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尚书府空空如也。
红袖正不知在堂中收拾着什么,把包袱往肩上一挂,抬头便见到我,表情有些愕然,又很快朝我微笑起来。
那日之后我仍唤她红袖。毕竟名义上绿意已经死了,而她也习惯了红袖这个称呼。
闵玉成亲的时候我时常想着她的模样,本以为自己看到她会妒,会厌,却不想会是这样淡然。
她是个美好的女子,也是闵玉的牺牲品,我对她生不起丝毫的憎恨来。
“嫂,你也要走了吗?”我看着那瘪瘪的包袱问她。
红袖浅笑道:“看破红尘,便是出家为尼。”
出家为尼。
也好。
待到我也对这世间了无眷恋时,清静的寺庙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属。
府里仅剩的侍人早就趁乱逃窜了干净,知赏坐在房里安静地看着兵书。
我喝了杯冷茶。
有妻,有府,有俸禄。
这日子,也能勉强过活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蛇之子
当君娉婷还是个初入江湖的小侠时,她曾在深山里救了一个深陷蛇坑的孩子。
扒开面前的层层树叶,她看到一群脸上涂着古怪花纹的人正抬着一张席,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正表情淡漠地跪在上面。一尊巨大的神像前有一个黑黝黝的深坑,坑里是一条条蠕动的金蛇,吐着长长的红信观望着坑边席上的小孩。
君娉婷蹲在树上吃着野果,一边嚼一边好奇地看着那些人的动作。
人们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地抬着那张席转了一圈,把小孩卷在席里,掷进了满是金蛇的深坑。君娉婷顿时噎住,一个激灵从树上摔了下来。
光天化日之下谋害人命!
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抬着那张席和卷在席里的小孩一路狂奔的时候,她没觉得自己破坏了人家的祭祀有多不厚道。迷信,那都是迷信,这可是条活生生的命呐。
“喂,小孩,你叫什么?”君娉婷一边吃着新摘的果子,一边大咧咧地问道。小孩闻言抬起头,原本一直闭着的左眼渐渐张开,金灿灿地映着落日的余晖,竟是那群蛇诅咒过的颜色。
君娉婷的表情僵了。
虽然她并不胆小,但毕竟是个女子见识有限,看到这种非自然的眸色还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没有名字?”她别过头,硬着头皮继续问。
小孩点头。
君娉婷扔了果核,心中无比惆怅。
没有名字,就得起名。起名啊,我最讨厌起名了。
咦对了,以前臭小子养过一只白兔叫小七,养过一只黄狗叫小八,不如他就叫……
“狗蛋如何?”君娉婷兴奋地道。
小孩嘴角抽了两下,看她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是鄙视。
“不喜欢啊?”君娉婷又惆怅起来。这么内涵的好名字也不喜欢,真是难伺候。
天上有燕子,河堤边有柳树……
她打量着周围的景色,难得文艺了一回,沉吟了半晌道:“你就叫燕柳吧。”
小孩凝神想了一会儿,总算是接受了这个差强人意的名字。君娉婷拍拍他的头,严肃道:“以后就跟着我,叫师傅。”
小孩抬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了第一句话。“师傅。”
……
在江湖摸爬滚打几年后,君娉婷决定做个情报贩子。
做情报贩子多好啊,虽然是苦些累些,可足不出户名声就来了,看着各路大侠庄主捧着大笔金银登门拜访,她的虚荣心满足得简直想要仰天长啸。
然而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在惆怅。
京城的探子每次回来,总要捎一些蓝家的消息。自己的儿子成了断袖,还被晋王那小子始乱终弃,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君娉婷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蓝家的列祖列宗,也怪这臭小子不争气。
不过话虽如此,蓝家不止这一脉,若是在京城的这一脉断掉,也可以依着祖上的夙愿早早从朝廷抽身了。连蓝正德那个老顽固都能看开,自己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但是断袖,也得断得有品些才对……
这样想着,君娉婷的目光落到了在雪地里练剑的燕柳身上。
燕柳是个练武奇才。
可能是由于幼年被作为祭品养大的缘故,他的体质偏寒,适宜修炼寒性的武功,每每有瓶颈也能很快突破。这些年上门的要么是买情报的人,要么是各大门派来讨燕柳做弟子的人。燕柳从不搭理他们,只一声不吭地练着剑。
练完剑已是黄昏,回屋煮一碗面,自己端着小碗坐在门口,在梅花的冷香中小口小口地吃着面。
君娉婷看着燕柳,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待见。
果然男儿媳就要找这样的。
燕柳就这么一天天长大了,越长越符合君娉婷的审美,越长越让她待见。
燕柳知道师傅的心思,也并没有过多的想法。本来这条命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无论师傅让他去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
君娉婷闭关,然后出关,趴在山头上哭得肝肠寸断。在很远的京城,她的丈夫蓝正德死了。
燕柳并不理解这种情绪,只是隐约感到,师傅很痛苦。
君娉婷哭着哭着就断了自己的发,把它裹在锦囊里托人带到京城,又接着哭。
……
十八岁的时候燕柳见到了蓝玉烟。
五官平淡无奇,看上去挺老实,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实在是普通百姓的长相。燕柳看着自己美艳的师傅,很疑惑他到底是不是君娉婷亲生的。
虽然如此,蓝玉烟的气质却很温和,很容易就获得了他的好感。
师傅给皇帝解了毒,赶着去参加九月末的武林人集会。临走前,身上多了个蛊。
蓝玉烟,果然是师傅亲生的。
……
师傅说过蓝玉烟是命犯桃花,不过很可惜,犯的桃花都是雄的。他明白师傅并没有让他委身于蓝玉烟的意思,只是想让他陪陪他,收敛一些以往的荒唐。
可他对那种事很好奇。
他看过春宫图,知道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做的。
所以他犹豫着勾引了蓝玉烟。
“蓝玉烟,我总有一天是会走的。”事后,他这么对那个男人说。
蓝玉烟总是把一切都看得很开。
不断地向他重申自己会走,他都只是笑笑,却从来不问原因。
其实燕柳口中的走,是真的“走”。他是被诅咒的蛇之子,原本是要献给蛇神做祭品的,就算勉强用各种药物续着命也终究不会活过二十岁。君娉婷毫不知情,很乐观地以为自己的小徒弟会长命百岁。
燕柳想到这里,觉得有点凄凉。不过能在红尘里走这一遭,也算没留下什么遗憾。
他没想到会那么有一天,蓝玉烟成为了他的遗憾。
……
和蓝玉烟在一起的日子可以称得上是快活的,如果没有那个叫林照溪的人存在的话。
蓝玉烟和林照溪交情甚笃,时常聚在一起喝酒论诗,而林照溪看起来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望着蓝玉烟的眼光迷蒙而痴情。但在江湖上随着君娉婷穿梭多年的燕柳,只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貌是情非,以及居心不良。
他对蓝玉烟并非有那般心思,却总是装出一派真挚的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禁不住要感叹他对蓝玉烟的深情,而燕柳只看到了他的虚伪和可怕。
“燕柳,娘以前提过的那种瓦剌的香料,有解药吗?”蓝玉烟在夜里抱着他,低低地问。
“你爱上了谁?”燕柳看着他,心里略微起了一丝波澜。“是今天那个林照溪?”
蓝玉烟迟疑着摇头。
“这不是很好么?即使是药,你心中也算是有了着落,师傅可以放心了。”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始终有些不舒服。“但那林照溪并不是池中之物,你别后悔就是。”
在他心里,即使蓝玉烟爱上了谁,也不应该是林照溪这样的。
“燕柳,若我可以爱上你的话……”蓝玉烟忽然道。
“我不会爱上你的。”燕柳打断了他的话。
心头有股无名火在蔓延,他提刀入宫,穿破密实的守卫,一刀划破了张太后的脖颈。看见血,他的心情总归是好了些。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痕迹,他又回到了尚书府。
……
林照溪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轻功极佳,耳力也很好,燕柳对他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那一日,他在暗处看着蓝玉烟,听着那两人的对话,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林照溪的嘴角含着笑,眼神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暗处,挑衅似的朝燕柳隐匿的地方瞥了一眼。
蓝玉烟失魂落魄地离开之后,他径直拔出刀,朝林照溪的天灵盖劈了过去。
——杀了他,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
林照溪只两指便捏住了他的刀刃。“想杀我啊?”林照溪浅笑着,眼中浮了一层厚厚的阴霾,“我比你大了几岁,再怎么说也比你多吃几碗饭,武功也从未荒废过。凭你,杀不了我的。”
燕柳被他那轻蔑的尾音震住,抽出刀,反用空掌击了上去。林照溪轻巧地躲过,一手握住燕柳的手腕,五指在上面滑过,挑了挑眉。
相似小说推荐
-
调香 (木兮娘) 晋江2017-06-25完结某月某日,留斛翁主率众女与诸子争辩‘女子可为而男子不可为之事’。两方唇枪舌...
-
少爷 (春溪笛晓) CP2017-07-04完结奴隶将军攻x作天作地少爷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