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的错处。
原本以为以谢烜的能耐就是起兵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没料到对方兵行险着绕去了金陵。
金陵失守倒也罢了,大半江山还在手里也算不上死局,偏偏小皇帝还不肯跟玄卫一道先撤出来。
昨日苏俨敛埋怨谢启,他听不顺耳就顺口圆了过去,心下却也是五味杂陈。
这当中只要有哪一步稍稍偏离,绝不会落到今日的局面。
也是他重来一次后太急于求成,既想护住那份难得的纯良又想让小皇帝快快长大,最好瞬息之间,就能决断天下事,接过他肩头的担子。
是他忘记了,十七岁的谢启,没经历过忍辱负重没有岁月磋磨,还不是那个拱手江山付诸一笑的君王。
这样的失误,绝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论人生赢家重生之后反而走了弯路是什么体验》
又晚了……真·日常修仙……
感谢词夏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5章
金陵西北角。
与一街之隔的繁华富饶不同,自闹市往下复行百步,人迹就陡然稀少起来。
幽长的小道上间或出现几个行色匆匆衣饰低调的行人,须臾间就消失不见。
巷子深处突兀的建了一所小院,门口草草种了几枝绿竹,黄昏下随风摇曳,映衬着微微暗下的天幕,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衰败来。
任桓下了马车,向后摆了摆手示意自家小厮不必跟上,抬首看了一眼小院的方向,压了压帽檐,疾步前行。
离小院门前尚有三丈距离,任桓眉心一蹙,只觉几道森冷的杀机笼罩住了四面八方,只压的人喘不过气,后背发凉。
脚步一顿,袖中令牌划到掌中,朝暗处晃了一晃。
少年白皙的掌心里躺着古铜色的物件,式样古朴,依稀可见上面一个“襄”字。
隐匿于暗处的人原本杀气四溢,见到令牌后静默了片刻便彻底销声匿迹,依旧隐匿于常人看不见的角落。
门响三下,两扇紧闭的木门间透出一条缝来,眼底浑浊的老者打量了门外的任桓两眼,将原本微小的间隙推大了些,到可容人侧身而过的地步。
心中存的有事,任桓顾不得挑剔,侧身而过,才窥的小院全貌。
即使心下早已准备,亲眼所见还是被吓了一跳,看上去面积不大的小院内有乾坤,不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空气中带了抹渗人的阴冷,置身其中不过片刻便觉难受难忍。
很难想象有人能长时间忍受这样令人窒息的氛围。
像是知道他的来意,老者转身带路,向着小院深处行去。
一路七拐八弯总算到了一处僻静之所,原本不要钱一样的守卫似乎尽数消失,老者深深的看了任桓一眼,低声嘱咐。“此间守卫半个时辰一换,世子一刻之内,务必出来。”
任桓颔首,顾不得致谢,几步走上前去。
门被推开。
暗室里常年不见阳光,谢启眼前突见光亮,不习惯的蒙住了眼睛。
他还没想清楚何人会来见他,却隐约瞧见来人顿住了脚步,发出一声难以置信似的低呼。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仿佛是时常听见的,又不如云舒云亦一样是听惯了的,一句话便能辨认的清楚。
不及细想,来人好似终于反应过来,脚下动了动,走到他身边,语气哽咽。
“陛下?”到底少年相处情分犹在,虽然早有预料,骤然见到此情此景,还是有些接受难能。
谢烜待谢启不算顶苛刻,却也没有半分优待的意思,该没有的都没有,不过容人转身的斗室中一片昏暗,灰尘密布。
“任桓?”眼睛好容易适应了外来的光线,谢启勉强认出了来人,扯了扯嘴角,强撑着从墙角坐起。
不及对方回应,想象了一下自己现下狼狈的模样,他下意识的理了理身上半新不旧的衣袍,才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笑话吗?
就算心头清楚的很,谢烜囚禁他的地方定然防守严密,除了谢烜本人,无论是谁来到此间,必然是费尽了功夫。
可那又怎么样?
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忍受力,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可以等,可以在暗无天日的囚笼里维持着基本的风度,可以在长夜漫漫里守住神台清明,等着一切出现转机。
可是真的被关进来,金陵城里朝升日落,宣政殿内朝议盛典,竟然真的再也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二十七日,天上的月由盈到亏,又开始了下一个循环,像是他看不到尽头的未来。
不由自主的,就想迁怒。
想要手中有刀,挥刃见血,想要令从口出,伏尸百万。
纷沓而至的情绪充斥了整个脑海,连他自己也辨不明晰。
任桓从外往内看去,只瞧得见秋日的风卷起屋中厚重的灰尘,却看不到谢启眼中掺杂了疯狂的迷乱。
思忖片刻,开口甚是艰难;“臣来与陛下商议……如何接陛下出去。”
许久没听到的人语声第二次传到耳边,谢启将蒙在眼睛上的手拿了下来,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遍任桓。
金陵城虽破了,上位的却还是谢家人,任桓这种家中三代都跟谢家沾亲带故的世家子弟自然没受什么影响。与往日一样,身上穿的仍是锦袍,腰间环的还是玉带,就连眉梢眼角上的那股风流之态,也半点未改。
将将压制下的情绪又有复燃的趋势,谢启嘲讽般的道;“朕怎么记得,当日大开金陵城门的,正是你任公子的父亲,襄阳侯任琦?”
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般的低笑出声,在幽暗的房间里清晰可闻;“是了,那日大雪晨课你来晚了,拼着得罪讲师也要跟朕提及德王之事,还有偏偏在德王妃去避暑山庄闹事时引朕前去……当时不以为意。如今细想,一来挑拨朕与苏相的关系,二来,令尊怕是早就跟德王暗中有所勾结了吧。”
往日诸多小事,像是缠结成了一个网,终于寻到了中心所在。
任桓被他凌厉的目光打量的头皮发麻,逞论对方话中种种尽皆无可辩驳,眼见天色又暗了几分,当下硬着头皮避而不答,又重复了一遍来意;:“此事臣乃父亲所为,臣一无所知。此番前来,是奉母亲之命,来与陛下商议出京一事。”
母亲?
谢启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和盛姑姑?”
任桓之母乃是和盛大长公主,昔年睿宗掌上明珠,及笄之年就嫁了襄阳侯,这么多年虽未闻夫妻琴瑟和鸣,倒也相安无事。
何况,谢启的印象中这位姑姑与自己并不亲厚。
自然,与谢烜也不太亲厚就是了。
正想不通为何这位会横插一杠,却见任桓郑重的点了点头。
“穆宗崩逝突然未有遗命,京中皇嗣属陛下年纪最长,承继帝位理所当然,德王起兵来由不正,宗室这边……我母亲仍奉陛下为正统,故有此一举。”
入情入理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谢启却闭了眼,没有被这从天而降的喜讯砸昏了头。
和盛大长公主奉他为正统,又有什么用?
虽是当今宗室里辈分最高的那一位,但到底手中毫无实权,至多能掌控自己封邑中的小事或者运用公主的名头在金陵行个方便。
就算是下定决心帮他,至多也只能护着他逃出金陵,日后怎么着,山高水长各安天命。
若是留在此间,谢烜顾忌声名,还能保一个性命无忧。而他只要走了,必定要面对的是谢烜无休无止的追杀。
这是个死局。
而破局最好的办法,是光明正大的走出这座小院,光明正大的留在金陵。
避开任桓希冀的目光,谢启装作不经意的问;“苏相怎么样了?”
快一个月了,他没有得知过那人分毫的消息,连担心恐惧都无处托付。
潜意识里他知道苏俨昭没事,可又耐不住的去想,等那人收到金陵沦陷的消息,从交州腾出手来,会不会来救他?
怕什么来什么,任桓迟疑片刻,才道;“成王殿下许苏相原有一切不变,另加枢密使之位,掌军机大权。苏相回绝了枢密使之位留下了兵符,如今已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
如预料中没什么不同。
这样也挺好。
谢启的表情没什么波动,闻言只是低声应了一声,权做回应。
“那臣之前所言之事?”看出谢启的兴致缺缺,任桓皱眉,还欲再劝。
门外突兀的传来“笃笃”两声,既疾且快,容不得人去忽视。
长篇大论戛然而止,任桓猛的上前两步,凑到谢启耳边低语。
“陛下什么时候想要出去,每月逢五的日子不用晚膳就是了,之后如何行事臣会想法子传进来。臣告退。”
话音刚落,呼吸声还萦绕在耳边,适才说话的少年却已一拂衣袖走的远了,谢启望着几步开外那扇开了又关上的木门吧,陷入了沉思。
“每月逢五……”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忙完了,本周五之后就能恢复日更啦~
感谢知风、Akasa、哒哒哒的营养液,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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