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不凡!
胡忠赶忙挥退了正在布菜的宫人,对小米子笑的慈和无比,“米儿啊,你说,自打你入宫以来,爷爷对你怎么样啊?”
小米子赶忙跪在胡忠的脚边,“爷爷对奴那是再生之恩,若不是爷爷看在同乡的情分上搭救,奴现在早就化成一捧灰了,奴对爷爷的忠心日月可鉴!”
胡忠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不足十岁的小太监,仿佛又看到他两年前硬是带着满身伤爬到自己面前,扒拉着他的袍脚,呢喃着要活,那股子狠劲儿让胡忠一时恻隐,把他收到自己身边调|教。
这一眨眼,就两年了。
这孩子机灵,忠心,懂眼色有分寸,是个好苗子。自己年纪大了,当今越来越喜怒无常,近年来乾正宫没了多少宫人,胡忠是一清二楚的。
想到先帝一去,当今就下令把原先伺候的所有宫人都给先帝殉葬,胡忠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还不到四十,还想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那就得找个退路。
“再过几日,爷爷送你去七皇子身边,你要想办法得到这位殿下的信重。这事儿你一定要好好办,说不得,咱爷俩的以后,可就真落在这位主子身上了。”自己给六位皇子那儿都放了人,却独独漏了这位七皇子,幸好还能及时补救。
含英殿。
姬隐看着这里熟悉的亭台楼阁一草一木,想起当年自己被皇父安排到这么华美一所宫殿时的感激和心潮澎湃,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现如今,这颗心跳的很平稳啊。
他一脸激动的表示要四处看看,打发了身边的宫人们,只留下了一位小太监随身伺候。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凉亭,姬隐递过去一块金饼,温声道:“你做的很好。”
如果破虏在这儿,他就能认出来,眼前这个一脸谦卑的小太监正是前日引他去梅林的许听事。
许河赶忙跪下磕头:“不敢当主子嘉奖,这本来就是奴该做的。”
“拿着吧,你娘的病是个花银子的症候。”
“多谢殿下赏赐,奴……奴万死不辞。”这位主子自己都过的紧巴巴的,却还想着他娘的病,许河捧着凉冰冰的金饼子,心里却是热乎乎的。
“主子,您放心吧,奴打听到了,钟三公子自请当您的伴读,待您去南书房上学的时候,就能见着他了。”
“他自请的?”姬隐摸着新衣上的衣褶,忍不住绽出一点嘲讽的笑意。钟破虏你不是要去当大侠吗,怎么要为了一个可怜的小皇子陷入皇宫这样的腌臜之地?
“回主子的话,御书房那边传来的话是这样的。还有,三皇子那边也得到这个消息了,好像有什么动作,望主子小心。”
“呵呵……姬暄,跳梁小丑而已。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许河退下之后,姬隐站起身来,看着湛蓝的天空,忍不住长长出了口气。
回来了!
佛祖无眼,居然放他这头满心恨意的恶鬼从地狱爬出来,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过去了。
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拖后腿的娘,也不会有顺从父亲意思只为求得一点关注的七皇子。
他这辈子要的就是复仇,是权势,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
娘,你不是总一边折磨我,一边说活着就是受罪不如死了好吗?儿子满足你了,替你了结了这份痛苦,不知你现在满意了没有?哦,你别急着走,你不是很爱皇父吗?不要着急,我会尽快送他去陪你,就当报答了你当年的生育之恩,如何?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呵……钟破虏啊钟破虏,若你尽心帮我,像上辈子对待姬康那样,为我披荆斩棘,待我登上帝位,说不定会看在你的面上,给钟家一个体面的死法。否则,就冲你爹上辈子暗地扶持老四作收渔翁之利的行径,我不但要这世间再无钟家,还要你钟家被世人唾骂。
钟家是好,可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什么胡人入侵,什么边关告急,什么民不聊生,那与我何干!
不知,通敌叛国这个罪名如何?
☆、两对母子
七皇子要出头了。
在皇宫这样的地方,皇帝一有什么动作,后宫之人总能第一个得到消息,更何况,这次皇帝的赏赐那是大喇喇摆出来,没有人能不知道。
听到宫女汇报的时候,余皇后正在剪花枝,一不小心就把精心呵护好几年的海棠给剪残了,她直接将剪子扔到宫女的头上,“呵呵,陛下你真是好,真好啊。”
跪在地上的宫女被这一剪子砸的头破血流也不敢发出一丝丝动静,她跟随皇后已经接近三十年,对于她的性格,对于她对陛下的感情那是一清二楚的,这个时候很明显主子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她这点伤算什么。为了避免被更大的台风尾扫到,宫人赶忙把头垂的更低,连呼吸都忍不住秉住,生怕惊动眼前这位暴怒的母狮子。
皇后一把打翻了盆栽,保养得宜的脸上因为气怒显露出几分老态,“那个贱种,那个贱种……本宫要他死!”
坤宁宫的众人跪了一地,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劝解一二句,尤其是听到皇后最后这点话,简直恨不得把脑袋缩回腔子里去。
“都杵着做什么?气怒伤身,不知道劝解主子,孤看你们是嫌脑袋长的太牢靠想松动松动?”忽然,殿门口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
随后,一个青年逆着光走了进来,只见此人轻袍缓带,长身玉立,一张与皇后酷似的脸堪称精致如玉,本应该是很阴柔的长相,却被他通身的贵气和两道飞斜入鬓的剑眉给冲的一干二净,反而带出一种高山白雪的凛然之感。
午后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融融的光晕,好似谪仙现身人间一般。
看到此人出现,坤宁宫的宫人们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收拾东西,忙碌起来。
“我的儿,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跑去惊动了你?”皇后看到这人一出现,马上就转怒为喜,刚刚还杀气腾腾的说要索人性命,此刻都春雪消融变成了温水一般的爱意。
此人便是初生就获封皇太子,至今已当了二十一年储君的姬昊。昊者,从日从天也,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当初姬戈得到这个儿子时有多么喜爱和激动了。
当初姬戈初初登基为了出当年的一口窝囊气,斩杀流放了不少朝中大臣,引起朝堂人心动荡,又正赶上江南大水,官员们人人自危无心治理,民愤四起,甚至有传言说当今的位子来的不正,大婚八年无子,就是上天在惩罚他,大梁社稷危矣。
而嫡长子的到来大大的缓解了姬戈的困局,长子出生才三天,姬戈就下旨礼部,“帝王绍基垂统,长治久安,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朕荷天眷,诞生嫡子。兹者钦承先帝遗命,建储大典,宜即举行。今以嫡子昊为皇太子。尔部详察应行典礼,选择吉期具奏。”
而姬昊就好像是真的秉承天地之意降生一般,得封皇太子之后,大水停止肆虐,几处造反势力也被朝廷迅速平定下来,这让朝堂慢慢也安心下来,有这样一位承天储君的到来,他们的未来起码是光明的,社稷是安稳的。
姬昊也没有辜负皇帝的期待,他自幼好学聪慧,得到南书房众位大儒的赞赏;五岁就能劝解帝王不要轻易开杀戒;八岁就能策马行猎,十三岁对政事就有自己的见解,十五岁大婚之后正式参政更是显露出在治理朝政上有着非凡的天赋,堪称能文能武,得天独厚。
对于这个儿子,余皇后是爱到心坎上的。不但是儿子的到来极大的缓解了中宫无子的困局,更多的是这个儿子贴心又优秀,如何能让她不爱。
看着皇后的情绪好转,姬昊扶着她坐下来,温声道:“母亲为何烦忧,儿心里知道。七弟既然已经入了皇父的眼,您作为一国之母,还是要容下他才是。”
没想到儿子一开口就是让自己放过那个小孽种,余皇后忍不住掰断了刚刚修整好的指甲,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厉声道:“你让我容下他?!獾哥儿,你难道不知道他那个娘让本宫当初受到的耻辱吗?”一想到当年皇帝居然在大年初一宴饮完毕,直接在她的坤宁宫侧殿宠幸了一个洗脚婢,害的她被宸贵妃那个贱人明朝暗讽好几个月,就觉得肝火上涌,恨不得把后宫这些贱人都拖下去打死才好。
“哈!还赐居含英殿!他一个贱种配住那种好地方吗?陛下明明答应把含英殿留着,等孚儿六岁入南书房读书的时候赐给他住的!”孚儿,姬昊长子,年三岁,皇后的心肝宝贝之一。
姬昊看到怒发冲冠像个母狮子的母亲,真想仰天长叹一番。
他是真的觉得很心累,当初皇父为什么在群臣宴饮完毕就直接在坤宁宫侧殿宠幸了一个洗脚婢?还不是因为余相恃功而骄,有了分薄皇权的苗头,触到了皇父的底线,他才这么打皇后的脸,意在告诫余相要谨守臣子本分。
皇父为什么把答应给孚儿的宫殿赐给一个沉寂多年的皇子,这就是在警告他这个太子呢,告诫他,皇帝才是天下之主是君主,太子是储君也只是储君而已,无论受到多少朝臣称赞爱戴,离君还多出一个储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