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言故又忍不住喟叹,如今的情况……可惜了。
谢启这些天片刻不离战场,自然不会对时局没有分毫了解。
听见预料中的话语,他晃了晃身子,牵强的克制住情绪,道;“守不住了吗?”
要他回宫,是快守不住了吗?
十步开外,已有少许的交州军敏捷的登上城池,四周的城门守卫立刻涌上,巨木滚石弃之不用,腰间利刃却已尽数出鞘。
短兵相接不过片刻,淡淡的血腥味便已弥漫开来,像是先行炸开了一个口子,源源不断的喊杀声此起彼伏,锐器与**相碰撞、迸裂,激荡起一场可惊可怖的杀伐。
声音传至耳后,言故惶急的看了一眼身后,手已经握到刀柄之上,心急如焚;“陛下快些回宫吧,此地有臣等负责不会有事!”
……
最纯粹不过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谢启眼角的余光已然瞧见流淌的血色,却只是咬了咬唇,颔首说了一句;“言将军保重自身。”,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帮不了忙,亦如言故帮不了他。
/
成王军帐。
谢烜一身薄甲,双目通红,将桌案上一摞军报尽数扫落。
他起兵之前曾花了大力气构建密报传送的机构,真金白银流水一样的投进去,堂堂亲王过的并不比朝中五品官员体面几分,总算是略有成效。
譬如此刻,麾下交州军仍在加紧攻城,全国各地的兵马动向依旧向雪片一样飞向了他的案头。
可惜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青州交州那边,就算是占据天时地利又有着沈居在使力气,也不过勉力做出了不弱于人的假象,内里却是尽数掏空,所剩不过一个空壳。
而金陵这边……谢烜的眸色暗了暗,最近的勤王军队已到予关五十里外,至多还有三日功夫就能赶至,届时里应外合……
三日。
他仰头注视着帅帐的篷顶,只瞧见一大片的带着灰暗的黄,无边无际一般,瞧不出归处。
“殿下,有金陵中人求见。”贴身侍童掀了帘子进来,轻声禀报。
“不见。”谢烜想也不想的回绝。
攻城已持续数日,早就有朝中官员或明或暗的投奔于他,都是些起不了作用还自矜身份的货色。
“可来人说,他是受德王妃派遣,想用一扇城门换殿下一个许诺。”小童迟疑着,还是将话给说全了。
原本漫不经心的谢烜蓦然坐直了身子,充满血丝的双眼里透出一抹亮色来。
/
世上最坚固的城池都是先从内里溃败的。
谢烜骑在马上,遥遥望着那座他自幼生长的宫殿,心中畅快难言。
大军突然入城,才搏杀了一整日的守军毫无防备,片刻的慌乱后兵戈声再次响起,呼救声与嘈杂在耳边蔓延,却分毫影响不了他的愉悦。
“禀殿下,城门处已尽数清理换防,城中居民正在安抚。只是尚有一些大人的府邸未能接管。”
副将的声音骤然出现,唤回了谢烜的神志。
大军入城,第一步自然要接管城门驻防,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直扑皇宫,一路控制京中高官府邸。
只是齐朝名门世族惯爱蓄养家丁,即便是出身寒门但后来爬上高位的大臣也爱跟风一二,自幼养成的家丁骁勇护主,这一步就显得有些困难。
谢烜撤回目光,眼里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只是淡淡的道;“愿降的录册,不愿的……一概处理了吧。”
他顿一顿,又道;“莫要惊扰苏相府跟定国公府,尤其是苏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住惊吓。”
副将一怔,尚未来得及辨察谢烜话中之意,就见自家王爷扬鞭朝马背上一带,向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连忙纵马跟上。
嘶哑低沉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足够让人听清。
“加派人手包围皇宫,不许走脱了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黑化进度条开启~
感谢榔里个浪的手榴弹,么么么么哒~
☆、第23章
谢烜一路畅通无阻的飞驰进宫城的时候,永安宫里云亦正手脚飞快的给谢启换上宫中侍卫的服色。
从来肃穆威仪的帝王宫室第一次染上凄惶的色彩,一向恭敬谦卑的宫娥内侍亦不见了踪影,铺天盖地的喊杀声遥遥传来,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清晰。
谢启神色漠然,任由云亦在他身上动作,不怎么配合却也没反抗。
“方才来禀报的人说,是襄阳侯拿了德王手令,逼着石城门城守开的城门”
正当云亦一面将腰带束上谢启的腰一面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被噩耗吓傻了的时候,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
属于少年人的清朗嗓音,既不惶急亦不气恼,像是茶余饭后永安宫里的闲谈,轻松闲适。
可在如今兵荒马乱的情形下,半点不应景。
手下的动作一顿,云亦勉强的抬头,声音干涩;“陛下您快些吧,如今叛军尚未稳住局势,宫中人多,混在人潮中兴许能保全,出了金陵再做谋划。”
避而不言就是片刻前的记忆没出差错,谢启嘲讽般的笑了笑,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不期然又想起了月前在明徽避暑山庄的对话。
“其实德王叔也没犯什么大错,幽禁了这么些日子也够了,不如……算了吧?”
是他看着稚子孤母被驱离于心不忍,迟疑了半响开口。
午睡刚醒的人诧异的看他一眼,挑了挑眉毛,笑了。
“陛下果然仁厚。”
“先帝早逝,德王身为文宗幼子,一样有承继帝位的权力。陛下与其同情他人,不若先将今日的奏折尽数看完?”
模拟两可的话语,附带一大堆沉重的课业,成功的让他迅速忘怀了曾经萦绕于心的小事。
果然……最看不清的只有他吗?
“陛下,快些走吧!”云亦最后一遍检查谢启身上的服饰,眼见自家主子精神恍惚的模样,急的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拉起谢启的手臂就往外拽。
将将走到殿门口,一片阴影蓦然遮住了殿外投射的光线,未及抬头,上方传来暗哑的声音,疲累却带着明显的愉悦。
“七弟这是要往哪里去?”
/
交州邺城,成王府邸。
苏俨敛信步走入正堂,打量了一眼四周装潢,轻啧一声;“成王过的有够简朴,不怪想造反呢。”
邺城是谢烜多年经营之地,且因地势之利易守难攻,若非前方顺阳城未曾回援,进展定然不会如此顺利。
交州富庶之名天下皆知,所有人都以为成王府邸定是金漆玉砌富贵荣华,哪能想到是这般清简的不成样子。
苏俨昭是先在府中转了转才来的正堂的,神色有些不虞。
随军司马尽职尽责的跟在他身边汇报诸多事物,从军机缴获到清扫战场,事无巨细无所不包。
苏俨昭听的头疼,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眉心微微蹙起;“捡紧要的说。”
那司马一愣,准备好的呈词顿时接不下去,含糊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苏俨敛看不下去,插口问道;“成王亲眷都在城中?可有走脱的?”
随军司马如释重负,这个他知道,立刻答;“均在城中,因着人数不多,控制十分顺利。”
苏俨敛点点头,示意对方退下,扭头去看他兄长。
苏俨昭正低头注视着外面庭院里的落叶,从金陵出来时不过七月,一路跋涉加上攻城日久,如今已可见初秋景象。
无端的,让他心头一跳。
明明一切如之前预料中的一样发展,缠绕在心田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重,逐渐成为一个难解的死结。
顺阳城下双方兵力相若,谢烜占了地势之利,却选择了避而不战。
除去在绕开顺阳打邺城的路上遇到且解决的伏击,谢烜手里大抵还有七八万精锐。
七八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真的破釜沉舟想干些什么事,轻易收拾不下。
可谢烜不与他对阵,又能去哪里?
哪个地方的守卫比他手中兵力弱些却更有价值?
一抹惊惧自脑中闪过,分明只是初秋,苏俨昭却觉遍体生寒,身体几乎难以自制的轻颤起来。
他猛的看向门外,想叫人传令迅速召集士卒,却见一身青衣的萧澈脚步匆匆的向正堂走来,手中捏着一封藏青色的信函。
起身起到一半的苏俨昭重新坐直了身子,心中叹息了一声,脸上却勉强维持了平稳,淡淡的问;“怎么了?”
萧澈顾不得礼数,双手奉上了那封信函,口中急急道;“云州加急,成王谢烜亲率交州军绕云州直扑金陵,已到云州边界,距金陵不过三日脚程。”
“什么?!”苏俨敛见他进来,原本暧昧的勾了勾唇角移开了目光,闻言差点没讲茶盏摔了,十足惊诧。
果真……
苏俨昭痛苦的闭上眼,突然没了言语。
良久,才听见空气中传来半点不似自己的声音。
“这是几日前的消息?”
“旬日之前。”
/
自朝中大军拿下邺城之后,青、交二州的气氛几乎是陡然变幻。
右相苏俨昭一反之前安抚为主的温和,出手迅疾,几乎在月余之内就将两州内借成王造反之机生事的亡命之徒消减完毕,终于勉强使得躁动不安的民心平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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