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铭摸摸她的头,说道:“明儿就成年啦。”
李舜钰问:“你要送我什么?”
“绫罗绸缎,金玉珠宝。够不够?”李舜铭说。
舜钰盯着他,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李舜铭勾唇笑,从兜里掏出方才买的泥人。李舜钰十分惊喜,连忙接过,细细端详一番,露出欢喜的笑容。
李舜铭爱怜地帮她理了理头发,说:“我去见一下伯父,待会再陪你玩。”
舜钰捧着泥人,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替李舜铭唤了女佣玉凤带路。
李舜铭跟着玉凤穿过重重走廊,便见到了自家伯父李绍衍。
李绍衍高高在上地坐在厢房正北面,他依然固执地留着那根前朝标志性的辫子,也依然在为人处世方面固执地遵循着儒学道义。
坐在他旁边的是二房周氏,坐在西面的是三房连氏。
李绍衍的正房已逝世多年,甚至没有为他留下子嗣,而周氏膝下有一子一女,分别是舜钲和舜铃,连氏膝下只有一女便是舜钰。
其中舜钲年龄最大,已娶妻生子,如今就是住在李家公馆;舜铃次之,已经出嫁;舜钰最小,刚近成年。
这样的人丁并不兴旺,所以李绍衍对李舜铭也就格外喜爱,视若己出。
“舜铭来了。”李绍衍看见李舜铭后露出了一个笑,亲自起身将李舜铭领到自己旁边就坐。
过久未见,李绍衍嘘寒问暖便格外上心,礼宴筹备一事都暂时搁了不说。
恰巧有人递了戏帖进来问要点哪几出戏。
李绍衍随手便将戏帖递给李舜铭让他先点,李舜铭摊开戏帖,意外见到了熟悉的名字。
那红底黑隶,以金粉勾勒的戏帖上分明写了“棠前燕”三字。
赵玉华拿着返回的戏帖有些不可思议,起身向化妆间走去,一撩帘子,唤道:“前燕。”
棠前燕正在化妆,对镜擦拭着油彩,并未回头:“怎么?”
赵玉华问:“你是不是和李家的人认识?”
“李家?哪个李家?”棠前燕问。
“就是明儿请我们戏班去唱戏的那个李家。”赵玉华说。
棠前燕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略微思索了下,摇头:“没有印象,怎么?”
“你看看,”赵玉华将戏帖递给棠前燕:“他们家点的全部都是你的戏。”
棠前燕略略有些惊讶,接过戏帖细看起来。
“莫不成他们家的哪位爷捧了你,你还一点不知?”赵玉华打趣到:“你还是这样无情。”
稍稍一顿,赵玉华劝道:“既是要成角,偶尔应酬又有何妨?你若是每次都全部拒绝,难免会惹人不悦的。
“我自有分寸。”棠前燕低声道,又把戏帖低回给赵玉华,说:“只是这个戏帖也太过乱来了,还是推脱说我应付不过来,换掉这些戏去罢。”
赵玉华略一沉吟,也赞同到:“那我再去和东家商量商量,但是明儿是免不了你挑大梁了。”
棠前燕点点头:“你还信不过我吗,放心吧。”
棠前燕弄不懂戏帖,李绍衍就更弄不懂了,但他又不想违背舜铭的恳求。
李舜铭倒是随意得不行,眉眼一弯,向自家伯父表示自己那只是随便拟着玩的,既然人家推脱说应付不过,那也没办法勉强。
随便拟着玩的!李绍衍在心里吐一口老血,让人换了戏,赵玉华倒真没费什么功夫,顺顺利利地拿到了重新拟过的戏帖。
至此,李舜铭便安然地躲在屋子中,不愿出去掺和各类大小杂事。大约是因为自家只有父子二人,佣仆三人,宴请极少,李舜铭才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干脆都一并谢绝了,落个清净。
他虽然很少来伯父家,却在正西厢房有着自己的一间屋,而不是住在客人常住的南厢房,李绍衍对他的用心便可见一斑。
相比清净的西厢房,南厢房便热闹得多,住得多是周氏与连氏的亲眷,或是李姓远亲,李绍衍本想让李舜铭去南厢房见见客,也都被他推脱了。
第5章 李家戏楼
待到二日,李家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舜钰身穿大红夹袄,搭配的绸缎罗裙有织金的花绣,乌黑的发髻上压一支珊瑚簪,通体如玉如血,镶以金色纹饰,衬得舜钰的脸庞素净如莲。
她盈着笑,走向舜铭,用古老却延绵千年的方式向他请安,舜铭忍不住地想着,那个会向他讨泥人的孩子总归是会消失的。
“我们去找伯父吧,看看今早又什么活动。”舜铭对舜钰说。
“别去了,”舜钰脸颊有些绯红:“今早是见客呢,你不是不喜欢热闹嘛,别去了。”
李舜铭先是有些诧异,而后又恍然大悟,难怪宴请四方如此隆重,看来伯父家的乘龙快婿也就是在宾客当中挑选了,而舜铭这副模样怕是已经心有所属了罢。
李舜铭一笑,故意耸耸肩:“那我这就没事做了,听说今天有不少一表人才的各家少爷呢,怎么,你不带我去看看?”
舜钰面上更红,忙说:“舜铃姐姐前几天还老说着许久不见你呢,我带你去见她吧。”
李舜铭仍笑:“我昨儿见过她了,今儿想见见其他人,也不用见太多,你觉得谁好我就去见谁怎样?”
舜钰跺跺脚,又说:“今早戏班刚过来,舜钲哥哥正忙得不可开交,你要不去帮帮他罢。”
“戏班过来了?”李舜铭确认到。
舜钰点点头:“就在戏楼那儿呢。”
舜铭沉吟半响不语,正恰巧婢女玉凤远远地走了过来,屈身请安:“三少爷,四小姐。”
“怎么了?”舜钰问。
“老爷唤我来请四小姐过去。”玉凤说。
舜钰答应一声,抬眼看李舜铭。
李舜铭温和一笑:“你去吧,我不去凑热闹了。”
舜钰忙问:“那你去哪儿?”
“我去戏楼逛两圈。”李舜铭说。
舜钰自以为他要去找舜钲,便不再多问,点点头后随玉凤走了,李舜铭目送她们离开,转身向李家戏楼走去。
李家的戏楼,可以追溯到三代以前,虽说不大,但也别有一番风味,飞檐立柱,彩画合玺,无一不极尽讲究,尤其是戏楼顶部的木质的藻井,是由一块块梨花木经巧匠之手雕琢而成的,层层向里收缩,为的就是拢音,新奇而精致。戏楼的前台不大,上悬一匾,上书四个大字:盛代元音*。
这座戏楼一直让李绍衍引以为豪,以至于红白喜事都喜欢请戏班子来唱戏。
李舜铭才走进戏楼中,便见到李舜钲正忙着吩咐桌椅摆放。
李舜钲比李舜铭大了八岁,此时已经是稳重干练的模样,他见到舜铭,随口问道:“你怎么不去玩牌儿,偏跑到这里来了?”
舜铭回答他:“我来帮忙。”
“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不用劳苦你了。”舜钲说。
“戏班都来了吗?”舜铭问。
舜钲抬眸看住舜铭,舜铭拟的戏帖他是为数不多看过的人之一,便多少也能猜到些东西,便说道:“跑场的差不多都在后台了,棠老板还没有过来。”
舜铭点点头,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舜钲又忍不住说:“这个棠老板我也见过,的确是风华绝代的模样,虽说现在名气差点但是城名角应该是指日可待,戏子薄情,你莫深陷。”
舜钲是在含蓄提醒着他捧角不要过度。
舜铭听得愣了片刻,然后一脸诚恳地和舜铭说:“我和棠老板只有一面之缘。”
……舜钲眼角抽搐了一下,很想甩面前的人一脸戏帖,只有一面之缘你还拟个戏帖拟得我以为你要爱上他了!
舜铭还是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舜钲拿他没法子,又无力说道:“棠老板应该过会儿就会过来了,你要是真这么闲,就去公馆外接他罢。”
舜铭答应一声,起身去了,舜钲不放心他,便又喊了一个小厮跟着。
舜铭与小厮近了北厢房时依稀听见了李绍衍谈天说笑的声音,但他并没有逗留,抬脚便拐了过去。
冷不丁玉凤端着茶盘茶盅从拐角处来,舜铭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茶水洒了一身。
“三少爷!”玉凤惊叫,慌慌张张地掏手绢想帮他擦拭。
“我没事。”舜铭按住玉凤的手腕,反过来看了看:“你没烫到吧?”
“没,没……”玉凤慌乱地说。
舜铭点点头,将外套脱了递给旁边的小厮,吩咐到:“你去我房间帮我换一件。”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玉凤仍惴惴不安,小声说道:“少爷你、你这样会冻着的。”
“没事,你快把这里收拾一下吧。”舜铭冲她笑笑,毫不在乎地向公馆外走去。
然后他就后悔了。
北平的3月,正是料峭春寒之时,风从袖口里灌进去,能生生地叫人打一个寒颤。
舜铭对着双手哈一口热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公馆避寒,然后他便听见了黄包车轱辘辘的声音。
舜铭抬眸,便看见了棠前燕。
棠前燕穿着深灰色的长衫,领口用金线绣着一朵牡丹,披着褚色白纹斗篷。黄包车并不快,荣福在后头跟着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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