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升米恩斗米仇,”苏俨敛冷哼一声,恨恨的道;“当年他被沈居排挤去云州那偏远之地,若非兄长援手,只怕半辈子都得陪着谢尧在那开荒了。如今身在理政堂,竟干出这样的事来。”
苏俨昭倒没什么好气愤的,上一世陶懿将谢烜的交州旧部名单交到丞相府的时候,他就知道陶懿是个下限几近于无的人,从不曾寄托什么希望在他身上。
“所以兄长打算如何做?”
瞧着苏俨敛一脸正经的问,苏俨昭却突然想到了谢启。
那日出了栖凰阁临别之时,谢启攀着他的脖颈交换了一个极是缠绵的吻,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万事有我。”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能教他放下多日的疲累,以及心中藏而未露的戾气。
想来也有些好笑,玩弄权术多年身在高位且手下白骨无数的人,竟也有一天能被人拥住,以承诺的姿态说一句。
万事有我。
像是多年无家可归的旅人终于有了归处,无需讲究下榻之处的陈设是否豪奢安逸,只要合乎心意的舒适,便无法自制的沉沦。
苏俨敛等了许久才等到回答。
“三司会审,大理寺向着咱们,刑部那边陶懿不会自己的招牌,都察院也打过招呼了,不会难为苏溢之。” 苏俨昭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说话懒洋洋的。
不会难为苏溢之?
听出话中未尽之意,苏俨敛诧异的扬了扬眉;“可这数十个人里,只有苏溢之一人得脱,会不会显得有些刻意?”
寻常百姓可不知道什么官场厚黑学,更分不清其中的利害纠缠。只知道唯一逃脱的人跟理政堂中哪一位关系更亲近些。
届时名声有损的只会是眼前人。
终于将还惦记着某人的思绪收回来,苏俨昭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随口道;“可这些人当中,当真只有他一人是无辜的。”
翌日午后,大理寺。
苏俨昭自车驾上缓步而下,目不斜视地往三司会审的所在处行去。
齐朝制,三司泛指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由帝王下诏方可举行,审理结果交由永安宫裁定,而后再做定论。
谢启还没亲政,也就是说,审理结果终究会送到理政堂的案头。
不过苏俨昭还是来了。
与其说他对此事有着强烈的关注度,不如说是好奇。
好奇谢启能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才走了几步,就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谢启一身玄色的衮服,身后跟了好些人及简化过后的帝王依仗,罕见的没隐藏身份就出了宫。
他二位算得上是心有灵犀,前脚后脚的功夫,倒吓得三司的人慌忙迎出来,收拾了地方安置这两位。
于百柯分外为难的看着谢启,当着苏相的面,他不敢如前几日一样大开方便之门,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还未亲政,循例不能旁听三司会审,不如……臣等审理完毕之后,再将结果报与陛下。”
出乎意料的,前几日气场慑人的谢启没露出半点不悦的神情,相反,他好脾气的点了头,自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苏俨昭原本是打着旁听的打算,见了此情此景脚步顿时挪不动了,朝于百柯摆了摆手;“本相留在此处陪陛下就是,三位大人先行去审理,审理完毕之后再将结果报过来。”
于百柯如蒙大赦的走了,全然不曾注视到谢启在听到苏俨昭那句话后突然亮起来的双眸。
等到审理正式开始,谢启四处打量了几眼,确认四周都是皇宫跟相府的人之后,起身走到苏俨昭身侧,俯下身来。
“璟之不想去看三司会审?”声音低低的,充斥着点蛊惑的味道,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苏俨昭由着他拽了袖子顺势站起身来,嘴角亦勾了勾;“想去又如何?”
本以为这位是想缠着他应允旁听,不想谢启抿了抿唇,拉着他就往门外走;“带你去个地方。”
一路跟着谢启走到正堂后面的小间,听到于百柯审理的声音隐约传来的时候,苏俨昭甚至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他明明可以正大光明旁听的……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听墙角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启对事情总有特殊的解决方式~
感谢哒哒哒、知风的地雷~
感谢“哒哒哒” “士己” “大果紫檀” “艾草未央” “明河影下苏熙” “毒嘉莉雅” “Fy” “再也不对你笑了” “甘乐” “梧桐雨” 的营养液~
么么哒~
☆、第58章
想归这样想, 看着一旁的谢启屏息静气的模样, 苏俨昭还是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声。
早前耽搁了一段时间,三司会审已经进行到中途, 他两蹙了眉听了好一会才跟上进度。
于百柯洪亮的声音透过空间传过来,显得十分清晰。
“苏溢之, 早前你在狱中曾递了状子自言有内情, 如今三司会审直呈天子,有何内情只管说来。”
于百柯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什么严厉,相反, 温和到了一定程度。
苏俨昭扫了一眼凝神专注的谢启,没言语。
狱中之人想要递函给大理寺的最高长官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有人关照自然两说。
苏溢之的声音跟苏俨昭其实有几分相像,都带着几分男子的清越,以及十足的镇定内敛。
“禀大人,会试前几日, 确有人找晚生说过科考试题一事, 言道只需支付一笔不菲的银钱就能得到今岁会试的试题, 被晚生所婉拒。后来左思右想觉得不妥, 便挪出时间调查了几日来人的身份, 查出此人姓易名悠,同是要参加科考的举人。其叔父负责刊印本次会试的试卷。只是时间匆忙, 未来得及上报官府。”
话语适时的戛然而止,留出三分让人臆想的余地。
“你血口喷人!我几时在会试前来寻过你?又何时索要过大量银钱?”同样十分年轻的男子嗓音,只是多了抹气急败坏的意味。
“我却与阁下有过一面之缘。况且考场搜身时并未在我身上寻到丝毫夹带, 只听闻事后有人胡乱攀咬,就不知是谁受不住刑胡乱招供了。”
“你……”
苏溢之言辞干净利落吐字清晰,话里行间里直指易悠的叔父为了财物泄露考题。
而这些对大理寺都察院来说查证并不困难。
至于会试之前的事,全凭一张口说,就是仁者见仁了。
一墙之隔的正堂里陡然间静默下来,间或传来更近些的低语声,料想是于百柯等人在商议如何处置。
苏俨昭将身子靠在墙面上,挑了眉看向身边脸上没出现半点意外之色的谢启。
相比苏家跟玄卫的情报网,谢启手里能调动的资源少了好些,却也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
能不能及时探到真相两说,要布一个简单且能自圆其说的局却算不得困难。
谢启正凝神听着正堂中的动静,突然被人拉起了右手,被生生唬了一跳。
苏俨昭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将掌心的一面翻过来对着自己,伸出手指在上面轻轻描了几道,动作自然无比,神态更是十分认真。
身侧人的体温一向偏低,谢启骤然触碰到微凉的肌肤,却觉出几分灼热来。
他浑身一颤,半边身子都有些僵硬起来,顾不得再去听隔壁的声响,只极力抑制住自己逐渐粗重的呼吸。
等他反应过来苏俨昭是在自己掌心写字的时候,白皙的指尖已然第二次从下往上挪移,继续书写着笔划。
收敛了好半晌心神,才将自己的注意力移到字本身上去,勉强辨认起来。
“……纵……容?”头两个字没看见,谢启只半蒙半猜的猜出后两个字,无声的比了个口型。
苏俨昭点点头。
谢启蒙了这么一瞬。
纵容谁?
苏溢之?易悠?
他的本意只是想将苏家干干净净的摘出去啊。
许久,他才恍然大悟般的又比了个口型。
陶懿?
这是谢启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万全之策。
陶懿虽身在理政堂却不主管科考,试卷上的题目他虽能勉强弄到,到底没什么说服力。于是笼络了易悠的叔父易及,由他出面售卖科考试题。易及本就贪财而苦于求富无门,两人一拍即合身狼狈为奸。
这是谢启查到的。
陶懿是他复辟后才被拉进的理政堂,明眼人都知道是谁提拔上来的。
若是处置了陶懿,涉案之人又有苏俨昭的族弟,寻常百姓会如何作想不问可知。
弃卒保车,先将陶懿跟苏溢之都摘出来才是正理。
见身侧人又点了点头,谢启的眼珠转了转,同样拉起苏俨昭的手,用指尖在身侧人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起来。
掌上传来阵阵□□感,苏俨昭忍住将手强行抽回的举动,微微抬首,正巧对上少年嘴角衔笑的面容。
现世报来的快啊。
日后清算。
苏俨昭神态专注,倒是没闹出什么前两个字不及辨认的乌龙,一字一字看得清晰。
最后一笔写完,谢启微微偏了头,神态中带了些征询。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人君主的是不是该大方些,已经揭过了的事就让他过去,而不要斤斤计较想着日后一一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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