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何人所为,为的又是什么?
秋日里的风自窗沿处吹了进来,苏俨昭克制住去拢衣袍的举动,却还是感觉微微的凉。
树大招风,本是应有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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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午夜。
白日里一片繁华的金陵城内泰半已寂静下来,只剩下最中心的几条街道,依旧车马盈道,延续着不夜的喧嚣。
位于城东的大理寺内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监牢之内,今晨才被送进来的人被高高架在刑架之上,早已没了早些时候闭口不言的高傲,只含含糊糊的不住说着些什么。
大理寺卿于百柯眉头紧蹙,在空白地面处仅有的一张桌案旁来回走动,没有半点想要休憩的**。
良久,直到晃到守在身侧的狱卒头昏眼花的时候,他才仰天长叹一声,确认道;“确定将消息传到苏相耳边了?怎么至今没有回复?”
原本接到手头这桩案子的时候他还暗暗同情了一把曹胜祥。身为主考却连带出舞弊之事,问罪与否且不论,五年内再行升迁是想也不要想了。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同情的太早了一点。
天知道他在听到被搜出夹带的举人供出苏溢之后有多绝望。
这特么影响仕途啊……
站在一侧的狱卒打量着自家大人生无可恋的表情,试探的道;“相府还没来人回话,大人若是等不及,不若再遣人去问问?”
于百柯昔年跟着苏俨敛在刑部历练,后来又经苏俨敛举荐当上的大理寺卿,他本人虽从不结党,却已被朝中文武打上了半个苏家的印记。
这是连寻常小卒都知道的事情。
他思忖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苏相向来缜密,不曾回复就是未下定论,用不着咱们派人去催。”
话虽如此,他还是对如何处置苏溢之犹疑得很。
人都关在牢里了,上不上刑?逼不逼供?不肯招怎么办?招了又怎么办?
一团乱麻间,有身着守卫服色的人匆匆赶来,看模样就知道是来通传的。
于百柯喜上眉梢,只以为自己望窗秋水终于得偿所愿,上前几步就迎了上去,却在听到通传后惊诧十足。
“陛下?”
谢启缓步踏入大理寺的时候,早早收到消息的于百柯提早就侯在了门前。
接着大理寺门口明亮的烛光,于百柯大着胆子打量了一眼这位少年天子。
于记忆中的孱弱少年不大相同,这位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自复辟之后身高猛的窜了一截,昔日稍显稚嫩的面容也完全长开,眉目如刀削,透出一种偏凌厉的俊美,只是淡淡的望过来,就给人以莫名的压迫感。
“带朕去见苏溢之。”单纯的命令式语句,没带任何可以商榷的余地。
一句‘陛下还未亲政’堵在喉间,于百柯沉闷的点了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诺。”
跟着于百柯一路沉默的走了许久,谢启终于看见了苏溢之的身影。
看得出所处的监牢算得上条件较优越的,身上也无丝毫受过锤楚的模样,只人半躺在稻草堆上,面容有些憔悴。
眼见着狱卒掏出钥匙开了门,谢启挥了挥手,道;“都出去吧。”
“可陛下……”于百柯讶异出声。
要是这小祖宗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出了什么事,他才是万死难赎。
“出去。”谢启重复了一遍,目光凝在听到‘陛下’两字后陡然轻颤的人身上。
四周终于清静下来,谢启进了牢门,不甚在意的席地坐下,朝着已然悄然睁眼的人勾唇笑了笑;“咱们又见面了。”
苏溢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张脸他的确是见过的。
只是彼时眼前人自承是萧澈,当着苏俨昭的面,他也就不疑有他,只暗暗疑惑这位与传说中貌若好女的侍人并不相似。
“重新自叙名姓一下,姓谢名启,金陵人士倒是没错。”对面的人不说话,谢启好脾气的续道,没半分恼怒的意味。
苏溢之用了好半响才接受下这个事实。
强行让自己忽略掉一国之君为何要应承自己是萧澈这个疑惑,他又想到了些别的。
原来当今陛下与右相的关系当真与传说中一样好。
苏溢之自承善察人心,那日令泽居里他看的清楚,少年望向苏俨昭的目光中夹杂了多少亲近,联系到对方年纪,才会轻易的认可了谢启是萧澈的说法。
“陛下来此间所为何事?”好容易才将心绪收回,苏溢之有些疲累的道。
他虽贪图名利,到底不蠢,不会做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会试被栽上一个夹带本就是无妄之灾,于百柯虽待他客气,到底是身处大理寺的大牢之中,遑论现在还要直面天子。
谢启闻言,目光在那张稍显憔悴的脸上一掠而过,面上的情绪却没波动半分。
“你老实说,有没有科考夹带?”少年的语气极淡,瞧不出分毫偏向来。
“没有,”苏溢之果断的摇了摇头,道;“只会试之前,有人偷偷摸摸寻到了客栈,说如果愿意可以提供科考试题,我不曾接受。”
像是想到了什么,苏溢之的声音陡然间高了些;“此事与苏相无关,陛下明鉴。”
关键时刻他总算拎得清,知晓谢启亲政在即,君臣若因此生了嫌隙,只怕后患无穷。
谢启却只淡淡剽了他一眼。
“朕当然知道。”
苏俨昭要想操纵科考名次,有比泄题更方便百倍的方法,譬如直接在曹胜祥那点名或者告诉他一声。
可局外人不这么想。
“你想不想全身而退,不沾染半分?”思忖片刻,谢启突然偏了头看向满脸颓然的苏溢之,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他两是不是腻味太久了= =
么么哒~
☆、第57章
谢启的话让苏溢之短暂的怔愣了一瞬。
从被突然出现的禁军抓起来的那一刻, 他就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自己很难全身而退了。
泄题是真的, 夹带是真的,事前有人知会过他是真的。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 他不曾接受。
无论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一心敛财却惧怕事情败露想要拉苏家下水,还是存了心要算计苏俨昭, 于他而言都无甚区别。
苏家不蠢, 能开脱就开脱,开脱不成就行弃卒保车之事,左右他苏溢之也算不上重要人物。
总之不管外边如何斗法结果怎样, 已然进了大理寺的他都只能算是阵前的炮灰,能不能保全全看天命。
眼下谢启居然问他想不想全身而退不沾染半分?
抱着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心情, 苏溢之沉默的审视了谢启许久,才笑了;“陛下有办法?”
按大齐的规矩,眼前的少年还有小半年时间就能正式加冠,而后才能执掌朝政, 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国之君。
撇开如今在朝中一家独大的那位乐不乐意交权不谈, 莫说差了半年, 就是只差一日功夫, 眼前之人照样不能对朝中之事直接决断。
谢启迎着苏溢之怀疑的目光, 嘴角抽了抽,却还是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苏溢之睁大了眼, 牢牢盯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屏声静气的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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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泽居;
苏俨昭半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 面前摊开了一本最新的地方奏疏,笔尖挪移,写下一行行批注。
今日是苏溢之被抓的第三日。
再晚些时候贡院之外钟声一响,就宣告了这一年会试的结束,同样,也是明日三堂会审会试泄题的预告。
苏俨敛缓步走进来的时候,恰好撞见这样的场景。
两日不曾出现在理政堂的人眉眼间是浅淡的疏懒,目光注视在手中的奏疏上,看不出半分惶急的模样。
“苏溢之都进去第三日了,兄长不着急?”自顾自的寻了地方坐下,苏俨敛挑眉道。
“有什么好着急的。”苏俨昭一份奏折批完,又换了另一份在眼前,细致的看起来。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苏俨敛无趣的撇了撇嘴,间或又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道;“兄长想知道这次的事是谁主事目的又是什么吗?半个时辰前才收到的消息。”
骤然出了这样的事,苏俨敛也曾慌过片刻,连拨的派人去查,直到收到确切消息后才平静下来。
心知自家弟弟今日是要打扰自己到底了,苏俨昭索性搁下笔,十分给面子的说出一个名字。
“陶懿?”
语气之随意,如果不是苏俨敛了解自家兄长轻易不开玩笑,几乎就要以为他是随口一说。
他瞠目结舌了片刻,才恍然道;“萧澈又快了我一步?”
自掌控玄卫后,苏家的情报势力泰半交由他掌管,苏俨昭若消息比他灵动,来源于谁不问可知。
苏俨昭勾唇笑了笑,不置可否,却将话题转了回来。
“陶懿骤得高位,府中应酬甚多,凭他那点俸禄自然扛不住,于是便想到了卖科考试题的法子。他倒谨慎,前后不过寻了十来位家中富足的举人,消息捂得十分严实,”苏俨昭用指尖点了点桌面,淡淡的道;苏溢之这个例外,不过是怕事情暴露,想拉人下水而已。好在咱们这位族弟还算聪明,没接这份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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