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若有一日他当了皇帝,还可以放过闵京一命。只以闵京的江山,换娘的性命。
娘曾以性命换取闵京的江山,如今又要我用闵京的江山换取娘的性命。我隐约觉得,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然而这皇位,向来是能者居上。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换谁当,都无甚区别。他们二人倒是当真事事为百姓所着想,确有几分统领天下之能,同在内阁处事,我看得十分清晰。
只要闵京不死,我似乎没什么好拒绝的。一直以来以庸臣自居的我,即使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也无人会出言弹劾。
我平静道:“我该如何相信你不会毁约?”
“君子之诺,自当重如磐石。况且,你也只能选择信我。”
这下我确是没话说了。他说的不错,如今我已别无选择。
心下叹气,稳了稳身子刚想告辞,却见林照溪又道:“另外,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
林照溪附在我耳边,声音透着几分暧昧:“……晚上早点睡。”
此言一出,一旁的白修静红了脸。
晚上早点睡?
我睡早睡晚干他何事?
疑惑归疑惑,我还是点了点头。
……
自那天起我再看闵京时,目光便变得躲闪起来;因着心中那两分歉疚,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总归,我要眼睁睁看着闵京从西林党手里夺下的河山被旁人所颠覆。
没想到,闵京居然把我的异常误以为是终于吃上了味,一改前些日子的淡漠,开始对我青眼相加。
“蓝阁老,见你这么没精神,可是对着那些佳丽的画像看花了眼?”
我握着票的手一抖,胡乱地点着头。
身边的林照溪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迎合着道:“皇上,蓝阁老总是见那些美女,不禁有些自惭形秽了。”
闵京听了略一扬眉,很是愉悦的样子。林照溪瞥我一眼,居然接着侃道:“古时屈子于楚王有美人迟暮之愁绪,令后人叹惋,可蓝阁老本来就无美人时,怎会如此憔悴呢?”
一席话说得我如鲠在喉,听得闵京龙心大悦,挥手散了内阁里的人。
我额角抽了两下,愁眉苦脸地低着头。
“蓝阁老,如今你对这封妃之事,可还有什么看法?”闵京的面前摆着一盘水晶苹果,正悠闲地自己削着皮,镶着宝石的匕首上划下划,切口十分平整。
我略一思索,道:“臣以为,只需几个端庄贤良者即可。”
若闵京的话放在那天之前问,我定还要劝闵京多多纳妃多多留嗣,可如今我心中有愧,说话便敛了几分。“哦?”闵京捧着苹果,银光窣窣下似是不经意道,“你对朕,也可有朕对你的半分情了?”
恍惚间,我想了很多。
为人臣子,自然要有决心为君生,为君死。生死亦不可怕,还有何惧?闵京不知还能坐在这个位子上多少时日,我理应顺着他的心思,不再忤逆了。
“回皇上,臣对皇上……一直心存真意。”
闵京听了手一顿,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淡然道:“那嫣儿呢?”
我愣了一下。
闵京抛着手中的苹果,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在怪朕当初没拦了他?”
我嗫嚅着想开口,却还是沉默。其实,我知道几分闵京没有阻拦的缘由,也有几分疑惑。
“说起他走的事,倒还有朕的几分功劳,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利落。嫣儿大病一场,能解开你二人的孽缘,朕很是欣慰。”闵京双手拿着匕首,垫在下巴上看着我道,“蓝玉烟,你凭这无艳之姿,迷惑了朕还不够,还要继续迷惑朕的嫣儿?朕自己认栽也就算了,嫣儿可不能就这样搭在你身上。出去走走也好,哪天玩累了,朕还让他回来做个逍遥闲王。”
闻言,我心中一动,竟莫名浮上了些欣喜。
闵兰……他还会回来吗?
“既然如此,朕不要妃子了。”闵京伸了个懒腰,“麻烦。”
我听罢俯首道:“臣感激皇上的错爱,却也不愿做那扰乱朝纲的祸水之流,选秀封妃是极其重要之事,望皇上三思。”
闵京盘腿坐着,手中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以指拭刃,面无表情道:“你不会妒吗?”
明晃晃的宝石下,闵京那双上挑的眼眸美丽非凡。
“皇上于臣,首先是君主。”
君臣有别,又何尝不是孽缘?
“首先是君主……”不知为何,我仿佛从闵京脸上看到了失落。“也罢,就按你说的办。”
“臣遵旨。”
闵京摆摆手,我了然地行礼退下。
“等等。”
我回头,怀里被抛了个削得浑圆的苹果。“朕赐你的。”
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我笑道:“谢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52
封妃大典过后,我回家褪下官服,简单地冲了个凉,又坐在书案前翻起那本红火的小说来。
昨儿个正看到花魁玉师师诱惑小秀才,李寡妇呼天抢地挽情郎,还不知后续如何,今晚一定得把剩下的半本看完。
正看得兴味盎然,我忽然背上一凉,隐约感到一双犀利的眼眸正偷偷地盯着我看。
我战战兢兢地一斜眼,知赏在身后一脸忧愁地看着我。“哥,你别这么正常行么?”她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的小说,忧愁道,“我总觉得你最近正常得有点不太正常。”
——怎么又是这句话!
我有些哭笑不得。
如今身边的人都对我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一个想不开去寻死觅活,很长一段时间知赏甚至都不敢提起她皇叔的名姓。在她眼里,便是那落跑的两人对我始乱终弃了。
“唉,小姑娘家别总想些有的没的。”我随口敷衍了两句,合上小说道,“知赏,我前几日就告诉过你不要总是欺负儒易,怎么昨儿个又看到他在柴房烧洗脚水?”
知赏嘴巴一撇:“他在咱家白吃白喝,你那点俸禄连我都快养不起了,为啥还要再白养个他?”
一句话又戳到了我的痛处。
如今府中连帐房都请不起,上个月的开支还是我自个儿算的。知赏花的其实是宫里的钱,毕竟皇上总不会饿着自己的亲闺女,苗恩送银子的时候还嘲笑了我一番,却也给我留了两分面子;而剩下的仆役、小厮的月钱则是全由我一人掏了。眼看为数不多的银子流水般去无踪迹,我不由得羡慕起往昔西林党的奢侈来。
儒易俸禄不多,平时那些根本就满足不了他的吃穿用度;可我又不想委屈他,只好含泪再增加一笔开销。
好在儒易还是挺随遇而安的,这些天没有多花什么钱,也没见他抱怨什么。
“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知赏突然哼了一声,脸色有点阴沉。
我干笑一声:“他能安什么心思?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粘人罢了。”
知赏目光复杂地打量我半晌,叹气道:“总之,你别饥不择食就好。”
饥不择食?
我想起那天儒易说的话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隔了几日拖着儒易去君家,还未进门就被君老爷子拿扫帚轰了出来。两个人站在萧瑟的大街上,我看儒易,儒易看天。
看来我是得着实养活他一阵子了。
……
闵京这几日有些奇怪,以前总是隔三差五地把我招进宫里,就算不是讨论国事也总要听我胡扯一番才好,而现在却好像对我失了兴趣一般,每天内阁议事后也不再留我。
没想到那些新进的秀女们还挺有能耐,成功地把闵京从断袖的歪路拉回了正路。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变得轻快起来,晚上睡觉也愈发安稳。
因为林照溪那个莫名其妙的要求,我总是睡得很早。
谁知,我虽然晚上睡得安稳,早上起床的空洞和疲惫感却愈发旺盛,我时不时感到腰酸背痛,整个人也有些憔悴。
我仍是把自己的这些异常归咎于年轻时的纵欲,觉得十分后悔。
罢,老得快就快吧,又不是美人,哪还有什么迟暮之忧。
某日闵京难得想起了我,于是我又被那个涂脂抹粉的妖孽领到了宫中。
闵京似乎刚沐浴过,乌黑的长发还有些湿润,衣衫大大地敞开,结实的腹肌和胸前的风景一览无余,我咽了下口水,赶紧转移了视线。
他正坐在帘里喝着小酒,帘外的雅歌一袭玫瑰蝉翼纱,正垂头弹着筝。小歌白穿着精致的衣裳,正坐在闵京身边玩着一只布老虎,听到动静后,大大的眼睛便朝我看来,居然欣喜地发出了一声:“舅几~”
我看着胖乎乎的小歌白,忽然想到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他究竟是该叫我舅舅呢,还是姐夫呢?他究竟是该叫知赏舅娘呢,还是姐姐呢?
“哥……”雅歌弹毕一曲,见闵京没什么反应,就怯怯地唤了我一声。
雅歌看起来比前些日子丰润了不少,想必过得不错。看来即使进了新的秀女,她也没有因此失宠,我这个做哥哥的很是欣慰。
“蓝阁老,看你这副憔悴的样子,可是过得不如意了?”闵京见我候在那里,放下酒杯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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