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弈昂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新来的伴读,再看看自己的父亲。罚他?一个奴才竟敢罚他?
傅子芩估计伴读镇不住这个莽撞太子,便装模作样地对着简七思道:“七思,往后不用问陛下和我,若是太子行事不端,你自行处置他便是。”
司弈昂倒吸一口冷气,“父皇不会答应的!”
“你父皇那边我会去说。”傅子芩凛冽地瞪了孩子一眼。
“敢问娘娘,小人该如何行处罚之道?”简七思打了个千问。
“若是小事,让他面壁思过。”傅子芩瞟了一眼绝不会只犯小事的儿子,“若是做得出格,只管打便是。”
司弈昂气得小脚直抖,看着简七思的眼神里满是怨愤。
“方才父亲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傅子芩低沉的声线里满是威胁。
司弈昂嘟着嘴,小小地点了点头。
见面之后简七思便回家收拾行装拜别父母,傅子芩则领着司弈昂去了三山殿。
因着司弈恒的高热,北疆王一家仍住在殿内未回京城中的王府。傅子芩牵着司弈昂入了殿便朝司允修行礼,“见过北疆王,王妃。”
北疆王夫妇也回了礼,神色不一地看着傅子芩身旁的小子。
在宫中司弈昂只见过父亲朝父皇行礼,瞬间对这位王叔肃然起敬。
“弈昂,向王叔王婶行礼。”傅子芩推了推孩子。
司弈昂立即作揖,“见过王叔王婶。”
傅子芩微微松了一口气,生怕这孩子又使小性子不愿行礼。
“昨日太子鲁莽冲撞了堂兄,今儿我是带他来致歉的。”傅子芩道。
司弈昂惊讶地看着父亲,他怎么不知道过来要道歉?
“无妨。”北疆王面无神情地道。
明白丈夫其实仍有些不悦,辛雪扬立即上前拉着皇侄道:“太子不过是想和哥哥玩罢了,怪哥哥身子不好。”
司弈昂噘嘴,就是,明明就是哥哥身子不好才倒下去,关他什么事?
“弈恒……可好些了?”傅子芩带着些犹豫问。
“高热已经退了,只是仍要卧床休养。”辛雪扬叹息道。
“我能否去看看?”傅子芩微微握紧了太子的小手。
司弈昂看着忽然变得拘谨的父亲,不解地眨了眨眼。
“娘娘这边请。”辛雪扬抬手。
傅子芩随辛雪扬进屋,便见司弈恒躺在床上看着弟弟耍小木剑。
“小恒,小守,来见过芩妃娘娘和太子殿下。”辛雪扬喊道。
司弈守放下木剑,傻愣愣地看着高大的男子。他虽然见过这人,却不知他竟是“娘娘”。
司弈恒挣扎着要起身,傅子芩立即放开手里的太子,快步过去制住他的动作,“你身子不适便不要行礼了。”
司弈守不解地看向母亲,辛雪扬走到他身旁,只是指着那男子模样的人道:“这是皇帝陛下的妃子,你的长辈,应当行礼才是。”
司弈守这才抱拳,“见过娘娘。”
对着少主的孩子傅子芩也觉得有些尴尬,忙道:“免礼,免礼。”
“弈恒觉得如何了?”傅子芩坐在榻边问。
“回娘娘的话,我好多了。”司弈恒虚弱地道。
孩子生疏的称谓让傅子芩有些心酸,淡淡地点了点头。
“弈昂,来。”傅子芩这才想起正事,“给哥哥道歉。”
司弈昂撇了撇嘴,走到父亲身旁道:“对不住。”
“无事无事。”司弈恒淡笑着摆手。
傅子芩让儿子道完歉便又把他晾在一边,冲着司弈恒笑道:“你还有个堂姐和堂妹,改日我带她们来见见你。”
“好。”司弈恒轻轻地点头。
看着这孩子乖巧的模样,傅子芩只觉得心中又欢喜又苦涩。
“我先回去了,你体弱要好好休息。”傅子芩起身。
“恭送娘娘。”司弈恒两手作揖。
傅子芩领着司弈昂出了三山殿,北疆王夫妇出来送别。
“皇兄皇嫂请止步,我同太子这便回去了。”傅子芩站在殿外道。
辛雪扬微微欠身,“娘娘慢走。”
傅子芩冲着辛雪扬笑了笑,又看向为他养育了弈恒六年的男子,低声道:“多谢。”
北疆王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颔首。有了这两个孩子他的人生才真正有了所谓的牵挂,不再仿佛孤身一人般在世间飘摇。
傅子芩离了三山殿便带司弈昂回去飘绫宫,司弈昂一向住在太极殿,对这里稍微有些陌生。
“爹,爹。”刚满两岁的司知仪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扒住父亲的腿。
傅子芩一把将她抱起,走到藤椅上坐下。司弈昂也过去,傅子芩只是挥了挥手道:“弈昂自己找个位子休息,待会儿等你父皇回来一起用饭。”
司弈昂瞥了一眼年幼的妹妹,一声不吭地到了别处坐好。
皇帝回来得稍晚一些,傅子芩立即吩咐厨房上菜,再喊了司华宁出来一起用膳。
一家五口人围在桌边,司离枭看着三个孩子,再看向抱着女儿神色淡然的傅子芩,忽地觉着这样也不错。
“弈昂多吃些。”司离枭往儿子碗里舀了一勺肉糜。
“多谢父皇。”司弈昂高兴地夹了夹筷子。
傅子芩一边给司知仪喂粥,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今儿我带七思去见了弈昂,往后弈昂犯了事,我便让七思直接罚他。”
司弈昂夹着饭还未入口,闻声不悦地放下筷子。
“为何?”司离枭也显得十分不满,司弈昂立即有了底气,鼓着腮帮看着父亲。
“若陛下能多管束管束弈昂,我也不愿让伴读来看管他。”傅子芩抬了抬眼皮。
司离枭略作一想,道:“待弈昂大一些便会懂事,何必让外人插手?”
“或是让我亲自来管?”傅子芩用锦帕给司知仪擦了擦嘴角。
司弈昂哽了一下,忙道:“我不要!”
傅子芩挑眉,带着些得意看向皇帝。
“那便让七思来管罢,”司离枭轻易妥协,“只不过若是太子有一丝闪失,朕必然要治他死罪。”
傅子芩点头,“七思那孩子晓得分寸。”
“你对别人的孩子倒是很放心。”司离枭勾起嘴角,似乎意有所指。
傅子芩只当没听见,往司华宁碗里夹了些菜便继续给司知仪喂粥。
“你今儿还去见了北疆王?”司离枭手里的筷子在桌上盘旋了一下,才落进片鸭中。
“嗯,带弈昂去给他堂兄道个歉。”傅子芩答得淡淡,心中却有些紧张,他没有显出对司弈恒的偏爱罢?
“不过是小孩子玩耍,磕磕碰碰总会有些,何必这般严肃?”司离枭横眉。
傅子芩知道皇帝对别人的孩子不怎么上心,只得道:“你想想当时弈昂从榻上拉下来的不是弈恒而是知仪该如何?小孩子戏耍不知轻重,做长辈的便该好好教养。”
司离枭似乎被这样的假设说服,不再与傅子芩还嘴。
一顿晚膳吃得不甚愉快,饭毕司离枭便让侍从带司弈昂回太极殿。
看出皇帝有宿在飘绫宫的意思,傅子芩淡淡问:“陛下不回寝殿?”
“今夜就在此处歇息。”皇帝开门见山地道。
“知仪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夜里我想陪陪她。”傅子芩拐弯抹角地拒绝。
若是过去皇帝会以御医和乳娘搪塞过去,不过相伴多年,他也早已没了强行霸占的心思。
司离枭回了太极殿,傅子芩便去洗漱。飘绫宫中如今有了浴池,傅子芩懒洋洋地躺在浴水中,抬手看了看泡得微微发胀的皮肤。
他也三十岁了啊。
傅子芩看着麦色的手臂感叹。
三十岁的男子,不知在司离枭身下雌伏了多少次,甚至已经生下两子两女。皇帝大约已经厌倦,可他仍然无法看到未来。
第29章 章二十七 惩治被惩
司弈昂对读书简直厌烦透了,比起被父亲责骂还要厌烦。
看着仔细听取太傅讲学的简七思,司弈昂撑着小脸无比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太子太傅低低地咳了两声,司弈昂才翻着白眼将书卷拿了起来。
好不容易捱到下学堂,司弈昂将书卷丢给简七思道:“本太子玩去了,你好好把东西拿回太极殿。”
“殿下!”简七思喊了一声。
司弈昂做了个鬼脸,一溜烟便跑得不见人影。
简七思连忙收拾好太子的书卷纸笔,沿着司弈昂离开的小径找去。
没了伴读的约束,司弈昂像只被放出笼的小兽,往假山上看了一圈道:“都给本太子去捉鸟,捉到一只赏一个银元!”
侍从一听立即七手八脚地爬上假山,可鸟一见人来便扑闪着翅膀全部飞走。张幼清有些小聪明,用拴着长线的树枝支起簸箕,往其下撒了一些麦子,躲在远处等小鸟过来。不多时鸟儿回到假山旁,慢慢地接近簸箕。张幼清凝神屏息,在小鸟跳进簸箕低下头啄米的一瞬猛地拉下细线,树枝一倒,簸箕便将鸟儿盖了起来。
司弈昂惊喜地大叫一声,立即要跑去揭开盖子。
“主子,让小的来。”张幼清制住太子的动作,谨慎地掀开一小个缝,伸手进去把鸟儿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