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发簪看起来似银制,式样小巧,藏在发间,若不是莫言低头露出来莫纪寒注意不到。式样小巧的发簪插针都会很细,或许,可以拿它来开锁扣。
只要,能想个办法不为人知的将发簪拿到……
莫言和柳莺这几日皆是小心翼翼。
新的方子还没出来,两人经常去杜太医处走动,时间一长也混得熟了,说话间便没那么仔细。闲聊时让柳莺有心的套出了之前两任宫监宫女的遭遇,说起来还扼腕叹息不已。
两人听得越发胆战心惊起来,只求自己能把人看得牢些再牢些,几乎已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莫纪寒身后了。
但对着他时又总觉得心里有愧,不是不自觉的把眼睛别开去就是低着头,那只发簪便经常在莫纪寒眼前晃来晃去,他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这天清晨,天气晴好,莫纪寒照例坐在窗前,面前摆着一壶清茶,由热到温,没有人喝上一口。莫言和柳莺坐在另一侧,有些拘束的握着裙角,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来说。
时辰在这种时候都会过得很快,等莫纪寒从窗前移开视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两个小宫女连日里精神紧张,晚上自然是休息不好的,几天下来早已疲累,如今坐在莫纪寒身边,精神放松了些下来,困意就渐渐涌上,虽然强撑着睁眼,到底敌不过,现在正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一直握着裙角的手也松了开来。
眼神一凛,莫纪寒慢慢起身,小心的挪着步子慢慢靠过去,不让脚上的锁链发出丝毫声响,指尖蓄了二成的内力,待到走到她们身前时,运指快速点上她们的睡穴。
两个小宫女没有武功底子,二成内力很快让她们睡了过去,莫纪寒这才伸手小心地将那枚发簪取了下来,没有碰乱莫言的发髻。
拿到发簪后莫纪寒迅速坐回原位,刚刚取发簪用了不少时间。他用的内力不强,也是为了不让她们起疑,莫言和柳莺很快就会醒。
果然,就在他刚刚倒杯冷掉的茶水呷了一口,旁边就传来小小的一声轻呼,接着莫言先跳了起来,伸了推推神色还有些迷茫的柳莺,脸上胀得通红:“奴婢真该死,居然睡着了,这就去准备午膳去。”
奔跑间动作大了点,失去发簪固定的发丝有些松动,莫纪寒看得有些紧张,莫言情急下却没注意,只拉着柳莺往厨房跑:“莫将军稍等,奴婢一会就将午膳送过来。”
待到她们都跑了出去,莫纪寒才吐出一口气,抽出了袖中那枚小小的发簪。发簪果然是银制的,顶端为花苞状,包着一粒小小的珍珠,然后便是发针,莫纪寒在锁扣上试了试长短,倒是刚刚好,只是不知第二层锁簧会不会比第一层还难解开,他没有太多时间能耗下去了。
廊外传来一阵奔跑声,莫纪寒赶紧将发簪收到袖子里,闭眼假寐。门被推开,莫言端着一盘点心放到他面前小声道:“莫将军,先用些点心吧。”
莫纪寒睁眼,见莫言正低着头看地面,目光游移似是在找什么东西,只是这房里摆设不多,一眼就可瞧个清楚,哪里又有她想找的。
见莫纪寒看她,莫言笑笑,伸手拢拢松开的发丝:“那将军你慢用,我去帮柳姐姐的忙去了。”
看莫言又跑出去,莫纪寒摸着发簪有些不忍起来,他没忘记若是自己逃了她们会有下场,只是,现在的他顾及不了这么多,只能以自己的私心为重了。
亲征的大军在容城修整了五日后继续上路,这五天里莫纪寒每晚都握着那枚小发簪摸索着想要解开第二层锁扣。
如他所料,第二层果然比第一层要复杂些,但锁扣只那么点大,做得再精细也有限,凭着开第一层锁扣得来的经验,莫纪寒在大军刚刚离开容城的第二天晚上,终于听到了那一声轻微却如天籁般的“咔”的一声。
锁扣应声而开,他的心跳顿时快起来,伸手轻轻一掰,嵌在地上的锁链便断开,软软的摊在了地上。
莫纪寒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跳剧烈撞击的胸膛隐隐作痛,动作迅速的将锁链绕在腿上扎紧,站起身倾听片刻便打算逃出去。他日日在军中,对于近卫的巡逻路线早已烂熟,任极还没回来,大批的近卫都不在中帐,正是逃走的好时机。
刚准备揭起一处的帐角钻出去,手却摸到了那枚发簪,莫纪寒先是将它放在帐帘边,想了想又拿回来,卸掉那粒珍珠后以指力将发簪拗断成数截,花了点时间在帐中挖了数个小坑分开埋了。
他知道这样的做法不可能让那个小宫女好过点,但若是不做,他心里总是会梗着一根刺,时时刻刻扎在那里。
此时三更已过,外面是夜深人静,莫纪寒屏息倾听,确定巡逻的两队交错无人之时,当即敏捷的从已经揭开的帐角钻出了帐外,一刻也不停的扑进离得最近的军帐的阴影下,算好时刻避开巡逻的队伍和照亮用的火盆摸向军营外围。
外围的防备比起内里来要松得多,莫纪寒不由松口气,急剧的心跳也有些缓下来,很快,他就能出去了。
岂知就在离军营边缘几步之遥的地方,刚刚避过一队巡逻的士兵就忽然觉得自己的腿绊到了什么东西。
那种触感很轻微,带着些许的粘滞,莫纪寒直觉不好,也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腾起身形就准备跃出去。
身形甫动间背后掌风已至,一个他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响起来:“莫将军,朕不得不说你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第 34 章
莫纪寒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冷到脚,往前跃出的身形被迫改招横移,就地一个翻滚,险险避开了那道掌风,也不回招,仍旧朝前扑出去。只是身上的那种粘滞感似是又多了几分,连身形都不那么灵活了。
只是因为被阻了一阻,已经有为数不少的近卫包抄过来,能跑出去的空隙越缩越小,莫纪寒顾不上背后,直冲向只剩一点的突破口。
背后的杀气陡然大盛,掌风愈发凌厉,比起刚刚速度似是快了一倍,莫纪寒刚刚跃起出一步,那一掌就已经到了背后。
莫纪寒此刻背后空门大露,也不打算回护,只将所有内力凝在后心护住心脉,拼着受任极一掌也要赶在合围之前突出去。
他内力回复不多,也打算借他这一掌的劲力突出包围,这处的地形他早前就已经熟记于心,只要能出得了包围圈,便是他有自信不被再抓到。
只是没想到,他凝聚所有内力打算受的那一掌却在触及他的背时改掌为爪,直接一抓扣住了他的后领,硬生生的阻住了他前扑的冲势,另一手随即扣上他肩上的“肩井穴”,酸麻涌上,莫纪寒顿时动弹不得,愤恨不已的被任极抓在了手里。
任极将他抓到身前,伸手在他身上拈出几根滑腻得比发丝还要细得多的细丝来,举起放到他眼前,狠笑道:“莫将军,你运气太差,没想到刚刚朕就在附近。而这‘玉蛛丝’,朕本是为了防刺客才用上的,想不到也能用来防俘虏外逃。”
莫纪寒看着任极手上那几根微微飘荡的细丝有些发怔,他没听说过什么“玉蜘丝”,但忆起前不久确有刺客探营暴露了行踪,以为被发现是人多眼杂之故,原来竟是因为这‘玉蜘丝”,想不到自己一月多来辛辛苦苦才找到的机会也是毁在这么几根细丝上,心中更加愤恨不甘。
任极只觉得胸中怒火中烧,燃得又猛又烈,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有些搞不清楚对着一个俘虏,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怒火。
有火发出来也就算了,结果他居然屏退了所有近卫,亲自将莫纪寒抓回了中帐,然后“砰”的摔到了地上,也没说出一个字,只是脸色眼神前所未有的阴沉。
半晌后,他才看着刚刚那一摔从莫纪寒脚踝处散开的锁链问道:“这锁链的锁扣用的双簧,是谁给你解开的?”
莫纪寒与他对视,嘴角紧闭,显然是不想回答他的话。
任极等了会不见回答,反而笑起来,脸上的阴沉神色已经不见,眼神闪烁的光芒却更加狠绝:“平日里这王帐中没什么闲杂人等,顶多两个小宫女而已。莫将军不说没关系,那两个小宫女总会说的。”
莫纪寒脸色顿时变了。
任极看他的脸色,高声道:“把那两个小宫女带进来!”
莫纪寒身躯一震:“任极!”
任极侧头,目光冰冷,面上却笑道:“莫将军,只有你一个敢这样直呼朕的名讳。也罢,朕也不是小气之人,不计较这些细枝未节。莫将军是有什么话说?”
“不关她们的事!”
“莫将军,谁会信。”
莫纪寒咬牙道:“任极,我说了不关她们的事!”
任极的眼睛眯起来,紧紧盯着莫纪寒,许久后才道:“好,既然莫将军这样说,我就相信。不过莫将军除了兵法纯熟,竟然还有自行打开双簧锁的本事,实在是个人才。朕,可是求才若渴,你要是真走了,朕会可惜。”话中的讽刺之意格外明显。
莫纪寒还未回话,帐外忽然传来人声,任极皱眉明显不悦,接着一人走到帐外,禀道:“皇上,臣越宁有急报求见,还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