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心内兴奋得不行, “我上午怕是睡不着了,响午那会睡个午觉便好。听说今天殿上会赐官, 可千万别离京都太远了。”
谷嘉义从屏风后出来,大红的袍服紧身贴着, 腰间一根缎带, 绣着精致的鲤鱼纹, 挺拔的身躯更显意气风发。
唐悠怔怔瞧了会,眼眶微红,嘴里连连道:“好看好看, 我儿长得俊。”
宽大略有些粗糙的手在她脸上蹭蹭,擦掉那不小心冒出来的泪珠,谷嘉义没大没小地捏捏她的脸道:“哭什么,这是好日子。等会阿爹看见了, 又要说我欺负你了。”
唐悠瞪他一眼,拉着谷嘉义转个圈,看着肩、腰、背, 皆都合身无比,才放下心来。“快去看看你的马儿。礼部真是越来越小气,衣裳不合身,游街还要自家的马。”
“礼部可是阿爹管的吧, 最近忙着北蛮那边,等人走了就好。”谷嘉义脱下状元服,披上自己平时的外裳,出门同唐悠用早食去。
***
百来十个年轻人俱是华丽的新衣,头发齐整地束在冠里,只遥遥一眼,便觉得朝气蓬勃。
这些年轻人只分作两队,谷嘉义站在一队最前方,忍不住动了动脖子。
他身后的人笑着说道:“是不习惯束发吧,我一开始也觉得总拉着皮肉,平日里不大爱束发。”
谷嘉义回身笑笑,有礼地点了点头,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和棱廓分明的侧脸,俊郎里带着超脱表面的沉稳。
殿前的小太监拉长了尖细的嗓子,“宣新科进士觐见!”
一众人便低了头,随着管事太监仿佛丈量好了的步子往殿内去。林元武接见这些新科进士的宫殿并不是往常上朝的正阳宫,而是一座新建的宫殿。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低着头也仿佛瞧见了满目金光。
仿佛是被这气势震慑,殿内寂静无声,呼吸可闻。
低着头的谷嘉义眼间余光看到一片浅黄衣料,心内定了定。心思想到自己是不是该找阿珵要个贺礼上,要个什么奖赏才好。
林元武晾了众人一会,才摆足架势开口:“起身罢。”
话落,谷嘉义起身,挺直腰板站正,听着林元武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来夸赞这一年的新科进士。
大殿之上,除了这些年轻人和伺候的太监宫女外,只有前排站着太子林珵和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人。触目之下,就有不少人奇怪他们师座怎么不见人影。
林元武心情貌似也不错,笑着对侯在龙椅一侧的小太监道:“你们去看看左相、右相,还有太师他们好了没?”
问罢,林元武转过身对下面的年轻人道:“朝中官员们对今年的考卷有颇多议论,如今殿试结果也出来了,就请了几位大人去看看你们的考卷,若是有特别之作,朕在官位上自然会偏颇几分。”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都神色各异,有的一脸兴奋,有的一脸苦涩。
小黑脸手心出了汗,红色的进士服也没能衬出气势来,他只记着自己那□□爬的字了。武进士这边还有好几个都这样,倒是文人里兴奋的不少,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谷嘉义倒是难得有几分担心,忍不住看了看林珵的侧脸,想着自己受过阿爹和林珵两人指点,应该不会太差。纵是这般安慰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却让他知道自己稍稍有几分惧意。那惧意来自多次的失败,来自很多次的失意,来自曾经浪费过的年少时光。
很快,去叫人的小太监快步回来,身后跟着明绅等人,还有捧着木盒的宫装侍卫。
明绅淡然上前,对着林元武躬身行礼,而后道:“考卷已筛选完毕,并无不公正的地方。此番阅卷官员都尽心了,圣上可赏之。”
林元武看着侍卫捧着的木盒,欣然道:“是今年比较出彩的文章吗?呈上来给朕看看。”
那木盒里的文章只十来份,在场的进士们,算上文武有百余多。考卷的总数就是一百多,百里挑出十来份,按比例是十比一。秋试里出来的文进士们都攥紧了手心,希望自己能在其中。
谷嘉义却放下了担忧,他的那份,居然在第一个。
换了旁人,可能看不清是谁,也可能看不到那木盒里的东西。但谷嘉义一来长得高,二来又是个眼尖的,一眼过去,就看到了自己的那份,那独特的笔迹也使得他不会错认自己的那份。
按捺住心内的欣喜,谷嘉垂眸掩住眼里的得意之色。这也怪不得他,惊喜太多。
眼下考卷是拆封了的,是以能看得到名字,林元武瞧见谷嘉义的名字,顿了顿才拿起来细看。
他很快看完,打量了一眼谷嘉义,又看了眼林珵。随后继续翻看下一份。
殿内充斥着纸张摩擦的声音,等林元武抬起头来,文科状元腿都站麻了。
林元武缓缓问道:“这第一份,貌似比不得第二份?”
明绅微微一笑:“这第一份是武进士里的头一份,又只这份算得上佳。臣想着出来的时日比较早,又只有一份,就放到前头。圣上慧眼如炬。”
文人拍起马屁来,面上笑得坦然自在,可信度就刷地上去了。林元武满意地点头,看着谷嘉义也没之前那么碍眼。
“都是有见地的文章,朕盼着你们以后能将所学的这些,都用到百姓身上。至于你们的去向,除了武状元调至东宫任统领,其他就按旨意来。”
林元武又和蔼笑着看明绅身后的谷业一眼,说道:“谷卿家的既然已和太子是师兄弟关系,就不妨再亲近些。”
林珵正看着谷嘉义的考卷,闻言冲着一众进士们淡笑一下,晃花众人眼后道:“师弟若是在东宫,孤正好替先生管上几分,免得坠了先生九道的名头。”
文科状元猛地抬头看向谷嘉义,无声地磨了磨牙,很是赞同林珵的话。九道先生的弟子,怎地只能做一个武夫!
外面对谷嘉义的不认可,林珵自然也是知道,借着这些还心地诚挚的年轻学子进士们,正好给谷嘉义正名。至于林元武的话里之意,林珵只觉得他越发想不开了,谷业可算是他帝位稳固最大的拥磊,居然还使这离心之计!
明绅是个孤傲的,谁做皇帝?做的如何?只要对他没有太大妨碍就好了。至于秦太师,也不过是个琢磨帝王心意的小人罢了,只有谷业是正统的拥护,还算得上靠谱。
管事太监念完圣旨,金科进士们的程序就快走到尾声了。谷嘉义和文科状元打头,带着两边的榜眼和探花,往宫门口去,骑着高头大马□□街头。
两旁的百姓都挤做一团,但是因为人太多,反而使得没有人流流动的可能性,倒是安全几分。
大红官服,年轻的青年,高头大马,还有功名加持,这些都使得很多人激动不已,像是在为自己庆贺,也像是为能看见这热闹而欣喜。
马儿走得很慢,一个带着香味的荷包冲着谷嘉义砸来,他闪身躲开,才想起这是什么,只得老实任砸。
唐悠和出了宫门的谷业在一侧的酒楼里,目光穿过窗口,看他们娇儿缓缓而行。
***
三日后,谷嘉义穿着统领服,戴着官帽,腰间挂一把宝刀,给林珵站起岗来。
八喜招他进了书房,林珵正合上一份折子,白皙的手上还蹭上一点黑墨,在他手背晕染开。
八喜在谷嘉义进来的时候,乖觉第转身出去,给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林珵浅笑道:“过来给我倒茶!”
林珵书房里的茶壶是小巧精致的紫砂壶,谷嘉义摸过壶身,又黄了晃茶壶,无奈道:“没茶水了,八喜!”
八喜蹭地从门边挪过来,捧着茶壶走人。
这时林珵已经起身,看谷嘉义新的一身衣裳,道:“这衣裳倒是很精神,可惜进宫不能骑马?”
谷嘉义懵懂看他。
林珵上前一步,眉目流转,调侃他:“不是要高头大马入东宫?就差马了。”
谷嘉义想起这个玩笑话,不服道:“前头可是有不少人穿过统领服?”
“你是我夸的第一个。”
谷嘉义拿起他沾了墨的那只手,用手蹭了蹭,瞧着黑墨衬托出白嫩心痒痒。想起自己念叨过的贺礼,飞快地亲上一口。而后手臂一用力,将人拥在了怀里。
“昨日殿上多谢师兄维护了,只是师傅名字说出去无妨吗?我们都快被逐出师门了。”
手背上的湿意让人哭笑不得,林珵直了直背,正想摆脱这姿势,一人冲进门来。
“主子,那毒的方子解出来了!”江千欣喜的喊完一句,呆呆地看着两人。
☆、第 66 章
两人紧紧贴着, 林珵还像是趴在谷嘉义怀里,旖旎的气氛一眼就分明,江千尴尬地说完话, 才发觉不对。
不过, 谷嘉义却没有丁点怪罪他的意思。
惊喜瞬间充斥他的脑海,这刹那, 也只记着高兴着林珵能少受点苦。傻楞了一瞬,回过神还不放心地问:“方子可靠谱?”
江千用力点头, 语气里藏不住欢愉:“这回肯定能药到毒解!我们请到了制出□□那位太医的后人, 只是传下来的方子不完整, 一味味药补齐下来,才花了几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