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低垂下目光,回味着那样分明的迁怒,再对上聂琪坦荡的眼神,一时默然,想了想问:“小皇叔不怨朕么?”
聂琪答非所问:“想见你,便来了。”
“想见……我么?”聂铉喃喃地复述着,心里五味杂陈。
不止是属于聂铉的那一部分。
他又想起了久远之前的那个男人,一般的风流,但那个人的影子已经和聂琪完全分开了,他却不知道聂琪眼里看着的到底又是谁。
聂琪笑得眉眼弯弯看着他,并未接话,倒用手指捏了捏耳垂,示意着问:“周曦?”
聂铉愣了愣。
聂琪啧了一声,比了三根指头:“他这可都告假第三日了。皇侄儿,你是年轻气盛,他周大丞相今年都三十有三了罢?这些事可还是得掐着点。”
聂铉忽然就有了眼前这人确实是自己叔父的认知,敛了颜色一本正经地道:“小皇叔胡说什么,朕与丞相君友臣恭,哪得……”
对上聂铉含笑清明的眼,便说不下去了。
揉了揉额角道:“朕已经很掐着了……”
聂琪笑得直不起腰来,良久才停下,从旁边果盘里拿了个蜜柑慢慢剥着。
聂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便也只是看着他。他的小皇叔生得好看极了,莹然如白玉雕琢出的手指映衬得那橙红的蜜柑都仿佛瑶池鲜果,他看得出神,聂琪站起身来,剥了一瓣柑子喂到他嘴边:“想吃便说,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做什么?”
聂铉衔着那瓣柑子,慢慢地吃了,许久,又问道:“真的不怨么?”
聂琪笑着摇了摇头,又剥了一瓣蜜柑喂给他,反问道:“气出够了没?”
不待他言语,自己也吃了一瓣蜜柑,咬破了尖尖细细吸吮着,慢慢地道:“那日你曾说,那个默默孺慕,含情看我,温柔待我的聂铉已是死了。”
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蜜柑含在唇间,清甜微酸的汁液流溢在唇齿间,却颇有些食不甘味的意思。
聂琪却仍旧含笑:“可那又如何?当真厌恶憎恨于我,会对我做那样的事么……再者,倘你不逼我,我或许……也不会知道,原来我是这样喜欢你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聂铉眨巴了一会儿眼睛,把那瓣蜜柑咽了下去,试探着问:“所以小皇叔其实是……被朕锁在后宫里头之后,才发觉自己喜欢上朕的?”
聂琪咬着蜜柑斜斜睨着他:“陛下如今也确实较当初长进许多。”
聂铉只觉心里一松,伸手揽过他,抱到了自己怀里坐着,轻声道:“先前……都是朕不对。不该那样对小皇叔的。”
聂琪挑了挑眉,旋即叹了口气:“先前也是我……你心中有怨气,我明白的。只只是你也太过分了些。”
聂铉埋首在他颈间,低低地笑了一声:“果然还是怨我的。以后都不会了,朕会……好好地待小皇叔。”
迟疑了片刻,忽然道:“小皇叔如今倒真有些不一样了。”
聂琪展颜一笑,灿若春华:“承蒙陛下点醒,从前走偏了道路,以道入我,到底是殊途,如今以我入道,自得逍遥。”
聂铉听得一愣一愣地,环着他腰身的双手也不自觉收得更紧了些:“小皇叔原来还是想修仙么……”
聂琪抬手款款挽了个莲花指,一本正经地道:“无量天尊,我已悟道。”
聂铉把脸埋在他肩窝里。
却听他的小皇叔噗嗤笑了一声:“可本王还未享受足够这人间繁华红尘纷纷,并不想入山修行白日飞升。”
聂铉这才抬起头来,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笑道:“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当神仙有什么好。”
聂琪又失笑,反手摸了摸皇帝的头,又转过头去,含住了他耳垂上的伤痕,十分含糊得道:“一国之君,这般模样,真是有伤风化……”
聂铉顺势在他喉结上舔弄了一番,笑道:“有几个臣子敢直愣愣地盯着皇帝不成?便是叫他们看到了,能如小皇叔一般聪慧过人,想到周曦身上的,当也还是少的。”
聂琪低低地笑了声:“你倒是顾念着他们,一个两个不肯坏了他们的名声。”
聂铉觉出不对来,嗅着他小皇叔衣上的香气道:“可是吃醋了?”
聂琪便用牙齿在皇帝耳垂上的牙印上又厮磨了一阵,这才放开了,轻声笑道:“本王并未准备与王妃和离,更不准备叫陛下遣散妃嫔,你待臣子如何是你的事,我一个亲王,不该置喙。”
顿了顿,却又猛地在他耳垂上重重地咬了一口,直咬出血来:“只是先前我虽辜负了你,那两个月你也该出够气了,往后不许再那般待我。”
聂铉捂着耳朵倒抽凉气,十分委屈地道:“朕心疼小皇叔还来不及,哪里舍得。”
说着叹了口气:“方才还说帝王体统,转眼就咬得这样厉害,更没法见人了。”
聂琪闲闲地笑了一声:“宫中有的是药,赶紧抹上。留着这个印子,还想去臊周曦不成?”
聂铉怔了怔,感慨道:“小皇叔如今倒真是……猜人心思猜的好准。”
聂琪只是笑:“看得开了,自然便通透了。”
聂铉不知怎的,便觉得心痒起来,手指勾着他的衣襟待要拉开。
聂琪斜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周大丞相还躺着呢,陛下也且先歇一歇罢。”
第一百四十章
先前才说了会好好对待人家,转眼就自恃年轻力壮将人按到榻上去显然不太好,聂铉叹了口气,委委屈屈地道:“天可怜见,朕真的不曾把丞相怎么了,也未想过他怎么就又告了这许久的假。不过丞相一贯娇惯些,大抵是和朕赌气呢。”
聂琪侧过脸看着他:“可遣太医去看过么?周曦的身子骨进来是越来越不好了,没准不是被你弄得下不来床,是落了其他的病呢?”
皇帝愣了愣,觉得很有些道理。
周曦本就有些瘦弱太过,去年深秋以后大大小小病了几回,一染时气便要低烧,前日叫他在料峭春寒里执伞相待,夜里又是一番抵死缠绵,说不准回去便又发起热来了。
他只想着那个男人一贯娇惯又金贵,一身的毛病和讲究,脾气还大,倒没想过这一点。
这样说来,倒确实该派个太医过去他府上才是,别是真病了才好。
也是应当对世家示恩的。
这样想着,又忍不住去看他的小皇叔。这般周到的心思,不知是以前就有了只是他一直忽视了,还是当真因为念头灵动心思通透了,知人见事,分外周全。
聂琪看他心头微动,仍旧是似笑非笑的模样,从皇帝腿上站起身来,坐回了自己先前坐着的椅子上,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来,对外面道:“来人,拿些雪玉生肌膏来。”
外头的太监听得懵了,这药膏大都是宫里娘娘们不慎伤了脸面,急着要消去伤痕才会用到的药,贵重异常。
迟疑地探头进来,看见郕王殿下正懒洋洋地斜眼觑他,佼佼风流。
聂铉轻咳了一声,道:“叫你拿来便拿来。”
宫人已经被皇帝辣手拾掇了好几回,闻言自然是急急忙忙地去了,生怕稍有拖延叫皇帝陛下不高兴了,被打断了腿送去给先帝守灵。
聂琪笑了一声,道:“如今这些太监宫女倒也被陛下调教得有模有样的。”
皇帝摇了摇头,说:“先前是朕太不成器,这些奴才都给惯得不成样子了。”
却见他的小皇叔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太出息了也不好,什么都敢做。”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死过一回的人,还有甚么不敢的?”
迟疑片刻,他忽然道:“皇叔可知道么,先前朕行将就木的时候,曾立过一封遗诏。”
“哦?诏书在何处,上书何人姓名?”聂琪愣了愣,抬眼看着他。
聂铉也看着他,只是不答。
聂琪眼中惊讶之色更甚,许久才喃喃道:“总不会是,不会是……”
他眼睛本就生得大,线条又极好看,睁大了的时候,却又显得格外好看。
聂铉心中五味杂陈,点了点头:“遗诏在朕大好之后已经烧掉了,以后再立也不会是这样的了。不论小皇叔信不信……只是想要小皇叔知道,朕确实这样做过……很傻对不对?”
聂琪无语默然,良久才道:“先前是我对你不住。那个位子么,以前想过,现在也已经不想了,若是再立这样的诏书,陛下当写浚哥儿的名字。”
聂铉沉了沉心,喝了口茶,问:“小皇叔今日到底是所为何来?”
聂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蓦然间笑得轻快:“我想见你了,就来了。”
“只是单纯地想看看朕么?”
“嗯,就是单纯地想见见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
雪玉生肌膏是极好的伤药,聂铉第一回 强要了周曦的时候,因为急怒上头做得太过分,又是掌掴又是啃了他一脖子印子,后来还是抹了这药膏,天明的时候才能把人体体面面地送回去。
那时候只是恼恨他的丞相,如今却已经是爱不释手了,倘若可以重来,定然是不舍得的。
聂铉嗅着那药膏的香气有些神思不属,聂琪不知是不曾觉察还是察觉了不在意,捻了一点药膏在手指上,温温柔柔地抹到了皇帝耳垂新旧相叠的咬痕上头去,细细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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