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御史再看他一眼,神色中夹杂着恨意与愤懑,目光也似要冒出火来,将秦太师烧个一干二净。
他的话更是毫不留情:“圣上安排了秦太师暂代处理政务,不知太师可否说说圣上何时能出来见见我们?你准备何时为圣上在大楚广招良医?还有那些被皇后娘娘留下的家眷,不知是为何留下?若是秦大人不能给个说法,不如请娘娘出来一见,也免得我们以为你秦家要造反了!”
话一落,就有多人表示赞同,附议之声不绝于耳,可见官员们心中怨愤。
秦太师面色不变,但是眼睛忍不住扫了眼秦伟,有种你折腾出来的事自己去解决的意思。
秦伟被那目光一看,心里一震,脚上已是迈了出去,想要秦太师看看他的本事。他体型偏胖,一站出来就十分显眼,“留下参加宴席的家眷,是娘娘的考量,当年圣上和娘娘伉俪情深,如今娘娘担忧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太子和大皇子都不知生死,你们的家眷待在宫里,定是不会有生命之忧,且把心放宽。”
谷嘉义心里不屑地轻哼,却看到一位老大人站了出来,枯瘦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是神情郑重:“老臣老妻今年六十有三,体弱多病,只怕不适合待在宫里,还是去请娘娘出来见见吧。老臣不信,娘娘会这般不讲理!”
江卿自然是讲理的,不讲理的是他秦家人。秦伟的话被反驳,面色黑了几分,怒道:“娘娘在照顾圣上,哪里有时间处理这些杂事,大人还是退下吧!”
那老大人气的身子抖了抖。谷业看不过去,直言道:“娘娘是什么意思,你秦伟不问问就能知道?我们要请的也是皇后娘娘,可不是秦贵妃!”
后宫都是妇人,秦伟若真的什么都能知晓,那才是出了大事。听到这里,不少人冷笑着看向秦伟。
秦伟气得大喘了两口气,索性拂去遮羞布,面上尽是轻狂。
“那就让人去请吧,你们能见到人,就是我秦伟独断了。只怕,你们是见不到人的,还惹怒了娘娘!”
红色官服下老人的身子抖了抖,却是固执地点头。“还是去唤唤吧,老朽昨日梦到老妻,心里甚是不安。”
秦伟冷冷地扫他一眼,却是突然想到昨日那个差点没救过来的老妇人,狐疑地看了看那老大人。
派去请人的小太监很快回来,身后跟着一位大太监,面白无须,但是气质还算清雅,正是皇后江卿宫里的大太监。
这人拂袖而立,面色不怒不喜,江千朝他吐了口无形地唾沫。主子不见人影,这厮竟投靠了秦家。
“娘娘忙于照顾圣上,无心打理这些。各位夫人也是无妨的,宫里丢了东西,过几日就可尽数离去。今日侧门那里,诸位大人不如去候一候。”
这大太监一说完,秦伟就扫过自己门下几人,那几人脸上也是浮现喜意,决定去侧门凑凑热闹。
那位老大人却是忧心老妻,上前客气地问道:“公公,不知我家中老妻可是能出来?”
这位老大人的年纪在朝中可不多见,他的妻子也好认,却不想这大太监做了一件让人侧目的事——他不搭话,径直看向了秦伟。
这就无异于威逼了。你们不听话,你们的夫人就别想安生;你们要是乱来,她们就要丢小命!
众人在秦伟的脸上,就看到了这句话。
这些官员多是读书人,读书人最看重什么?——脸面。
而现在秦伟是拿着他们的脸在吊着打。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像是无形的剑在嗖嗖放着冷气。但所有人的反应都没有那位老大人大,他双眼一闭,竟是倒了下去!
秦伟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妙。
谷业离那位老大人很近,第一个上前抱着人,等回过神,却看到一群玄衣人从天而降。
心内气到不行。这秦家,威胁人已是犯了大忌,莫非还想血洗了他们?真是没长脑子!
众人也是面上一惊,后面的人更是仓皇而逃。
秦太师瞪着秦伟,这个不争气的逆子,又瞒着他行事。纵是秦太师溺爱秦伟此时也在心里骂了一句——蠢人多作怪!
☆、第 92 章
秦伟也满心是恐惧, 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利器,铮亮的刀光和明朗的杀气几乎他肝胆欲裂。
他本想仓皇而逃,手上无措地推开挡路的人, 就连秦太师也不小心被他推了一下, 差点摔倒在地。
但是谷嘉义的目标正是他,怎容他逃过。他向前踏了三两步, 伸手一抓,比谷嘉义胖上一圈的秦伟就被他轻易抓了回来。
秦伟面上横肉抖动, 想求这高大的蒙面人放他一条生路, 想告诉这人他秦家权势滔天, 富可敌国。
不过一切都只能在他脑海里呼喊,谷嘉义只横刀一划,就结果了他。
圆型的人头滚落在地, 咕噜噜地在地面上转了一两圈,最后停在秦太师面前。
人头上鲜血沾在脸颊上,秦伟一双眼瞪得很圆。秦太师被看着,忽地就忘了恐惧, 只跪在地上,抱起秦伟的头。
此时的大殿里,江千也解决了那让他耿耿于怀的大太监, 人头掉落在地,无人顾得。
谷嘉义后退几步,站上白玉的石阶,脚上的靴子沾了秦伟的血, 染红了他脚下的石阶。
站在后面的官员已经跑出了大殿,呼喊着那些站岗的兵卒,刹那间,一队队着银色盔甲的兵卒涌进了大殿里面。
谷嘉站在石阶上,所有人都看着他,江千等人也护在他身边。他扬起自己因为练武粗糙的大手,一把揭开了自己脸上的布巾,把面容坦坦荡荡地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下。
谷业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没把魂吓掉,这小子竟敢在正阳宫的大殿里拔刀杀人。这已经不是胆大了,这是吃了豹子胆!
其他人或多或少地觉得谷嘉义眼熟,不过一瞬,就有人认出了谷嘉义。惊呼道:“这不是右相家的小子吗?”
“是啊,今科武状元,跟着太子殿下去了江南的,怎地在这杀人!”
这时候,这些官员们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了,面纱都揭开了,肯定是不会再杀人了。
那些涌进来的护卫也听到了这话,心内一阵茫然。
——这人到底要不要抓,谁说抓的,站出来啊!
谷嘉义镇住众人这会功夫,秦太师已经回过神来了。
他心里翻江倒海,反应却很是迅速,镇定无比地道:“来人啊,这些人正阳宫里带了兵器,且持刀杀人,拉出去处斩!”
从护城军里抽调出来的兵卒看他一眼,却是不敢上前捉拿衣裳上有血花的谷嘉义,看了又看,犹豫不前。
秦太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那种久居高位的气势,逼得有些人蠢蠢欲动。
谷嘉义脸上突然浮现一个笑,露出一口白牙,叫人心里发慌。
他无比轻松地道:“太子殿下已经回京了,不过因为宫中被秦家贼子把持着,我等规劝之下,才没有冒着性命之危入宫。只是未曾想,诸君就如此轻易被贼人辖制,护不得家中妻女,也护不得圣上安危!”
他的脸色由带笑变成了皱着眉,一点都不客气地指出这些人的无能,和他们的不作为。若是众人齐力,小小一个秦家哪里能将整个大楚玩至如今模样?
“不过秦家贼子囚了诸位妻女的法子,确实下作至极,殿下在外也是甚为忧心。今日得见秦伟欲对潮从大臣不轨,我等才斩杀此人。事权从急,我这里有太子殿下和大皇子的手信,那方将士,且先将罪臣秦太师拿下!”
秦太师目眦尽裂:“胡说八道,你有何证据!”
谷嘉义淡淡看他,“倒地的这位大人,不见踪影的皇后娘娘,这些若是不够,还有大皇子的手书。拿下这罪臣!”有林斌作证,秦家连翻盘的机会都没了。
那边兵卒大着胆子上来抓人,一手就要拿下秦太师,却被他身侧的秦家子弟推挤了开来。
秦太师目光在人群里一扫,瞥过一直未曾开口的明绅,突然又扯回原先的话题。
“且不管老夫做了什么,都还需要圣上来定夺,你这等小儿犯了老祖宗的规矩,却是今日就得去见老祖宗的!”秦太师眯着眼,笑得诡异,尤其他怀里秦伟的人头还瞪着眼,甚是怖人。
未干涸的血液滴落在白玉地面上,发出轻轻的滴答声。
抱着那位昏死过去的老大人的谷业嗤笑一声,“听说过为民除害吗?乱臣贼子,杀了也不可惜!”
“一个圣上还在就敢以侍郎之身站到我右相身前的,也就秦伟这等贼子了。说不敬老祖宗的规矩,我能给他数个三天!论说事急从权,这位老大人也是几朝元老,你秦家威风太过了!”
谷业一向脾气温和,这样的苛刻倒还是头一回,也让人十分有感触。
秦太师的注意力却不在谷业身上,他已然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下场,目光有些散漫,手摸着秦伟的脸,像是疯癫了似的。
“那些罪,我儿都认了。”
谷嘉义抽抽嘴角,人都死了,认不认有什么差别。他视线扫过那些和桩子似的兵卒,心里闪过不满。这明显是两边都使唤不动的局面。而这些人的头,谷嘉义觉得在事情结束前是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