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儿媳妇怀的这胎钟沛是无比重视的,自己都年近半百,居然一个孙子都没有。这些年来钟家为了保家卫国不知道填进多少男儿性命,到了现在就剩下他这一支,大儿子身为嫡长子本就该替钟家传承香火,若这次大儿媳妇还不能生下儿子,他就再不能顾忌儿子的请求,这纳妾一事得马上操办起来了。他不能让钟家就此绝了根,那到了地下,他钟沛哪有脸去见先人?!
“三丫头……”钟沛想起那个总是怯生生看着他的小姑娘,心中也有那么一点酸涩,“三丫头我会过到你的名下,这次就委屈你了。”儿子还未成婚,就先带这么一个孩子,日后说亲怕是要受到不少牵累,哪家好姑娘愿意一进门就当后娘,还是给一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女儿当后娘。
破虏再次给老爹磕了个头,“儿子哪里委屈,这委屈的是三丫头。爹,我去跟三丫头说一说这事,大哥大嫂那边你来说吧。”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复雨端着一盘子樱桃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姑娘姑娘,你看这樱桃多水灵,快尝尝。”
袁芳菲揉了揉酸疼的后腰,扔下手里的绣绷子,随手捻了一颗塞进嘴里,“味儿还不错,这才初春,哪里来的樱桃?”
复雨凑了过来笑的有些戏谑,“哎呀,说的是呢。这里面可全是姑爷对你的一片心意,味儿当然好了。这可是姑爷专程托人从南方带来的,还不是听说姑娘喜欢吃樱桃。”
听到复雨这么说,袁芳菲一阵反胃,她抬手一把推开那盘子樱桃,厌恶之情简直显而易见。
朝烟看她这样,心中的担忧愈发明显。原本她看着姑娘成婚之后对姑爷虽说有些敷衍,但看着好歹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她那时还松了一口气,想着姑娘家嫁了人这心就跟着自家夫君走了,时日长了当初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也就烟消云散了。
可自打三公子前些日子出宫回家住,姑娘对二公子是连敷衍都愈发不愿意做了。这新婚不足一月的小夫妻,正该是耳鬓厮磨的时候,可姑娘已经想办法把姑爷撵去书房睡了好几天。昨儿为着姑爷借醉酒和她行了房,早起之后那是给了姑爷好一通没脸。
想起姑娘昨日看三公子时那柔和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眼神,朝烟浑身的肉都颤,她放下手里的活计,凑过去按住袁芳菲的手,别有深意地说:“姑爷的一番心意,您就是再气他孟浪,就看在姑爷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别再怪罪他了吧?说起来,这二公子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夫君了,不蓄婢不纳妾,花街柳巷那是更不去,一下了衙,不是去给您淘换好物件,就是马上回家来陪您,这满天下能做到这些的男人能有几个?”
袁芳菲很想大吼两句自己要的不是这些,要的不是这个人。
朝烟没有等她发脾气,就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三公子虽说长的俊俏可人,可论起体贴温柔却着实比不上二公子,看他三天两头把老爷气的大动肝火就知道了。您已经成婚了,这有些东西还是得忘了的好。”最后一句声音轻的近乎耳语。
一边的复雨没有听清楚朝烟最后说了什么,只听到什么三公子,就赶忙凑上前来显摆自己知道的多,“哎,对了,姑娘你知道么,三公子要搬出去住了。”
袁芳菲被朝烟的话激起了火气,刚想着要抬手一巴掌打过去,好叫她知道,主子的事情哪容得一个奴婢多嘴多舌。手刚抬起来就被复雨说的话吸引了全部心神,她赶忙连声问:“破虏要搬出去了?”
复雨一边收拾着绣线,一边神秘兮兮地八卦:“就刚刚的事儿,我刚去老爷院子送您的针线,不小心听到了。”复雨得意地笑了起来,“您知道,我打小儿这耳朵就特灵了,三公子跟老爷要求分家,还要把三娘子过继了,然后带着她一起搬出去住呢。”
袁芳菲这会儿根本顾不上教训朝烟,她所有的心神都被破虏要分家搬出去的事情吸引住了。她抓住复雨的手,高声喝问:“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破虏突然要这么做,难道是发现了她的心思,打算远远地避开吗?
复雨被自家姑娘狰狞的表情也吓住了,再没有吊人胃口的心思,赶忙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打听出来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袁芳菲听完之后整个人好似抽掉骨头一般瘫软在软塌上,似哭似笑地喃喃道:“要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
复雨一脸莫名地扯了扯朝烟的袖子,朝袁芳菲努了努嘴,“这是怎么了?”
朝烟无奈地长叹一声,拉着复雨出去了,主子这个样子完全就是迷失了心智,她们这群做奴婢的能怎么办,劝不听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一步一步往刀山火海里蹚。
罢罢罢,自己这条命本就是主子给的,到时候就陪着主子一起死,也算还了这份恩情。
“三叔,你要带我走?”三丫头红肿着眼睛问破虏。
破虏一把抱起小丫头,像哄小婴儿一样摇晃着,“对啊,三丫头这么可爱,让三叔好想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可三叔还没有成婚,只能死皮赖脸求你爹爹,把你让给我了。从今以后,你给三叔当女儿,好不好?”
三丫头伸手搂住破虏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闷气地说:“好啊,三叔以后就是我爹爹了。”这姑娘年纪虽小,可脑子却是十分聪慧的,她知道,这是爹娘认定了她就是个妨克之人,不想要她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破虏身上的气息,想起自小就是这个人最为宠爱她,娘一心求子,对于她这个当中间的闺女本就没有多上心,爹的心思都放在娘身上,对于她们姊妹几个本就没有多关注。只有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三叔,带着她玩,哄她开心,哪怕去皇宫当伴读不能经常回来,可每次归家,总会带好多小玩意来讨她欢心,在这个人面前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珍宝,而不是别人口中的贱丫头赔钱货。
每次想要亲近被爹娘推开,却被三叔抱在怀里时,她总会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个人是我的爹爹该多好。
“哎,乖闺女,咱们去收拾行李,爹带你去个好地方。”破虏重重的亲了一口丫头的发旋,面上虽然笑的开心,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分外难过。
现如今,她曾经臆想的不能宣之于口的念头终于实现了,她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开心。三丫头想起娘大着肚子替她做衣裳,想起爹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想到以后这两人就再也不是她的爹娘,而是大伯大婶婶,她再也忍不住心底泛滥的情绪,抱着破虏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三叔,三叔,他们不要我了!他们不要我了!我长大以后不要嫁人,不要生孩子,我不要像娘一样,也不要像爹那样的相公!”
破虏无声叹了口气,无论怎样做,这刀子是狠狠扎在三丫头心口上了。
“好好好,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爹,我说了算,咱们丫头以后不想嫁人就不嫁,一辈子跟着爹爹。有这么好的闺女,爹才舍不得把你嫁出去呢。”
“那我们说好了,不许把我嫁出去!”
“没问题,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墙角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目送两人远去之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楚,蹲下来哭的不能自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丫头以后是个很重要的角色,嘿嘿
安顿完三丫头,破虏就该追他家长平去了
☆、交代后事
等三丫头彻底开怀, 能够一口一个爹爹叫破虏的时候,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时节。
这段日子被三丫头的事情占据了心神,待破虏回过神之后, 才发现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姬隐,也没有得到任何从宫中传来的消息了。
“王伯王伯, 我要进宫一趟,你和刘麼麽照看好宝儿。”破虏一想到这个就坐不住了, 他得赶紧进宫一趟,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今天早起,他这眼皮子就跳个不停,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这次离家,王伯放心不下,也自请跟了过来, 和宁慧长公主派来的刘麼麽一起照看家里的两位小主子。他一边替破虏整理行装, 一边絮絮叨叨, “照我说,七殿下早就离开南书房上朝理政了, 您这伴读也没啥用了, 皇宫那地界咱们还是少去为好。”
破虏应付完絮叨的王伯, 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他想着这次长平气了这么久都不来找他,肯定是气大发了,他还是先去街市上挑点有趣的小玩意儿,也好讨长平的欢心, 让他消消气。
正在珍宝轩挑东西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原本笑眯眯陪在一旁的大掌柜听到这动静也如惊弓之鸟一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是怎么了?”破虏看着掌柜的这模样忍不住开口问。
大掌柜抹了一把脸,苦笑道:“主子有所不知,这是襄城王来了。”
襄城王?那不就是姬暄么?“他来就来了,你们怎么都吓成这样了?”
大掌柜蹑手蹑脚跑去把门关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替破虏斟杯茶,苦笑着摇头说:“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这襄城王不知怎的,突然就看上了咱们隔壁的茶楼,想要盘下来。嗨,您说说,这要是给足了银子,人家一个王爷,茶楼老板得罪不起,这茶楼再赚钱,拿了银子去别处另开也行啊。可这襄城王居然就给三百两银子,就要盘下人家的茶楼,那座茶楼少说了卖个五千两不成问题,可这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