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更打开窗那一瞬间,就低下了头。一支箭便擦着他头顶疾飞了过去。
随后火光暴涨,一群官兵的呼喝响起,已然手持□□死死封住了门口。窗台翻入几个手持不同兵器的人,一前一后将谈更堵在灵堂中央。
谈更即使早就预料到了这场景,此刻也头疼不已,面上堪堪露出一双眼睛,意味不明地扫视着来人。
后方一持两个大锤的壮汉喝道:“在下‘开山锤’张大成!‘破风镖’,你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束手就擒!”
谈更苦笑道:“诸君为何认定在下是‘破风镖’?”问出这句话很愚蠢,但谈更之意在于拖延时间。
大汉身后一个矮小男子道:“谁会做贼心虚来开王爷的棺材盖儿?除了毁尸灭迹消除证据还......”
话音未落,谈更已闪电般跃向门口,掏出短剑杀进官兵群里。
原来官兵人数虽多,在谈更此等高手眼中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江湖人虽少,但个个武艺颇精,杀进去难免两败俱伤,只会给对方时间召集更多人马来对付他。所以击溃官兵是逃跑的上策。
窗口那几个江湖好手立刻追上前来,奈何谈更短剑使得如鱼得水,剑光一闪,刹那间便割断了数人的咽喉,杀开一条血路,直奔门外。
却听上头一阵暴喝:“恶徒哪里走!”
谈更立刻就地一闪,刚才所站之处被劈了一道深沟,激起烟尘滚滚,随后一柄大刀从烟尘中挟风而出,直指谈更后背。
若是常人,与那袭击者拉开的距离小于刀长,如此凶猛的一刀下来,恐怕能捅碎脊梁骨。谈更哪里是泛泛之辈?当即拔地而起,跳到空中,脚尖刚好点在了那人的刀背上,随即借着这轻轻一点,谈更猛地回身窜上前,人影一晃落在那人身后一丈开外,那拿刀袭击之人身体便僵硬了,轰然倒地。
原来谈更借那一窜,手里的短剑已经迅雷般划破了那人的喉咙!
谈更暗叹一声。那把刀刀柄上有一金色穗子,谈更便知道这是“秋收刀”吴起山。
刚落地,一把剑便贴着谈更脚踝扫了过来,谈更当下一闪,借这一击认出了来人:对战时专往人腿上砍的“断足王八”薛一鸣!
身形一顿,一根铁棍从右侧劈来,谈更便像跳皮筋一样跨了过去,眼睛瞥见铁棍头上雕的虎头,原来是“虎啸杖”朴天度!
如此被各家兵器轮番轰炸了一阵,谈更终于摸清了在场所有江湖人的底细,随即轻喝一声,避开一支利箭,一跃上了一棵大树上。立即有轻功不错的人紧跟着追了上来。谈更环视一周,发现附近能落脚的地方都被对方的人占据了,自己也无法轻易逃离。
谈更换剑为绳镖,注力一挥,尖利的镖头呼啸着穿透了追在前列的那个人,穿透了那人的丹田和后背之后,继续往前,刺入了第二人的大腿。
那两人满脸惊愕,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中镖的。
并非是因为两人反应不快,武功不高强;而是谈更的镖实在太快,太猛,太灵巧,镖的射出可以不呈直线,可以用内力随意轻巧地改变方向,且威力不减。一般人除了听见破风之声,连谈更出手的瞬间都无法看见。
若说谈更使短剑是如鱼得水,那使绳镖,便是“人镖合一”了。这可是连“百里酩酊”都无法避过的“破风镖”!
谈更一转手腕,镖头“噗”地一声拔了出来,两人同时哀嚎着倒地,痛呼不止。
他手下留情,放了那两人一马,没取性命。见在场的人被这凌厉一击震慑住了,都不敢大意向前,只是握紧手中的兵器,虎视眈眈地望着树上的谈更。
谈更默默扫视了树下一圈,开口道:“诸位英雄好汉,谷王爷一死,并非在下所为。天下用绳镖之人不止在下一个。今日且让在下离开,在下定会找出真凶,还谷王爷一个公道。”
一片寂静。终于有人开口道:“我等如何能信你所说?”
谈更只觉得十分头疼,便叹了口气:“无凭无据,在下确实不值得信任。只是诸位莫冤枉了好人,让行凶者逍遥法外。”
众人不答。谈更只好道:“诸位不允,在下便只好强行突围了。在下一向不好伤人性命。若今日错手杀人,于诸位和在下都不利。”
有人道:“你已经杀了吴大哥了。”
谈更:“‘秋收刀’吴起山并未死。现在抢救还来得及。”原来方才与吴起山交战时,谈更留了一手,并未割断那人大动脉。
立刻有几人将躺在地上吴起山抬起,往另一处院子里跑走了。
众人见谈更无意杀人,且语气谦和,看来并无恶意。窃窃私语一阵,那“开山锤”张大成便高声道:“阁下去捉拿真凶,我们并无异议。只是这一路上,我等要跟随阁下了。”
谈更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道这群人还不傻,便道:“自然可以。”
第二天清晨,南下的官道上,五个人正骑马而行。
中间那身量颀长,面容俊朗却眉头微皱的,便是谈更了。谈更左边是“开山锤”张大成和矮小的“破劫鞭”李系,右边是“断足王八”薛一鸣和一位善使弓箭的年轻女子,绰号没有,别人只唤她“屠九娘”,昨天谈更推开窗时袭击的利箭就是屠九娘射的。
四个人跟着谈更往江南走去,一晃过了好几天。四人发现谈更虽被冠了“涉嫌杀害王爷”的罪名,听起来像胆大包天十恶不赦之徒,但谈吐举止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平时也豪爽大度,便逐渐放下了警惕,五人间交谈也熟络了些。
那屠九娘见了谈更的真容后,还盈盈笑着去还礼:“那日是小女唐突了,对着公子放箭,如此善恶不辨,真是愧疚。”
谈更刚要说什么,后头的张大成便嚷开了:“屠九娘,你见这小子生得俊,便忘了他是什么人了么?”
薛一鸣阴阳怪气道:“这小子可是人模狗样的。”
谈更差点气笑起来,道:“张好汉、薛好汉,样貌虽不是一个人的全部,但捞纯情妹子的春心也够了。”
张大成立刻骂道:“臭小子你以为自己生得很好?咋的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哪里有爷爷我生得挺了?”
薛一鸣摇摇头道:“他是没你生得挺,但比你生得顺眼多了。”
张大成怒道:“你个趴地王八到底站哪一边的?”
薛一鸣:“你的锤子跟你脑壳都榆木做的吧?怎的不让人说真话?”
张大成:“你!”
屠九娘笑得花枝乱颤。只有那李系最为憨厚,急忙劝要吵起来得两人道:“二位消消气,都是兄弟。”
二人便勉强不吭声了。
沉默行了一阵,谈更忽然开口道:“我洗白那日,可否与四位结交?”
四人皆是一愣。
屠九娘反应最快,道:“若公子真是无辜的,九娘定会与公子结义!”
李系也道:“公子武艺高强,为人仁厚,与公子结交是李某有幸!”
另外两人沉默不语。
谈更笑道:“多谢......四位!”
谈更望向前方的路,心里算了算日子,恐怕自己不能完成和梅下澈的一月之约了。
毕竟人在江湖飘,头上悬把刀。哪一日砸下来了也不足为奇。
只是谈更想到那人在他临行前伏在他肩膀上诉说,那时那人的脆弱,还有长久的孤独,谈更不知为何,心里就一阵一阵地疼惜。
澈兄......来日方长,我定有归期。
作者有话要说:
来日可不方长......小澈澈要生气了!
第14章 一个不留
一行人脚程极快,转眼到了江南。月州是江南最富庶的城市,谈更至此便请四人上酒楼小包厢豪吃了一顿。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饶是之前张大成和薛一鸣对谈更没什么好脸色,酒足饭饱后也客气不少。
谈更为人忠厚,也不代表他不聪明,此举填了四人的胃,谈更的目的是收买四人心。
杯盘狼藉。小二来收拾时,还笑着朝谈更道:“这位公子可是好久没光顾我们酒楼了!当年有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来砸我们店,还是公子将他们打个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呢!”
谈更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被那些个小痞子坏了心情,我不就没食欲了吗?”
与谈更寒暄几句,小二才笑眯眯地走了。
谈更低下头喝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人。只见屠九娘和李系脸上已露出赞赏之色,张大成和薛一鸣看他的眼神也和气许多。
心道,一定要先将四人稳定下来,尽可能消除他们的疑虑。到时候真的跟官府对峙起来,也许能有四个为他辩白的人。
说曹操,曹操到。楼下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五人望窗外,见一群身穿兵甲的官兵将这间酒楼给包围了,一支小队伍迅速冲进了酒楼里。
五人神色一变。谈更眉毛一挑,心道他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原来那日谈更与众人谈判成后,众人答应帮忙同官府打交道,先不让他们来拘捕谈更;而五人离去后的第二天,官府才知道众人擅做决定,把到手的嫌疑犯给放跑了。
谈更心知那些江湖好汉已经尽力帮忙拖延了时间,但可惜还是被追上了。早知道辛苦一点也要用轻功赶路,那些官兵就算插了翅膀也别想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