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并不是恃宠而骄,或许是,被宠溺得久了,就不自觉得对那人有些骄吟吧!
或许是潜移默化得习惯了,祁王并不觉得有他,只是看着眼前鲜活的人儿心情微好,道:“让苏军医来请个脉吧!”
坐在马车口的秋戈却是着实一惊,去请军医途中,不禁对寒刀吐嘈:“这行军途中,就连王爷也只是干粮就些肉干,而这小公子却是日日煨着药膳,还这么理直气壮得嫌弃了,更恐怖得是,他竟敢这样对王爷说话,虽说王爷连日来对他是特别了些,可咱王爷是什么人啊,就是当今圣上都礼让三分,他……他竟……唉!王爷竟也不恼,真怀疑王爷被人调包了。”
“你可以去试试王爷的真假!”寒刀说道,“还有,主子的事,不是你我能够妄言的。”说完径直向前走去。
想到自家王爷虽是在小公子面前特别了些,对待他人,还是那个淡漠冰冷,从容沉着的祁王,不禁抖了抖,为了小命,还是闭嘴为妙,匆匆追上前方的寒刀。
苏老军医看到一脸苦大仇深的小公子,将话在舌尖含了几圈,才道:“小公子风寒早已痊愈,只是旧疾入骨,伤了根本,这调养也非一日之工,不过好生调养个几年,也就无甚大碍了!”看到小公子俏脸越来越皱,王爷面色越来越寒,不禁打了个寒颤,忙道:“不过也并非必须每日汤药,平日注意将养,下官再配些丸药,也是一样的。”
“怎么不早说。”祁王眸色清寒,对于自家小人儿天天皱着包子脸喝那苦药,他也该是心疼的。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苏老军医连忙扑倒。
祁王孤寒,却不暴虐,只是淡淡说道:“去备药吧。”
知道不用再喝汤药的裬儿兴奋不已,蹭到祁王身侧,滔滔不绝。
“王爷,前几日我去找冯叔玩了!”
“嗯。”
“王爷,那日秦护卫又被英护卫从帐篷里扔出来了。”
“嗯。”
“王爷,秦护卫真的有那么弱吗?冯叔说秦护卫武功高绝,就是军中大将,也难以望其项背。”其实你家王爷才是真的武功深不可测。
“嗯。”
“真的吗?连寒刀也打不过他吗?”在小人儿心中,祁王卫队的队长寒刀是个很厉害的存在,谁让他难以见到四大护卫动手呢?
“嗯。”
“那我可以跟着秦护卫学武吗?”小人儿一脸崇拜。
“嗯?”祁王眉心微蹙。
“那个,那个,秦护卫说过教我的,我想着先来问问王爷。”裬儿似乎感觉到了祁王的不悦,声音越来越低。
“本王教你。”祁王神色微凛,看来秦朗最近太闲了。
“嗳?王爷教我?太好了!”小人儿眉眼弯弯,笑靥浅浅,似那瓷肌胜雪的双颊,都在诉说着自己的欢喜,“还有哦,那夜的老李他们死了?他们真的通敌吗?”小人儿问得小心翼翼。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祁王的声音里似乎并不着情绪。
“是卢大叔告诉我的!”小人儿眼中一片明朗。卢大叔是他前几日新交的好友,任侠仗义,小人儿甚是崇拜。
这一切,冷剑自是早已禀报,那些按捺不住的人,也早已在其掌控。只是听到裬儿这样毫无防备得告诉自己,心底总是有些愧闷。
祁王清冷,确也是霁月清风,此时眼底却蒙上了一片阴影。虽然并不知缘起何处,但他待小人儿的心思并无虚假。只是常年的运筹疆场,让他自然想到利用小人儿引蛇出洞。
祁王威名远摄四海,敌方暗探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而裬儿心思纯净,又常伴自己身边,敌方自会想到利用裬儿打探消息,而自己也可将计就计,通过裬儿传达一些他想传达给敌人的信息。当初故意散播刘李二人通敌,惊了暗蛇,再让裬儿军中行走,给敌人有称之机,将敌人引入自己的棋局。
况且,上位者,本不该有所偏好,裬儿也算是自己故意卖给敌人的一个弱点,示敌以弱实以强,示敌以虚真则实。兵者,本也就是诡道罢了。可谁又知道,这卖出去的弱点会不会真的成长为自己的逆鳞?
我们年轻的王爷,他可以奥究天地,智计无双,他甚至可以洞察世事,参悟人心,确终究算不到自己的情。
“王爷,前方便是定边了,可要修整一下再走?”秦大公子明快的声音在车口响起,打破了一车的诡谧。(其实裬儿并未察觉异样,只是祁王自己心思百转。)
祁王第一次觉得聒噪的秦朗如此可爱,道:“通知大军,定边修整一日,明日再走。”
“听说定边十里红梅,堪称一绝,可以跟寒儿去逛逛了!”秦大公子有些得意忘形了,看了一眼裬儿又道,“小美人,你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去啊!”
此话一出,祁王面色一寒,又看到裬儿一脸兴致盎然,祁王脸色瞬间成冰,又思及秦朗要教裬儿练武一事,深觉秦朗太闲,遂道:“秦仪他们也该到贺兰山脚了,你去给他传个信,贺兰练兵,多去少回,分兵十万,奔赴朔方,注意潜师匿行,分批行进。”说着悬腕提笔,鸾翔凤翥,随手一封书信,交给秦朗。
“王爷,这……不是……”这种事本有专门的驿使,纵使密信,也有专人负责,怎么会突然叫自己去,秦大公子一时无语凝噎。
“限你十日。”祁王再次开口。
“这……”十天?这是让他日夜兼程得换着马跑啊!王爷是故意的,他一定是得罪自家王爷了!秦大公子心下想到,还欲讨情。
祁王又开口了,“回不来,就留在贺兰练兵吧。”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不行,为了跟寒儿一路,他也得赶回来啊,何况在萧秦仪那个满腹机诡的人手下,他要死的多惨就有多惨。思绪未回,秦大公子身体就先已奔了出去。
裬儿想到红梅是没得看了,这一月闷在马车里,他都快长蘑菇了,不禁梨窝上都泛起失落。
“可是马车上闷了,”祁王突然开口道,“随本王骑马,先去定边赏梅,可好?”
“啊?好,好,好……”反应过来的裬儿连忙应声。
被祁王冷落良久的坐骑骐骥,此时正昂颈悬蹄,几欲脱缰,马背上玄衣貂裘的祁王将裹得只剩一双剪水明眸的裬儿紧紧箍在胸前,勒缰微松,骐骥便已踏影绝尘,逐电追风。却是惊得裬儿恨不得把自己揉进祁王怀里。看着拼命往自己胸怀深处挤的小人儿,祁王觉得,骐骥,甚好!
虽说定边修整,却是城外安营,与民秋毫无犯。是夜,诸将照例在帅帐奏报相关事宜,但见祁王坐在长案前,边听边随意翻阅公文,偶尔下达新的指令。近日本也事少,未几便已议完,众将业已散去八·九,仅剩几人或是祁王另有安排,却听到寒刀来报:“启禀王爷,定边郡守言复求见!”
“让他进来吧。”祁王信手翻着暗探送来的密信道。
“下官定边郡守言复,拜见祁王殿下,王爷千岁!”言复方进,纳头便拜。
“无需多礼,说说你了解的情况吧!”祁王放下手中信件说道。
“回禀王爷,虽说狄戎现在依旧是郁久闾氏居大,可是老汗王久病,硕,睿两王子相持多年,早已外强中干,现在,阿伏干氏,浴浑氏,拓跋氏,尔棉氏,斛律氏日渐强大,都想称霸草原,现在各部族的联盟也不过是用女人维持的貌合神离罢了……”言郡守细细说道。
“今年草原雪灾,各部都不容乐观,他们虽是同床异梦,却都想来我靖宇分一杯羹,这南下的决心恐怕是空前一致吧。若想让他们同室操戈,怕还需要一个契机。不过,草原民族敬勇,若不重创他们几次,难以使其真正臣服。可是狄戎长于骑射,往来不定,难以歼击,若是大军深入,怕是这荒原漠北,气候险恶,足以拖垮我军。”崔颢接着说道。
“契机嘛,本王可以推他们一把。至于重创,着实不易,却也可以分而食之。”祁王忽然开口道,转而看向言复,只见本是芝兰玉树的风流才子这几年愈见虚弱了,本是南国士子,却要长守这苦寒之地,便道,“信之(言复,字信之。)辛苦了。”
“王爷厚爱,下官惶恐之至。当年王爷活命之恩,知遇之情,下官没齿难忘,何况,守一方安宁,本就是下官一生所愿,何以言苦!”言复惶恐拜倒。
“起来吧……”
祁王话音犹在,便已听到一道清灵的声音划破帅帐,“王爷,您看这梅花……”拿着半幅红梅图的裬儿从内帐奔出,见众人看他的神色错愕严肃,一时顿在原地,嗫喏踟蹰,“我,我,我看大家都走了,我以为,议完了……”
祁王的帅帐议事厅,本也没有哪个敢擅闯,纵使有人,也被布防严密的明卫、暗卫当场拿下了。可我们裬儿并非从外闯入,而是从祁王的内帐出来,所以还真就这么轻松得进来了,只是这擅闯之罪……
“过来吧,议完了。有事?”祁王却并不以为忤,对裬儿招了招手,道。
听闻祁王如是说到,众人只是暗自心惊,虽是心思百转,却都面上不显,只是心下各有一番盘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