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肚子,慢慢的脸上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苏凤!苏怀秋!当年你假仁假义为平息事端请旨自囚未央宫,五年前苏怀春一死你便破誓。
看,治你一个违背先帝圣旨的罪名如何?
孟昭仪眯了眯眼,又说道:“告诉孟楚材,就说他的法子很有用。我已有孕,我很感谢他。作为回报,告诉他陛下有意插手香料。让他别太显眼了,免得枪打出头鸟。”
只要是皇子!只要是皇子!!
孟昭仪猛然紧攥住手,神色癫狂。
纵你元氏无义灭我全家又如何!最终坐上帝位,继承你元氏江山的会是我的儿子!我曹氏的血脉!!
第62章 第陆拾壹章
苏木氏于牢狱间畏罪自杀,圣上震怒,发罪苏家。
太皇贵妃出未央宫,亲自求情。朝中百官忽而发难,责令太皇贵妃违背先皇旨意,当责。
圣上被步步紧逼,焦头烂额之际。以荣国公长孙无咎、秦国公于泰安为首请求言商一事毕一事终,既然苏木氏以死谢罪,那么谋害秦国公夫人一事就此罢休。
至于责难太皇贵妃一事,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况且她二十几年来幽居未央宫,仅有那一次违旨。便且罚他抄写佛经三十六卷。
之后又因建邺各大香料店铺出现差错,每家店铺都会有药香供给,而且销量一般占大头。但是近来因为使用药香而猝死的人连续发生了好几起,造成了人人自危的现象。
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暂时转移了圣上以及建邺人对苏家的注意,圣上严令彻查建邺数百香料店铺。
一时之间,香料行业出现萎靡现象。
小行业的香料店主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或者说危机波及不到他们身上。然而诸如调香世家或插手香料行业的大贵族已从紧张的气息中嗅到了危险。
他们虽然感觉到了危险,但仍在观望,谁也不肯先踏出一步去试探。直到孟氏率先臣服皇权,将旗下所有香料行业赤|裸裸的敞开任由户部调查。
这等同于将一切摊开在皇帝眼前,当他想要充盈国库时他甚至可以随意编排名目征用税银。
但令其他人感到绝望的是圣上的态度,他在户部中另设了与香料相关的部门调香。
这个举动令人联想到此前颁布的旨令,将甲级斗香大会放在宫中举行,不正方便了从中选出能力绝佳的调香师吗?
网罗天下能力绝佳的调香师,专门设立了香料相关部门,在在表明了圣上有意染指香料行业。
这个猜想顿时令他们惊恐起来,皇权之下他们无论如何都反抗不得。况且这次药香事件爆发出了许多香料商人利用假香充真香谋求暴利的弊端,更令圣上抓着借口整顿香料行业。
一部分调香世家和大贵族要么矜贵不肯低头要么有恃无恐依旧我行我素,殊不知圣上正寻思着拿他们开刀。
先是收拾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贵族世家,起到震慑作用。而其中代表着香料行业行动指标的荣、秦国公两府以及木氏调香世家俱都沉默,似在观望。
不过他们也知道情况严峻,他们的行业和饭碗正受到冲击。不过也有一部分跟随孟氏的脚步向朝廷示好。
一方沉默无声的抗议,一方已投向皇权,两方都把目光定在最终的斗香大会甲级大赛上。代表着孟氏的孟照临从某一方面其实也是代表了皇权。
然而孟照临也是个调香天才,只不过现在才开始大绽光芒。
二十几年前,孟照临还是个小姑娘,亦有八分调香天分。但那个时候的建邺调香人才倍出。单单是宗师级别的就有苏怀春、管兴蝉,更别提有那么一个惊艳绝伦的天才苏怀秋。
再后来,宗师陨落或是云游,天才也陨落,然而那时该是她的时代的孟照临偏偏沉沦于情爱。等到她出来时,建邺已再有了天才木芳舟。
直等到现如今才大放光芒,同样因为有将近二十年的沉淀,使得她经手所调之香既有着而立之年的平和稳重、又有着少年细腻敏感的味道。
能够在中年沧桑和少年烂漫之间取到一个令人惊异的平衡点,这样一份调□□力至少如今所见之调香师未有能胜之人。
故而,不愿屈服皇权的大贵族大调香世家也是心中暗暗焦急,其中多少暗潮汹涌难以一一明说。
且说回苏家,本是悬崖钢刀上踮着脚尖的,却因为这件事反而缓了口气。
只是苏府里头因为近来一连串的打击而人人愁云惨淡,且苏秀之更是悲愤莫名。
他本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逍遥自在,红颜可求,父母皆在。却接二连三要去面对亲人惨死的境况。
尤其是在苏明德保证会保住他的母亲的前提下,竟然听到了自己的母亲于牢狱中畏罪自杀。
苏秀之当场发狂,拔出长剑刺向苏明德。
倘若不是万钧在侧,苏明德真会被他所伤。万钧挡住苏秀之,本是恼怒的想教训教训他但被苏明德阻止,于是拦腰抱起苏明德离开。
临走时,悄无声息的投射出一颗石子击中苏秀之的麻穴,令他半边身子麻痹两个时辰。
万钧停在青溪杨柳岸边,放下苏明德,问他:“不告诉他,我们已将苏夫人救出,牢中那人不过李代桃僵?”
苏明德摇头:“不了。苏兰佩心思敞亮光明,学不来虚与委蛇那一套。倘若让他知道堂嫂并未死,他必是喜上眉梢。旁人精明一点都看得透,届时堂嫂可就落了个欺君之罪。怕是无罪也成死罪。”
“你考虑得很周全。只是你是如何猜出苏夫人在狱中有危险?”
那晚,万钧夜闯天牢,找到苏木氏时正见到她中毒躺倒在冰冷的石板上。他及时点住她的穴道,避免毒渗入经脉,而后迅速将她送去找大夫。
当然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而后万钧又回到天牢中找了一个死刑犯代替苏木氏。幸而那些害苏木氏的人本就做贼心虚,不敢多检查什么也就将尸体运出去,草草扔在乱葬岗中。
万钧救出苏木氏后告知苏明德以及苏明曦。这件事也就他三人知晓,他们瞒得也是密不透风。只是苦了被瞒得死死的苏秀之、苏汀之兄妹二人。
尤其是苏秀之,因为母有大罪,尸体只能扔在乱葬岗不能带回来安葬。这让身为人子的他痛苦不已。
“堂嫂没有杀人,长孙姑姑被害也并非无迹可寻。至少此前我便特意吩咐过简嬷嬷别将苍耳子和苍耳子油搅混,之前没有说出来恐怕是因为长孙姑姑突然逝去受到太大的刺激。一旦她冷静下来自然会说出真相。反正差不多也是这两天的时间,所以杜眉生那边一定会有动作。
而且杜眉生也不怕秦国公府那边会突然翻供,毕竟如果堂嫂被害而长孙姑姑的死与我们并无关系。那么秦国公府就要背负迫害我苏家当家主母的罪名,所以一旦他们知道真相反而会选择沉默。我猜,他们应该知道真相了。否则,朝堂之上他们岂会轻易松口不再追究此事!”
苏明德说到最后,语气竟是冷的,不复以往的天真。
他的脸上带着讥诮的表情,显得对他口中的这些人极为不屑。
或许以往天真,对每一个人都存着善心,只是接连一串的打击和迫害让他真真正正体会到孤立无援的滋味。
嗅觉丧失本是最大的打击,之后又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明明没有罪责却要背负着所有的罪责。就连苏木氏站出来替他顶罪的目的都是要求他一个不争苏氏当家的承诺,一个辅佐苏秀之的情分。
苏木氏被关押,苏秀之怪罪于他。苏木氏死在牢中,苏秀之恨不得杀了他。苏明曦虽没有说什么却不愿见他,而苏汀之远远见了他也是绕道走。
整个苏家里,除了万钧。其实每个人都在怪他,哪怕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眼神、心里都在怪他。
没人在意到他的嗅觉丧失,也没人注意到他承受的压力。
但这又能怪罪苏家里的每一个人吗?不能。
诚如苏秀之责怪他时说的,所有事端本就是他一意孤行人性的结果。
苏明德自知有罪,也认下了这罪。带有心甘情愿也有心灰意冷的意味在。
万钧看着这样的他,既有心疼亦有欣慰。
他是陪着他长大的,从对自己的生命产生了无聊感之后遇见苏明德。从一开始只是半抱着还恩半抱着无聊的心态叫他小公子,其中更多带着嘲笑的意味。
再后来就是换上了认真的心态去看他,渐渐的被吸引,从而深陷。
苏明德不幸,自小父母双亡。但比他不幸的大有人在,至少苏明德受尽堂兄宠爱。小时有亲人呵护着长大,后来又有他一路疼宠着。
哪怕是在不被允许调香的情况下还能遇到一个疯子和尚,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实在幸多于不幸。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因为一点不幸而怨天尤人,变得丑陋。但苏明德的心一如琉璃澄澈。
即使在枯燥的太社、旁人的不理解、挑衅和嘲讽中没有变得唯唯诺诺,失去自我或是随波逐流,狼狈为奸,反而奋起反抗。
却又不是愚蠢盲目的反抗,而是略带狡黠、无赖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