感觉不到重量。除了偶尔脚尖星星点点地触碰到宋昆的掌心外,竟然再无其他感觉。
宋昆呆住了,台下众人呆住了,楼上眉心微蹙的江隐亦不禁微微颔首。
突然,只见月影单足立于宋昆的掌心,将整个身体向后仰去,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于此同时,琴声亦恰到好处地停歇在那里。
“好啊!”
“妙!实在是太妙了!”
“神乎其技啊!”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月影缓缓直起了腰,他足尖轻点便要纵身跳下宋昆的掌心,岂料身形一晃,只听“啊呀”一声,整个身子竟然倒在了宋昆的怀里。
宋昆赶忙扶住月影,那双手却不偏不倚地扶在了月影的芊芊细腰上:“花公子,你没事吧?”
手,未曾拿开。
“我没事,”月影垂眸,面上浮出一抹红晕,“让宋大爷见笑了。”
“没有、没有……”看着月影粉面含羞的神情,宋昆不禁连身子都酥了半边。
月影浅笑道:“宋大爷,今晚您可尽兴了?”
“尽兴!尽兴!”宋昆痴痴笑道。
“无憾了?”月影又问。
“无憾!无憾!”宋昆知道月影是卖艺不卖身,他亦听闻包下月影之人貌似来头不小。可是今日,美人近在咫尺,宋昆虽然不敢太造次,却仍忍不住再次捏了捏月影的细腰。
“那就好。”轻轻地推开宋昆扶在腰间的手,月影的眼中闪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突然,一阵邪风吹来,前厅的油灯尽皆灭掉。
“怎么回事?”
“快掌灯。”
“啊呀……”
一声惨叫传来,众人更是不知所措。当老鸨手忙脚乱地命人将油灯重新燃起,得见光明后,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手,一双血淋淋的手。
那是一双被人在瞬间剃去筋肉,只剩森森白骨的手。
现在,貌似称呼白爪,更为恰切。
宋昆,是活活疼晕过去的;
月影,抑或是被吓晕过去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醉霞楼瞬间乱做一团。唯有沈寒,若有所思地纵身上了二楼,回到江隐的身边。
“阿隐,你可曾看到一个人影。”甫一进屋,沈寒便压低声音暗暗问道。
“你是说?”江隐一点即透,“那个花公子是故意的?”
“没错。”沈寒颔首,“虽然这个花公子看起来亦正亦邪,然而他今日所做之事倒尽皆是为他人。”
“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江隐注视着沈寒的双眸,故意说道,“你若看上了他,大可以把他赎出来。”
“你胡说什么?”沈寒面色微愠,但很快又展颜道,“阿隐,你吃醋了。”
“呸,谁会吃这种干醋?”江隐闻言,脸色一红。
“阿隐,”沈寒笑着将江隐揽入怀里,在他的耳边吹着热风,“我有你一人足矣。”
“咳咳……”江隐的脖颈彻底红了,他轻轻推开沈寒,“正经些吧,我们赎不了安之的身,最起码你也该治治他的伤。这孩子,太可怜了。”
“为夫遵命。”沈寒闻言,亦不忘揶揄江隐,二人携手来到床边。
沈寒细细查看了一番陈安之的伤势,从怀中取出几种药膏,涂抹在不同的伤口上。
半晌,沈寒摇摇头:“阿隐,现在的形式,我们似乎只能护着陈安之一时,恐怕护不了他一世。”
“我知道。”江隐咬了咬下唇。
“刚一日,这孩子已然不成个人形,还三年,能熬过三个月都算他命大。”沈寒无奈道。
“那怎么办?”江隐急道,“这孩子不能死。”
“花公子,”沈寒眼前一亮,“能救陈安之的人唯有花公子。”
“为什么是他?”江隐不解道。
“阿隐,你相信我,”沈寒笃定道,“这位花公子绝不是一般的小倌,我若没看错,他刚才根本没晕。”
“你说他是装的?”江隐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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