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柳打量着我,也许是看到我眼圈的青黑和下巴上的胡渣,忽然蹙起眉道:“你最近……有没有纵欲?”我愣了一下,幽怨道:“哪可能呢?嫣儿入了狱,我可是为你们俩守身如玉,谁都没碰过。”
燕柳的眉头仍是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你一路赶来怕是累了吧,不如我们……就寝?”我慷慨地提议道。
他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
“真的只是睡觉而已。”我信誓旦旦道,“我知道你累了,抱抱就很开心,哪舍得再做其他事?”
他展颜一笑,搂着我的脖子主动送上一个亲吻。
抱着燕柳相当本分地睡了一夜,之前的疲累一扫而光,那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醒来时看到他静谧的睡脸,我想起娘走时对我说的话来,打心底由衷地感谢她给我养了一个这么好的媳妇。
拉着他在京城繁华的街上四处闲逛,虽然短暂,我却感到十分的安宁和满足。
“柳,你喜欢吃甜的对不对?”我停在一家糕点铺前,看着那些手里提着点心的人问道。
燕柳颔首,目光也落在铺子里那些刚出炉的点心上。我笑道:“这家的桃花酥很好吃,我买给你尝尝。”
不多时,掌柜的把纸封的桃花酥递出来,我伸手去接,却和另一只手撞到了一起。
“白侍郎?”我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
掌柜的拿着桃花酥,有点无措地看着我道:“尚书大人,这位公子是先您一步来的,您……”
“哦,这样啊。”我缩回手尴尬地笑了笑,“那我们再等等,不碍事的。”
白修静低着头接过点心,拎在手里站到了一旁,耳根有些淡淡的薄红,神色也不大自然,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柔和的情态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活了三十来年,好歹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虽然这白修静看上去清纯端庄,可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诡异的娇媚和餍足,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白修静偷偷地抬了眼,正好和我的视线对上,打了个激灵又埋下了头,很是害羞的样子。
——莫非是被林照溪开|苞了?
我被自己这个邪恶的想法吓了一跳,又想到那天曾当着林照溪的面把他看光,一张老脸也红了起来。燕柳看看我,又看看他,眉心一跳,却是没说什么。
等来了桃花酥,我礼貌地对白修静道个别就携着燕柳出了门。谁知白修静忽然在身后唤道:“……尚书大人。”
我一愣,只见他匆匆追上来,附在我耳边道:“其实御花园……”
御花园?
我迷茫地看着他。
他正欲说下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修静,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我回头一看,果然是林照溪。
几日不见,林照溪的气质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原本莲花般的清雅被通身上下散发出的妖娆所掩盖,微微勾起的眼角含着若有似无的媚意,未施粉黛就能跟京城第一妖孽苗恩媲美。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人终于到了那一步,俱是被情|事滋润了。
“蓝玉烟。”林照溪挽住白修静的手,忽然回过头,水灵灵地瞥了我一眼道,“自你离开我府上那日,可有后悔过?”
……这话说得也太暧昧了些。
我瞅了瞅燕柳,他没什么表情,于是汗涔涔道:“没……不后悔……”
林照溪望着我们俩幽幽地笑着,拉着白修静没在了熙攘的街角。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林照溪在临走前……朝我抛了个媚眼。
显然燕柳也产生了同样的错觉,一路上都闷不做声,说什么也不肯理我,面容是一贯的冷冰。
这林照溪,果然够阴险。
作者有话要说:
☆、45
夜里燕柳睡得很沉,我却十分清明。
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不久前白修静的话:“其实御花园……”
御花园里有什么?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觉认为那是很重要的话。
白修静从刚踏入朝堂便一直和王悲卿交好,不论有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是不是真心效忠闵京,于西林党逼宫一事都是很重要的证物,再加上他天天跟随神通广大的林照溪,想必定是知道些什么重要的线索,没准儿御花园就是他给我的提示。
不过,若御花园是他给我的提示的话,他又为何这么做?为何要忤逆林照溪?
越想越是精神,我从床上翻下来,摸索着穿起了衣物。
“你去哪儿?”身后,燕柳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耳中,没有一点困倦的样子。
我一僵,回头讷讷道:“我去趟……宫里。”
话音刚落,街上的打更声骤然响起,燕柳起了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现在?”
确实,这会儿把闵京从龙床上叫起来好像不怎么厚道,不过我一刻都不愿多等。多等一刻,闵兰就要在狱中多待一刻,危险也就逼近一刻。
打量着我的神色,燕柳了然地披衣起身,伸手挽过我脆弱的老腰,打开窗户腾空跃了出去。
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夹在胳肢窝里飞檐走壁,那感觉除了惊悚还是惊悚。我老实地搂住燕柳的腰,闭上眼睛不敢往下看,被风吹得牙关直哆嗦。
避开几个巡夜的守兵,燕柳越过墙头,身轻如燕地一路深入宫中,很快夹着我摸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花苞在夜晚都是合拢着,一阵阵幽香随着夜风飘入鼻间,或高或低的花叶在月光下流淌着银光,自是分外风流。
我站在松软的花圃里左踩踩右踩踩,上摸摸下摸摸,始终没觉出什么异常。
“有味道。”一旁的燕柳忽然道。
我漫不经心地折了一枝花放在笔下嗅着:“……花香嘛。”
燕柳摇摇头,蹲在地上伸手摸索了一阵,拔下里面一枝最大的花魁,动手刨了起来。不多时,他似乎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用剑一撬,那块硬土便剥落下来,露出里面金灿灿的一角。
土粒被尽数拨开,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锭子暴露在了月光下。
燕柳抬头看我,我直愣愣地看着那一排排。
——王悲卿是把国库搬来了吗?
我抽搐,抽搐,再抽搐,两眼瞪着脚下那金光闪闪的东西,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若不是自己早就无欲无求,常人盯着这些东西总归要发昏一会儿才是。
我看了看这里,又看了看旁边,有点啼笑皆非。
当日闵京犯糊涂时曾在这里刨坑,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刨到这个位置了,可谓造化弄人。
真亏那老狐狸能想到把银子埋在这个地方。以前闵京混沌时他自然方便出入御花园,现在闵京一清明,他再没那么轻易大手大脚地随地乱逛,也便顺其自然,先让自己的宝贝疙瘩们睡在御花园里了。反正单他手里的那些,就足够他全家好吃好喝几辈子。
闵京查来查去,怕也想不到那些银两就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我们查来查去,几乎把京城的地皮掀了个遍,也没有想到这个地方。
燕柳观察着花泥松动的痕迹,抬头朝某个方向望去:“……还有。”
我一愣:“哪里?”
燕柳顺着那经过风吹雨打、几乎看不出什么的痕迹,一路进了内阁。
内阁空荡荡的,没有白天的压抑与紧张,脚踏在地上还能听到房梁上传来的回音。
燕柳在王悲卿内阁首辅的位置上踩了踩,又贴在上面仔细听了听,肯定道:“空的。”他说罢拔下腰间的剑,找出地上一丝缝隙,把那块地皮掀了起来。
又是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光闪闪的东西。
我蹲下来捡了个锭子放在手里掂量着,放到嘴边咬了咬。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狐狸呀老狐狸,这下你可算栽了。
……
第二天皇上斩了两个花匠,王悲卿那撮白胡子不停地抖着,我和灵图站在群臣之中笑得分外磕碜。
又过了两天,皇上清理御花园,从深深的土地下挖出一具白骨,白骨腰上有御赐的腰牌,还有一方血字遗书。原来此人是先帝恩师,三公之一,在多年前的内阁之争中被王悲卿谋害,沉尸花底。
皇上大怒,撤去王悲卿在朝中一切官职,命锦衣卫速到王府捉人——诛九族。
我和未被牵连的群臣大呼皇上圣明,个个笑得不怀好意。谁都知道尸骨是闵京自己埋的,血字遗书是闵京伪造的,可谁都假装不知道。
王悲卿丢盔弃甲,带着大老婆小老婆跑了,留下若干家丁待在王府里大眼对小眼。
慈祥的闵京放了那些家丁,又把朝中王氏庇护的群臣拉出去砍了,却迟迟没有对张氏父子下手。这会儿的闵京就跟那逮到耗子的猫似的,反正已经擒住,不多玩一会儿怎么好意思让它死。
我和群臣再呼皇上圣明,冷眼看着锦衣卫把个个高呼冤枉的大人们拉下去挨个杖毙,看着那血流满石阶。
自作孽,不可活。
……
王悲卿千算万算,没算到张庚寅和张向淮的的确确是两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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