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静思不妨她说得这样直白,羞红了脸,呐呐地道:“小姐恕罪,我是来找刚才进来那位公子的。”
绿衣女子走进一步道:“他呀,我知道去了哪里。若小公子肯为我唱个曲,我便立即带小公子去找他,如何?”
闻静思退了一步,犹豫道:“我不会唱曲。”
绿衣女子又上前一步,欲再调笑,楼上一位白衣女子探出半个身子,笑着喊道:“碧卿,别捉弄人,带他去椒阁清涟哪儿。”
那白衣女子似是地位较高,颇有威信,碧卿放下小扇,瞥瞥嘴不情愿地道:“景玉姐就会欺负人。”说罢,向闻静思福了一福,稍稍正色道:“小公子跟我来。”
闻静思向着二楼微微一揖,跟上前去。景玉却笑弯了眉,向着身后的姐妹道:“你说说,那么狡猾的一只狐狸,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兔子来?”
闻静思跟着碧卿越走越里,直到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前才停下,匾额上正是“椒阁”二字。碧卿停下脚步,指着右侧第二个窗道:“哪儿就是清涟住处,我们女子不便进入,小公子自己进去罢。”
闻静思谢过女子,登上楼梯,淡红的灯笼映照得狭窄的楼道分外柔暖,隐隐有琵琶古琴与男子的笑声从四周传来。第二个门前挂了个方方的牌子,隶书写就的清涟二字格外柔媚。门是半掩,闻静思轻轻敲了敲,不见回应,推门入内,只见房中桌上燃了两盏油灯,摆设整齐素洁,紫铜香炉里焚着檀香,馨香宜人,房梁绿纱垂挂,仿似云里雾里,内间有断断续续的对话传来。闻静思绕过纱帘,眼前赫然是一张床榻,两个浑身赤裸的男体紧紧纠缠在一起,无遮无掩。闻静思心头大震,脑中轰鸣一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双颊烧得赤红。他只呆了一瞬,便回过神来,转身就逃,不料一脚踩中地上的垂纱,脚下一滑,半个身子兜着纱帘摔在了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闻静思未及爬起,床上两人被扰了好事,一人惊叫出声,另一个人横眉冷喝道:“谁在那里,滚出去!”
闻静思从未见过史逸君的怒火,挣扎着爬起来,尴尬道:“史大哥,我就出去。”
史逸君不妨听见这样一个熟悉的声音,愣了愣,神色古怪道:“阿思?你来这里做什么?”说罢,伸手扯了薄被遮住身下之人,从床上裸着身子走下地,抓着闻静思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史逸君浑身不着一缕,闻静思极是窘迫,不敢正眼去看,只能侧过脸小心道:“我想请史大哥帮我递个信,半路遇上你,一路跟了过来。”
史逸君见他为了递信这点小事便打扰了自己难得一次的快活,心里甚是不痛快,沉下脸训斥道:“信你去我府上交给二弟也行,偏生跟过来,扰我好事。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幸亏我熟识你,不然早让人打了出去。”
闻静思受了惊吓,又被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再也待不下去,深深一揖,逃也似的飞奔出门外。等他冲出了大门,才觉得汗透衣衫,肩膀及后背的伤处阵阵疼痛。匆匆去了仁心堂,请相识的大夫将伤药添满,估算着宫门就要关闭,来不及回家看望父亲弟妹,只好急急返回东宫。
东宫的守卫见他回来,收下令牌,放他通行。宗辰英夜夜回自家,太子的宾客院里只有他一人住着,饮食器具不如家中精美,但也不缺温饱。日间他随侍太子上课,自有仆从洒扫整理,夜间回到院中,也会有宫奴侍奉饮食。日子过得清淡如水,来自东宫的排斥,寂寞,冷眼相对,闻静思一一承受了下来,他以为今夜也如往常一样孤身一人时,竟见到太子站在小院门前,负手执扇,月下赏花。闻静思走上前去,低眉敛目,恭敬地行礼。
萧文晟摇着扇子笑吟吟地虚托一把,道:“闻侍读今年也有十五了罢,正是青春年华,去椒兰阁寻芳也是正事一件,大可不必借买药的名头。本宫御下甚严,也不是这点人情都不给的。”看闻静思听得满脸通红,觉得极是有趣,继续逗弄道:“闻侍读看上哪个了?椒阁的还是兰阁的?要不要本宫给你赎回来伺候?其实东宫也有清白的婢女,若是闻侍读有心,挑两个过来侍奉枕席,过几年收入房内,本宫也算成就一桩美事。”
闻静思听他越说越是离题,连忙答道:“殿下,臣去那处,是认错了人。臣一心学业,不想它事,殿下的好意,臣心领了。”
萧文晟轻轻一笑,摇动扇子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踱着步子慢慢走远了。闻静思站在院中,让夜风吹干身上的汗水,才唤来仆从烧水洗漱。
东宫客院的床有些年代,被褥却干燥柔软。闻静思睡至半夜,迷迷糊糊中觉得腰间一紧,不禁睁开眼睛,腰上不知何时缠来一双手臂,他翻身一看,竟是萧韫曦侧躺在身后。未及惊讶,萧韫曦笑着撑起身子俯上来,低下头吻住他两瓣嘴唇,轻柔地吸吮舔舐,一条软舌顶住齿间,示意他张嘴。闻静思头一次与人如此亲昵,怔怔地开启牙关,让那舌头纠缠进来。萧韫曦兴致极高,一边扯开他的衣衫,一边往下摸去,少年的身躯均称又柔软,胸前,下腹,腰间的肌肤细滑如脂,直到一把握上尚未成熟的阳物。闻静思全身一震,伸手就要去推,萧韫曦笑着离开了他的口唇,在他耳边低低地道:“静思,喜欢不喜欢我这样摸你?”口中调笑,手上却缓缓滑动按捻起来。
闻静思腰间一软,从未体会地快感自萧韫曦手中散发出来,既觉得羞耻,又觉得欢愉,克制了喉中的呻吟,说不出话来。萧韫曦抓着他的手环住自己,俯下身舔吻肩上的伤处,轻声地道:“静思,你喜欢不喜欢我?”
闻静思感觉他的手越来越重,快感越来越强烈,而自己也将他越抱越紧,终于,所有的快感一起从身下涌了出。闻静思闭上双眼,等呼吸平静下来,才轻声道:“殿下真心待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只听身上的人冷冷一笑,忽然转了调子,换了个声音道:“既然闻侍读喜欢,便收入房里罢。”
闻静思骤然睁眼,竟是萧文晟压在身上,一时间肝胆俱裂,毛骨悚然,一声惨叫,伸手去推,触手一片空虚,身上一阵疼痛,再定睛去看,却是整个人裹着薄被翻倒在地上。
窗外夜色深沉,离日出的时辰尚远。闻静思躺在地上抱紧了被子一动不动,腿间淋漓湿滑,方才的梦境历历在目,一问一答,一举一动,清晰又真实,仿佛是内心深处的渴望与祈求,在黑暗的梦境之中,一一展现在眼前。面对太傅的责骂,太子的训斥,闻静思始终都能咬牙坚持,但这样一个飘渺的梦境,终是让他一点一滴的绝望起来。他慢慢用被子蒙住头脸,裹成厚厚的蚕茧,失声痛哭。
闻静思这一夜过得混乱不堪,萧韫曦也未必一夜无梦,好睡至天亮。近半年的冷落,他心中的难过并不比闻静思要少一分,难过之余又带着愧疚,更是磨人心神。今日借着闻静思背上有伤无法上药,前去帮忙,更多的是借机亲近一番,以慰思念之苦。他这半年,严于律己,行得是王道,用得是帝术,各种情绪几乎收放自如,但是万万想不到一眼看见那背上的尺痕,心底便翻涌出疼痛,愧疚,愤怒,种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来。直到将闻静思拥入怀中,才稍稍安抚激荡的心绪。这一举动,不带任何歧义,但是那一刻的满足与安心,却深深映入萧韫曦的脑海里。以至于后半夜的梦境,都是闻静思白皙光裸的背脊,柔顺的趴伏在自己身下,任由自己亲吻爱抚,一点一点让他染上情欲之色。梦中如何肆意妄为,如何甘美满足,梦醒之后便是如何空虚惆怅,如何痛苦难耐。萧韫曦烦躁地踢开被子,坐起身扬声唤道:“来人,奉茶!”
寝室之外值夜的侍婢闻声推门而入,放下手中的烛台,斟满了温水端至床前。萧韫曦接过一饮而尽,递还时瞥了一眼侍婢,那女子约二八年华,一身天水碧的衣裙,发鬓别了朵栀子花,面容秀丽,唇形倒像极了闻静思,抿着唇时,嘴角微微上翘。那女子刚要退下,萧韫曦的双眼陡然深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施力一拉,将她按在了床上,俯下身去。茶盏从床沿掉在脚踏上,滚了几滚,落在地面,碎成两瓣。
第二日清晨,萧韫曦醒来,那女子早已退下,床上凌乱不堪,污浊与血丝混杂在一起,分外刺眼。他按了按额角,唤进宋嬷嬷伺候梳洗。宋嬷嬷虽为教习嬷嬷,却是从小将他一手带大的奶娘,比皇太后的感情更深上几分。进来时满眼的欣慰,笑容满面地梳理着萧韫曦的长发,夸赞道:“殿下终于长大了,嬷嬷心里高兴的很。不如择日向太后说说,选几个美貌贤淑的世家女子入宫,服侍身侧?”
萧韫曦对着光亮的铜镜按了按发鬓,闻言并不发话,直到衣冠整齐,才淡淡地开口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昨晚那个婢女就不错,留着吧。”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嬷嬷,我的嫡长必须出自正妃,这事你放在心上。”
宋嬷嬷并不惊讶他这样说,点头应道:“殿下放心,这事你不说,我也会记着。”
萧韫曦自从接手了兵部之后,并不就此罢手。太子手上只有一个礼部,宗太师却管着半个门下省。萧佑安有意培养两个儿子,每逢大朝会,御座之下多设了两个位置。萧文晟行事多听宗太师的计谋,朝会之上很少参与议政。萧韫曦心思活络,碰上熟悉之事能侃侃而谈,有理有据,解决的办法因事制宜,十分有效,即便是老谋深算的宗维,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不熟悉的事务便闭口倾听父皇的决策,从中细细揣摩,分析优劣。他学得用心,进步神速,加之凌家在背后全力扶持,当年秋季,将户部也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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