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听到破虏揭她当初的黑历史,袁芳菲还跟着笑,结果听到他最后这句,她脸上的笑意仿佛瞬间被冻住了也似,她紧紧攥着帕子,手背上都鼓起几缕青筋。
复雨跟着傻笑的时候,一直沉静地立在旁边的朝烟忍不住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看到姑娘眼底一闪而逝的水光,朝烟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姑娘的心思,复雨这个憨吃傻乐的丫头看不出,她这个跟了姑娘十年之久的人哪里能看不出来。
可是,有些时候,名分已定,无法更改。这世间对女子本就苛刻,若是心生妄念,一步踏错就会陷入无间地狱啊!
朝烟赶忙上前侧身挡住破虏的视线,轻声说:“姑娘,到时辰了,您看是不是回佛堂给老爷念经祈福?”
被朝烟这么一点,袁芳菲赶忙收敛了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温婉的拍了拍破虏的肩头,“是了,我差点把这事儿忘了。破虏,你进宫以后,切记万事小心啊。”
“哎,我知道了。芳菲姐,你也别老窝在家里,去佛堂跪经什么的。多出去走走,约上三二手帕交,去玩乐放松也好。上次绣儿还问我,几次下帖子请你去赏雪,你都拒了是不是身子不适呢?”破虏实在看不得袁芳菲年纪轻轻就过的像个老太太似的,每天不是吃斋念经就是窝在家里做绣活弹琴。在他看来,十三四的小姑娘嘛,正是该好好去玩,去享受青春的时候,不然等到了大嫂那个年纪,又要照看孩子,又得操持家务,哪里还有时间去玩啊。
袁芳菲听到绣儿两字的时候更是微微红了眼圈,她强笑着点点头,“哎,我知道了。只不过老爷又去边关了,我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还是想虔诚一些,求佛祖保佑老爷平安归来。”
难怪老爹疼人家呢,看人家这份贴心,真把他们几个大咧咧的臭小子比成后儿子了。
“那你念几段就记得歇歇啊,别跪伤了腿。”破虏也知道这个时代的女性对于神佛的虔诚,知道自己劝不住,干脆也就不说了,“等过几日我让绣儿邀你去赏雪,你就去外面发散发散,放心吧,爹是老将了,这些年胡人自己闹内乱,边关还是很平稳的。”
“好,待她下次邀我,我就跟她这个野丫头出去玩。”袁芳菲觉得自己真的得走了,再听破虏一口一个绣儿,她非失态不可。
道个万福之后,袁芳菲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维持着优雅的姿态迆迆然离开。
历经了王伯泪眼的洗礼,大嫂哭哭啼啼的摸头杀,大哥滔滔不绝的叮嘱之后,破虏终于离开钟家,进入了皇宫。他只庆幸芳菲姐说是见不得分别的场面,没有出现,要不然他对着两个泪眼婆娑的女人,非疯了不可。
按照宫规,他这个伴读年过十岁,是不能进入后宫,应该提前去南书房门口迎接皇子的到来的。但钟破虏是什么人,永安公主遗孤,皇帝的嫡亲外甥兼心头好,皇宫内院里都不知道溜达多少圈的人,太监们哪里敢把这条规矩往他脑门子上摁,一见他入宫,受到胡忠吩咐的小米子赶忙殷勤的把他带到了含英殿去。
一入前殿,就看到那天带他去梅林的小太监满脸笑意地凑了上来,“三公子安。”
“哟,许听事,你到这儿来了?”
“托三公子的福,七殿下看奴不算榆木疙瘩,就把奴调到身边使唤了。殿下正在梳头呢,您先入内殿去等吧,那儿暖和。”
破虏有点迟疑,上辈子的经历让他一直保留着尊重别人隐私的习惯,“殿下正在梳头,我去了……”
“无妨无妨,自打得知您要给殿下当伴读,殿下这几日天天都盼着您来呢。说句不恭敬的话,今儿一大早,殿下就问了无数次您何时过来,这脖子生生都等长了两寸呢。”说话间,许听事已经带着破虏进入了内殿。
一看到破虏进来,姬隐就激动的想要站起来,结果被宫人手里的梳子扯到了头发。宫人吓的赶忙跪下请罪,他看也没看就摆手示意她起来,“起吧,不怪你。嘶……破虏,你来啦?”
破虏看他这副模样,想起了自己曾经捡到过的一只小狼犬,每次他从校场练武归来,那只小狗就像姬隐现在这样,水汪汪的大眼睛发着光似得想要凑到他身边来。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姬隐的脸蛋,“坐好,先把头发梳了。”
“嗯嗯。”姬隐赶忙坐端正,听话的不得了,可那一双眼睛还是直溜溜的往破虏身上扑。
破虏被他这个样子逗乐了,笑问:“长平看到我就这么开心啊?”
姬隐听到长平二字,心中冷笑一声,可面上却十分纯良可爱,“嗯。”
这一声软哒哒的小奶音瞬间煞到了破虏这个幼崽控,他忍不住放声大笑,两手在姬隐脸上摸来捏去的,“长平好乖哟,怎么这么可爱。”
这边宫人刚为姬隐梳好头,他就蹦到了破虏的怀里,“你们下去吧,我要和破虏说说话。”
宫人们应声离开,破虏这才发现怀里的小身躯一直在微微颤|抖,抓着他胸口衣服的那双小手都开始泛白发青了。
“怎么了?长平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破虏赶忙连声问道。
姬隐无声嗤笑半晌,才抬起头,用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我……我怕。”
“你怕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昨日三哥来我这儿,不但砸了好多东西,走的时候还说不会放过我的,我怕他……”
破虏忍不住皱起眉头,姬暄这是有狂犬病吧,怎么就盯着长平一个人咬?
“别怕,你有我呢。他要是敢动手,我就揍的他屁滚尿流。”
蠢!
姬隐简直有些无奈了,这个人迟钝心软,引他上钩的时候确实很好用,可有时候根本听不懂人的言下之意,也是够让他心塞的。
“可……可……我听说教习骑射的是三哥的娘舅,他会不会让教师为难我们啊?”最后两个字微微加重了音量。
“没事儿,我骑射练的可好了,到时候我带着你,他想找麻烦也没法找啊。”
看着破虏这种有他在,万事无忧的模样,姬隐恨不得一脚踹飞他。
若不是上辈子和太子斗智斗勇磨练出来了,他此刻绝对无法维持无辜又恐惧的表情,“可皇父曾经下旨,说教师们若要管教皇子无需上报,他们手里有御赐的金尺,可以直接惩戒皇子的。我许听事跟我说,曾经六哥就不小心惹到了三哥,三哥不方便动六哥,就让余教习打了六哥的伴读,几十金尺下去,那伴读就被打废了,至今都站不起来呢,若是……”
破虏一想,确实是这样,那孩子当时还跟他分享过抓知了的心得,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看上去可爱讨喜极了,他不能想象居然能有人下狠手把这样一个孩子打成残废。
当时就为这事儿,他跟姬暄吵过一架,差点动手。两人也就是为这事,从互看不顺眼变成了死敌。
他看了一眼害怕的脸色都微微发青的姬隐,心中冒出一个主意:“哎,那我们可以去找多寿啊,他脾气好,肯定会喜欢你的。有了他的庇佑,谁都不敢动你!”
姬康绝对是大杀|器啊,自己跟六皇子打架,把人打的鼻青脸肿,婉嫔带着儿子去皇帝那儿是又哭又跪的。结果呢,多寿去随便说了几句好话,这事儿就过去了,皇帝还嘉奖了自己呢。
这位表哥绝对是大舅的肉中肉骨中骨,有他护着,哪怕姬暄狗胆包天敢动手,那位余教习也不敢胡来的。
听到多寿二字,姬隐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这个榆木疙瘩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他有点庆幸,又有点屈辱。
现如今他真是要什么没什么的皇子,又得罪了姬暄,若不想法子搭上姬康这条线,得到他的庇护,被姬暄一力降十会直接找人打废了他,都是很可能的。
哪怕他再智计百出,对上姬暄这个喜怒无常的夯货,也是没法子应对的。
而他很清楚,他之所以能起来,无非是皇帝拿他当警告太子的工具而已,若他真的被姬暄废了,皇帝也不会有什么想法,顶多对姬暄小施惩戒罢了。
他可不想折在开头,所幸钟破虏这家伙还没有蠢到家。
姬隐放松下来,在破虏的怀里亲昵的蹭了蹭,“幸好有你。破虏,你一定是佛祖派来救我的,若不是你,我现在怕是就饿死在冷宫里了。”
钟破虏,想来姬康一定是愿意为了你而庇护我的吧?他可是爱慕了你一辈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颗龋齿疼的厉害,嘤嘤嘤
☆、算计较量
这个世上,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
姬隐本以为算计好了一切,还思量着,该怎么做才能不着痕迹的挑拨姬暄让他干脆直接对上姬康,借力打力,最好能把太子也拖下水,想来皇帝对此是很乐见的。
奈何,他带着一肚子算计和破虏压着开课时间线来到南书房时,却发现姬康的书桌居然是空着的,而姬暄则是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姬隐的心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