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今夜,惨死的是几个无辜的太监和宫女,来日又会是谁?
冰凉的手指骤然被一股暖意包裹,那股暖意继而缩紧,几乎要将柳岸的手捏疼了。柳岸侧头一看,刘璟正立在自己身侧,那双眼睛透过昏暗的夜色正默默地看向他。
对方目光中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偏偏一句也没说出来。但是两人十指相扣的瞬间,柳岸便已明白了。刘璟的恐惧愤怒和懊恼,柳岸都感同身受。
他们无非都是想在方才那样的境地,能护住对方,可却又苦于无能为力。
“走吧,这里血腥味太重,不吉利。”刘璟说罢牵着柳岸朝他们住的营帐行去。
杨峥跟在刘璟身边,显然对今晚的事情一头雾水,却又不好贸然相问,只得斟酌着小声问道:“陛下不会杀我灭口吧?”
“他既然不动你,便是将你的命交给我了。”刘璟道:“他心里明白,你若是不值得信任,我自然会了结你。”
杨峥恍然大悟,又问:“是不是潘文杰搞得鬼?”
刘璟嗯了一声,继而冷冷的道:“这件事,陛下不计较,我计较!姓潘的既然不知好歹,我便让他知道一下动我的人是什么后果!”
柳岸闻言却是一皱眉,只觉得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一定是漏掉了其中的某个关键。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有事耽误了更新~~现在补上~~还有几个没有解释的点,下一章会解释清楚哒~
另外,柳岸的父亲不是渣男~骗婚什么的,不会有哒~~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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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这一夜, 对于许多人来说, 注定是无法成眠的一夜。
先前处死内侍和宫女的时候, 许多人都听到了凄厉的哀求和惨叫,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敢询问。大家都知道皇帝发怒了, 也知道出了人命, 可都默契的装作一无所知。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先前设宴的营帐中, 皇帝一人面对着杯盘狼藉的席案,醉意浓重的倚在案角,手里捏着一个空了的酒杯。外头的侍卫没有得到传召, 谁也不敢进去打扰他。
夜色渐深, 营帐中不时传来男人压抑的抽泣,站在账外的侍卫面面相觑都面色凝重, 却没有人敢进去看一眼。
刘璟怒火攻心,回营帐拿了佩剑便要去找潘文杰。他虽然心思没有柳岸细腻,可也敏感的觉察到了今夜发生的一切, 很显然与潘文杰脱不了干系。
柳岸当然也想解开心中的疑问,可是冲动行事显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更何况,连皇帝都没有计较潘文杰的所作所为,这其中必然是有缘由的。
否则,恐怕今晚被处决的人中,潘文杰会是第一个。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柳岸死命拽住刘璟的手, 劝道:“你如果和潘文杰起了冲突,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
刘璟略微收敛了一下身上的戾气,望着柳岸道:“他明知道你是我的……是我征北军的人,连招呼不打一声就把你带到陛下面前,今晚陛下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如果他要你进宫,我能拦着得住吗?”
这件事柳岸当然也后怕,好在皇帝没有执意要他进宫。
“可是皇上没有要我进宫,而且他的意思很坚决,要我隐姓埋名,不得暴露身份,甚至不惜把在场的宫人都杀了。”柳岸道:“很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潘文杰在利用我算计他,可他为什么没有处置潘文杰?”
刘璟闻言也觉得有些说不通,虽然潘文杰是潘太保的儿子,并且如今是太子少保,可欺君是大罪,即便是潘文杰的父亲,皇帝也未必下不了手。
这么大的罪,只扣了半年的俸禄,皇帝也太过手软了。刘璟略一冷静下来,便意识到今晚的事情存在太多的蹊跷之处。
柳岸见他面色稍缓,又道:“这其中,我们想不通的事情太多,贸然出手,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你先冷静一下,等我们把事情想清楚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刘璟闻言望着柳岸问道:“你能想清楚吗?潘文杰为什么会认识你?陛下为什么不动他?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为什么对两年前漓州的事情只字不提?”
柳岸闻言摇了摇头,他当然想不明白。
“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身后还有征北军将士和你,我不会拿你们的安危冒险。”刘璟道:“但是今夜我必须要去见潘文杰,等回了京城再想找他算账,恐怕就难了。”
秋夜的露水十分浓重,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草丛里不时传出秋虫的鸣叫,显得四周更加静谧。
刘璟带着柳岸一同去了潘文杰的营帐,杨峥之前早就得了吩咐,已经在周围悄无声息的散布了自己人。见二人来了之后,杨峥朝刘璟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潘文杰似乎早就料到了两人会来质问自己,是以见到他们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惊讶。
他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面色不似先前那般苍白了。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落寞,一看便是受到了打击的样子。
“杨公子。”潘文杰对柳岸拱手行了个平辈礼,开口道:“今日在下所作所为,实非君子行径,望杨公子见谅。”
刘璟望着潘文杰,目光闪过一丝冷厉,道:“这里有杨公子吗?潘少保莫非已经忘了那几个惨死的宫人?果然还是死人的嘴巴更可靠!”
潘文杰一凛,忙道:“在下失言,请柳公子见谅。”
柳岸看了刘璟一眼,对方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有话尽管问。若是潘文杰不肯说……刘璟轻轻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佩剑,他有的是办法。
“潘少保,我有一事不明。”柳岸道,“我虽然幼时在京城待过,可与你交集不甚,而且我父亲与令尊来往也不亲密,你应当也不会认识他才对。今日你怎会一见我便认出了我?”
潘文杰答道:“五岁的太子殿下都能认出你,我怎会认不出?”
柳岸一怔,面上现出疑惑之色。潘文杰似乎没打算隐瞒柳岸,索性开口道:“陛下的书房里,挂着一幅画像,画中人是当年的太子少师,你的父亲杨敏行。”
柳岸闻言大惊,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件事情背后的意味。这时刘璟却开口道:“陛下的书房,寻常人是进得的?若是太子殿下时常出入我倒信,可你一个外人,陛下难道不知道避讳吗?”
皇帝的书房里挂着故去老师的画像,这件事太值得玩味,而且带着几分不可说的隐秘感,按道理无论如何皇帝也该避讳一下外人才是。
“我当然是没有进去过,整个京城,能出入陛下书房的人,大概只有太子殿下和六王爷。”潘文杰道。
柳岸听到六王爷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年在庄子里遇刺的事情,当时六王爷对柳岸十分殷勤,还提出要带他回王府。那个时候刘璟和柳岸都以为六王爷是心怀不轨,如今想来,或许是对方认出了柳岸。
柳岸和刘璟对视了一眼,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处。
“你和六王爷想把柳岸引荐给陛下?为什么?”刘璟冷声问道。
潘文杰苦笑了一声,抬头望着柳岸道:“这话说出来可能对令尊有所冒犯,但是事到如今恐怕你也猜到了,咱们这位陛下,对自己曾经的老师,存着一些不可说的心思。”
柳岸七岁那年,十七岁的太子李勤继位,同年,杨敏行辞去太子少师一职,带着全家老小迁往漓州。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
然而谁又知道这位少年皇帝的心里,经历了怎么样的不甘和悲怆。
“那年在刘家的庄子里,六王爷见到了你,他说你与那画中人一模一样。”潘文杰道:“当时他也动过把你从刘璟手里抢过来的心思,但转念一想,你年纪还小,说不定长大一些,会与你父亲更像几分。”
潘文杰继续道:“看陛下见到你之后的反应,果然是极像的。”
柳岸骤然听到皇帝的这些密辛,只觉得心中乱成了一团,一直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倒是刘璟听得怒火攻心,毫不犹豫的抬起拳头狠狠给了潘文杰一下。
潘文杰猝不及防挨了这一拳,十分狼狈的摔在了地上。刘璟还欲再出手,却被柳岸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的意思是说,你与六王爷是想把我交给陛下,做我父亲的替身?”柳岸问道。
潘文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这大概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卑鄙的事情了。”
柳岸蹲下,俯视着跌在地上尚未起身的潘文杰,目光中蕴着深不见底的厉色,开口道:“你撒谎。如果你是这个目的,陛下无非是两种反应,要我,赏你,或者不要我,罚你。可是他既没有要我,也没有真正的罚你,反倒威胁你不要将我的身份暴露出去。”
潘文杰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没想到柳岸竟能将事情想得这么透着。
这时柳岸又咄咄逼人的道:“你手里有皇帝的把柄对不对?而且这个把柄并不是你所说的他与我父亲的事情,而是与我杨家有关的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