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女子邀人看她跳舞是什么意思,江万是知道的。他高出女子很多的头,低了低,看清女子带着微微羞赧的脸,心道了一句怪好看的。面上却是眨了眨眼,道:“我不好看。”
翌日的晚上,北元绯在人群里四处看着,找着那个北元齐不知道从何处请来的大楚人——江万。
江万站在暗处,看女子一身盛装,微微皱了眉。
催促声里,北元绯固执地跳了一支很难的舞,想着那个笑,跳得浑然忘我,跳得用尽所有力气。
一曲舞罢,台下她最想让看见的人,还是没个人影。
身边知道点什么的兄弟碰碰江万的手肘,“大哥娶个公主也好啊!”
江万笑骂人:“回你们的院子睡觉去吧,管到我头上来了。”
纵是以大楚王妃族人的身份过来,他们也还是朝不保夕的,谈情说爱,太奢侈了些……
***
一晃到五月里,千数人潜在草原里,等待着厮杀的来临。江万去接人心里却闪过一个念头——他们血洗了这北蛮,那女子又怎么看他?
大抵是国恨家仇,恨之入骨。
江万未曾想过那女子会一度跟到黑牢里。娇娇怯怯的小女人,胆子又大又倔,在他印象里,是最难招架的性格了。
他躺在大牢里有种解脱的感觉,反正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需躺着就能避过外面的腥风血雨。
只是未曾想着,隔壁牢房里的兄妹,成了别人眼中的软柿子,要掐上一掐。
还不待江万自己想清楚,他已提着软剑破开了牢门,给那对兄妹争上了生机。
以一敌四,对方也是好手,江万力气尽去躺在血泊里,累得几乎要失去意识。
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哭的凄惨,叫的让人心疼。
“江万!”
“江万!”
“江万!你理理我!”
江万费力地睁开眼,看着北元绯哭得狼狈,想伸手给她擦擦一脸的泪,却是抬不起手。他只得张嘴装作没事人一样安抚她道:“还没死呢?”
他一说话,那姑娘的眼泪才像止了阀。
大楚的定北军果然凶悍,拿下北蛮也不过几日的功夫,一转眼就是回去的时候。
兄弟们都很高兴,江万不知怎地,有些想再留一会。他把手里的权力交接给弟弟,也一同烧了鸟儿的尸,只留得一捧骨灰。
定北军走的时候,他站在平坡上看着,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一样了。
***
再回到大楚京都,竟是因为那女子要嫁到大楚皇室来。江万心里滋味难明。第一次求到了主子林珵哪儿。
清朗和煦的主子答应他保人,却是也叹息了一声。
江万苦笑。
迎接北蛮使臣的晚宴上,盛装的女子隔着朦胧的红纱再舞了一曲,还和上回一样。
江万想起她婢女的那句让他好好看,从不后悔的人,也有了几分悔意。他没告诉她,上一回跳得更美,这回的腰太细,像是要折了一般。
***
小院的红梅树下,江万瞧着灼灼如火的花儿叹了口气。
风拂在男人脸上,像是飘落下一两丝雨,惹得男人坚毅面孔上有了点点湿意。
☆、第 99 章
长庆一年的七月七, 明德帝驾崩后的半年不嫁不娶的期限刚过去,在这再恰好不过的日子里,街头年轻的男男女女俱都在斑斓的灯海中邂逅着自己的缘分。
谷嘉义一身松青色的长袍, 腰间一条颜色更深上几分的腰带束出腰线来, 宽肩窄臀,纵是面具覆了半张脸也难掩举止间透出的英气来。
谷嘉义紧紧握着林珵的手, 干燥温暖的手心和林珵软上几分的手心紧贴着,像是生怕手里的人被人流冲散了去。
拨开了人群, 谷嘉义寻了个空处就带了人过去。
一停下来, 才发觉林珵差不多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
两人都面具覆面, 脸上看不见,只两双明亮的眸子对望,配合着七夕到处弥漫的甜蜜气氛, 无人怀疑这两人再看下去就会亲上。
谷嘉义确实是亲了,不过只隔着面具亲了亲林珵的眼。
他再真诚不过地赞道:“阿珵的眼生得真好看,像今日里喝的桃花醉,闻着味儿就醉了。”
林珵这日一件清逸蓝袍, 和谷嘉义身上的款式基本无二,不过瞧着肯定是男子无疑。
也许是面上面具让林珵胆子大了,也许是和谷嘉义老夫夫之间脸皮早就磨得厚了。他单手捏着谷嘉义愈发性感的下巴, 在上面轻咬一口,嗓音低沉:“官哥儿嘴越发甜了,偷吃了糖吗?”
“阿珵尝尝?”谷嘉义笑着呶呶嘴,一副任你亲的样子。
林珵眨了眨眼, 谷嘉义知道这是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又牵着手,带着他往河边去。
还未到边上,就看着杨柳枝缝隙里,波光粼粼,各色和真实荷花很是相似的荷花灯让河面美如虚幻。
京都偌大的一座城,自然有官宦人家和平民的区别,这街道也是这般分的。谷嘉义他们在的这条街就是平民多的一条街,河边上还有摆摊的小贩,卖些便宜又应景的物事。
这样的小摊上东西自然不会精致得过分,不过也细致地备了纸笔,让那些有着别样心思的男女们有个抒发祝愿的方式。
谷嘉义的字铁钩银划般霸气,几个字却是带着满满情义。
林珵写好了,偏过头来看,谷嘉义捂着灯躲了躲,坏心笑着问:“想看?”
林珵点头。
谷嘉义冲他伸手,“那换着看也是行的。”
他们若是许个愿,两个人都做不到,满足不了,还奢求上天吗?
在小贩的目瞪口呆中,两人堂而皇之地换了彼此的灯,拆出了塞在灯中间的纸条。
展开来,谷嘉义写的是:愿家人安康,阿珵和乐。
林珵写的是:愿天下无事,亲友皆好。
这样互看了彼此的心思,和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亲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爱慕的心思,赤.裸裸地呈现在彼此面前。
用火折子点燃中心处的灯芯,让两只灯自由地漂走。
他们许的,是一个一定能被完成的愿望。倾一人之力不行,还有另一人。
在夜里朦胧的灯火里,白日里乏陈可善的街道也多了几分韵味,谷嘉义避开了明亮拥挤的地方,带着林珵往清幽处去。
他们沿着清凌凌的河水一路往上走,绕过了流水似的行人,绕过了一路林珵治理下繁盛的景象,最后就看到不远处的右相府后门。
虽然有时也宿在谷嘉义家中,但林珵往日里可不会走这么偏的路,抬头略讶异地问谷嘉义:“要回了吗?”
天色比起寻常时候算晚了,但是这样的日子也还是过早了的。
见他好奇,原本嘴角含笑的谷嘉义,笑得越发带几分神秘意味。他落后一步,双手搭上林珵的肩,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嗯,我们回家。”
后门处只一个门房,两人进来后,门又重新合上。幽静的小道上也是静悄悄的,看来一个人都没有。
林珵走的也有些累了,动动自己的肩,“手沉得很,快拿下来。”
“可是累了?下人都被放出去玩了,我背你?要不抱着?”谷嘉义单手搂着林珵细腻的脖颈,另一手搭在他腿弯,一个用力,就把人横抱起来。
谷嘉义掂了掂重量,还告诉林珵,“可算胖了点,比之前重了。”
“这样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林珵几乎要恼羞成怒。
谷嘉义和他斗着嘴,分着林珵的神,一路的灯火渐明,细细去看也能瞧见不远处一些林树上搭着红色的布条。
瞥见暗处代表着喜意的红色,谷嘉义脸上闪过一抹笑,用搂着林珵的那只手扒拉他面上的面具,遮住他的眼。
“再动要掉了,我抱的这么高,摔着阿珵可怎么好。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们回去玩给眼睛绑布条那个吧?”
绑布条那个?林珵脑中闪过绑住眼睛的那夜,一股莫名的羞耻涌上心头,他拒绝道:“不要闹了,明日还上朝。”
做那事虽然舒爽,但是过多伤身,林珵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嘴上也企图说服谷嘉义。
“今儿可是七夕,往日里阿珵都没时间陪我。今夜真的不行吗?”
又撒起娇来了,林珵无奈地点了点头,懒洋洋地窝在谷嘉义怀里,打算多攒点力气来应付这磨人的家伙。
谷嘉义心中欢喜,大步生风,原本该一刻钟的路,抱着人还早到了会功夫。
林珵想先取下面具,却被谷嘉义抢了先手。他的大手在取下面具的一刹覆了上去,随后一根柔软但是足够宽厚的缎带绑在林珵的眼上。严严实实地,连鼻翼下方也瞧不见一丝光亮。
林珵忽地有些心慌,他寻摸着握上了谷嘉义的手,“还没洗浴呢?”
谷嘉义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这事,拉住林珵想扯下缎带的手。
“阿珵,我给你洗吧,你白日里可是说过今晚都答应我的。”
白日里,忙着批改奏折的林珵确实说过这么一句,只是眼下他视线被黑暗侵袭,微微的荒乱里夹杂着好奇,等水声都响起来了,才顺从地脱衣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