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般寻常人,我自然是不会如此费心。原本我学医就不过是为了与人置气而非真的是为了济世救人的。」
「那先生意思便是此人并非寻常人?」
这哪里不寻常了?若要说是不寻常的地方……
付儿思来想去也只想得到一个,那就是这个太监与寻常男子相比所少了的部分……
「是啊,的确不寻常。他是故人之子,而且似由我师弟为他医治过,怎么都是与我有缘,我自当救他。」
「……是这样啊……」
略带几分轻视,付儿瞥了一眼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极浅的无泫,瞧无泫那长得女气的面相,付儿眉眼间的不服气更是浓重了几分。
「待之后问过他一些事情后,我兴许会将他留在我的医庐里头,那时便要你好好照顾他了,知道了吗?」
「付儿知道了!」
瞧着就不禁对眼前这个男人有好感,付儿未有多想便爽快地应下了。
男子淡笑着点头,动作轻柔地伸手为无泫拉上了被褥。
「……?」
过分温柔的举动教无泫一时之间有些混乱,轻睁开还略有些重的眼皮,跃入无泫朦胧视线内的是两个人。
「王……爷……?」
无泫轻声唤道,可待他视界变得清晰后,在见到那白衣人的真面相时一种失落感与庆幸感相交于无泫心间,那复杂的心情滋味并不好受。
「这醒得还真是快。怎么?可有觉得身子哪里痛了?」
无泫闻声看向了那含笑问话的白衣男子。
那人瞧着约莫是有四十左右,可瞧着风采甚好,天质自然,仪态举止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有一种超凡脱俗之感。他眉眼之间笑意深重,可又有着几分玩味,似是有那么一点不正经。
「痛……是不痛,不过身子乏力。」
「乏力是自然的,你之前想来应该遇到过什么危及性命的事儿吧?你元气尽被掏空,身子乏力才是正常的,加之前些日子你淋雨着凉着了风寒,是该这样的。」
「这里是?」
无泫用眼角余光扫视着这个屋子,这是一间简陋竹屋,可布置摆设简单而不失品味。
「这里是我的医庐,我姓端木,单字一个悌。我身边这个是这个医庐里的侍童名唤付儿。你呢?」
端木悌说道,他扶着无泫起身。
「……我没有姓氏……名唤无泫。」
无泫垂下眼帘,眸中暗敛几分忧愁。
「你没有姓氏!?你不随爹娘姓的吗!?」
付儿失声问道。
「付儿!」
端木悌轻斥道。
知自己失言,付儿小嘴一抿连忙低头不语。
见付儿那样子无泫不由得笑道:「端木大夫倒不用如此顾虑。我幼时因一些变故失忆,后来便给一位好心的婆婆捡去养了阵日子,可婆婆又聋又哑也不会写字,所以一直到我被卖入宫中为止都未有过自己的名字。」
「这么说来你就是连自己亲生爹娘是何人都不知?」
无泫总觉端木悌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怜惜。
「……应该……是这样说吧。」
无泫浅笑了一下。
「那你脖子里头戴的那条坠子呢?你可知道如何来的?」
被端木悌问道,无泫愣怔了一下,他随即低头,自亵衣里头取出那挂在脖颈上的坠子。
「那是自打我醒来后便有的,若是要问怎么来的……这我也不知了。」无泫浅浅笑道,略有几点尴尬。「不知端木大夫问这些是有何意?」
「也没什么深意,只不过你与故人长得甚为相似,且身上还佩有刻有我名字的玉坠子,故而有些在意罢了。」
说罢,端木悌便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小囊包,自里头取出一根与无泫脖子上所挂的一模一样的玉坠子递给了无泫。
虽说是一模一样,可端木悌的坠子里刻的字却与无泫的不同,端木悌的是刻了一个「卿」字。
「这……」
无泫有些讶异,他惊异地来回瞧着这两个坠子,过于惊异的事实教他有些反应不及。
那时在宫里头,段鸿冥瞧见无泫的坠子曾说这坠子是少有的好。非懂玉器的人还看不出这坠子的好,外头恐也难以买到一样的。
「我这坠子原是我的表妹所有。她名唤端木卿,相貌嘛,与你相似,只不过她更有几分女子该有的柔美。而你嘛,还带几分男儿该有的英气。」端木悌笑道,看到无泫一脸讶异,他伸手轻摸了下无泫的头道,「怎么?可是觉得我在骗你?」
「不是的。」无泫轻摇了摇头笑道,「端木大夫甚至愿意救我这个身无分文的人,又怎会想要害我?我只是觉得惊讶,这世上竟会有与我长得无出其右的女子。」
「你当真觉得只是巧合?」
端木悌含笑反问道,无泫愣着却不知端木悌话中是有何意。
「你可曾想,若是我的这位表妹是你娘亲,你与她相似还有我这块玉的事儿便都顺理成章了?」
「可我一点都不记得我爹娘的事情,如何能贸贸然地就认了呢?」
无泫略感疲惫,声音听着轻弱无力。
「这样耿直的性格都不知道是不是随了那家伙的性子,呵。」端木悌轻笑一声,随后展开纸扇轻轻扇动道,「我与卿儿自小感情甚好,我们二家甚至去做了这个玉来作为我们的定亲信物,却不想我与卿儿之间只有兄妹情分而无男女之爱。约莫是在卿儿十九那一年,她与我的书童一同私奔去了,我与她虽有书信往来,可为怕给家里人知晓了他们的去处所以也不敢太过频繁。」
端木悌细细地端详着无泫的脸,恍惚间他仿佛又见到了端木卿在临行前夜与他道别的模样,还有她身侧男子一脸憨笑,说着愿端木悌终能有一日摆脱枷锁,以寻得他所想要的自由安逸的生活。
如今,端木悌是得到了他所期望的生活,只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二人却再不能为他欢笑了。
「生了你之后,我曾去看过你一次。那时的你白白嫩嫩的当真是可爱极了。你爹娘还曾说待你再大些要带你去山外头,好为你今后谋算。只是不想在你四岁那年,他们却遭盗匪洗劫,命丧黄泉。」
虽无泫说不能肯定,可瞧端木悌的样子似乎是认定了无泫的身世。
「我是在一个月后才知晓这事儿的,我后来虽去寻过你的踪影,却怎么都找不到你。还以为这要成我一辈子的遗憾,可竟不想你我叔侄终还是有缘分的,只是可惜……」
——那个人的儿子没办法给他们家继承香火了,不但如此,还落下了这样的病根。
端木悌的话音在此中断,无泫对上了端木悌的目光,那目光里头满是悲怆哀愁,似是为往事而悲,又似是在为无泫而哀。
「算了,既然木已成舟又何须在意呢,只要你活着便比什么都好。你才刚醒不久,还是要多歇息歇息,待你醒了我们叔侄二人再好好聊聊。」
「端木大夫就不怕是认错人了吗?」
无泫迟疑道。
他虽也希望能与家人相认,可……
「人生在世,哪里那么多的怕与不怕?」
端木悌淡笑道,瞧着掌心中那一块玉,恍惚间记起那年春日,园里花开得正盛,香气怡人。
——少爷是如何看我的?
那书童面上带着几分赧色,间杂几点期许。
那时的端木悌正是因为一字「怕」,所以违了心。
——哪里来这样的怪问题。你便是你,我的挚友兼书童不是?
那一日男子略带几分失落的苦涩淡笑从不曾自端木悌心头间淡去,已不知是要有多少次,端木悌曾想若是那时他做了不一样的回答,现今又是否会有不同的结果呢。
但一切终归不过是想想,再是想,时光难逆,死者也不能复生。
「若是错认,那何尝不是一种缘?」端木悌眼底蕴着几分愁却又给他眼中笑意所掩去,「我都认了你了,你怎么还称呼我为端木大夫?可该改口唤我叔叔才是了,要不然岂不是我一个人在那里自作多情?」
瞧着端木悌一脸的笑,无泫不由得泪目,他还记得初与段鸿冥相识之际,段鸿冥也是如此待他的。
「……叔、叔叔……」
声音破落得不成音调,无泫轻啜道。
「付儿,这边就由你来照看无泫了。我那边还有两个人要去医治。」
「是。」
付儿应了应声,待端木悌走出屋子,见药也凉得差不多了,付儿随即端了碗走至无泫身畔。
「公子,该吃药了。」
付儿这一声唤醒了有些失神的无泫,无泫回了回神,瞧着这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仅是闻着就知道它有多苦,无泫不由得轻皱了皱眉头。
「公子可是怕苦?」
付儿见状问道,虽想说句「良药苦口」,可是这一服药的苦味儿也的确是比寻常药重得多。付儿自五岁起便跟在了端木悌身边,闻的药也算是多了,可他也从不曾闻过似这服药那么苦的。
「许是吧。」
无泫苦笑道,随即便接过了那碗药送至了嘴边将药灌入了口中。苦涩难忍的药着实难喝,即便是全都入了肚子,可嘴里头那股苦味儿任无泫怎么吞口水也消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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