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没上我们这来,可也没去别家妃嫔那,不是么?再说军国大事,自然也不讲儿女私情的时候。”
董贞妃进了殿内顺手就将那大衣给脱了,从在软榻上接过若樱递来的安神茶,还是愁容不展:“便是这样才更不对,他最近招我招得勤,本以为真是得了眷顾,哪知道在出宫前竟不来,岂非说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与从前一般?”
说着说着茶也没心思喝了,又搁回若樱手里:“现在宫里多少人巴巴的看着,就想从我手里多抢些机会。这可倒好,不但机会给她们找着,还平白拣着了笑话。若樱,我不瞒你,我真是怕了,当初的疯言疯语要是再来一回,那还不如吊上三尺白绫来得利落。”
若樱只觉得很有些头疼,只因自家娘娘说得在理,这后宫虽说只是一群女人,却是虎狼之地,稍一不慎便是尸骨不存,早几天的赵珍妃便是最好的例子。
身家显赫怎样,模样漂亮又怎样,这世上没什么真正牢不可破的靠山,想要往上还是得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没人能帮。
皇上大概是天底下最多人算计的人物,也因为这样所以他也是最难算计的人物,若不是赵家做得太明显,现在赵大人还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而不是草席一卷无人收尸的白骨,赵珍妃也不会变成一个半痴半癫的疯婆子。
对于赵家那次的手段,出事后便从以前服侍赵珍妃的几个婢子口中传了出来,若樱自然是听得真真的。
那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太不懂遮掩,怕是赵家自以为位高权重所以不屑掩饰,反而想以此为挟。他却忘了自己的权力地位都是谁给的,而一个能在一年之内肃清内乱登基,甚至领兵反扑敌国的皇帝,会是好相与的角色么?
得到身体或是怀孕都只是下下策,最重要的是得到心。
若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主子,皇上的心也分很多种,唯一最有可能得到的是他的信任,但绝不可能是爱,可是她的娘娘,会明白么?
董贞妃完全不知若樱正心念电转,自拉了她的手:“亲征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回来的事,皇上又没带任何一个妃嫔侍寝。若樱,我老是心神不安宁,你说,等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身边多出几个女人来?”
若樱愣了愣才回神,暗叹一声将想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也罢,现在娘娘心心念念的都是皇上的情爱,跟她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了。
见董贞妃神色愈见不安,只得执了她的手安慰道:“娘娘,皇上胸怀韬略,是立大志做大事的,怎么会耽溺女色,他现在所想的正是早日立于符离之都呢。”
董贞妃这才心头稍定,细眉轻展,不过转念间又想起另外一事:“对了,若樱,今日你说过接到了夏昭仪的贴子吧,说是要赏花?”
若樱点头:“是,夏昭仪说春色正好,她那园里的牡丹都开了,所以想请几位娘娘一同过去赏花,时间定的两天后。”
董贞妃的眉头又略略皱起:“这宫里除了几个美人贵人还有什么娘娘,她摆这个谱,怕是冲着我来的吧。”
“若樱,夏照仪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样的角色还是早除了早好,现在倒是个好机会,趁着皇上不在想个好法子,等皇上回来就让她也去和赵珍妃做伴吧。”
“娘娘放心,这点奴婢也知道,法子我已经在想了,虽然夏昭仪平日里待人处事都万分小心不行差踏错,但有这几月,造一个陷阱让她跳下去,时间总该够用了。”
“只是……”
“娘娘,前段时间杜公公闹得太过,被郑公公从副总管的位置上挪了下来,现在副总管的位置还空着呢。郑公公是个老人精,收买不来,没被他算计我们就该谢天谢地,可不敢想算计他。”
“但没个得力的人,办事的时候总会费力,还怕讨不了不好。这些事都是只能成不能败的,可没下次的机会啊。”
“说得也是。若樱,拿纸笔来,我给家里去封信,着他们看看宫里还有没有什么得力的人能帮我们,我们自己去找着迹太重。爹好歹为官多年,常用的关系虽就那几条但他也讲过还有些交情我并不清楚,现在怕是要用到了。”
研了磨将信写好,递给若樱:“这上面我没写得太明,为的是以防万一,若樱,详细的你讲给爹听就好了。”
接着又从袖中掏出块牌子:“这是以前杜公公留在我这里的,当时我怕以后有用就借口丢了没还回去,正好用得上。”
“明儿清早你就拿着牌子说是我吩咐你出宫买些可心的针线花色来,牌子是郑海给你的便成。不必替我梳妆打理了,早些去。”
若樱收了牌子:“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办好的。天色真晚了,娘娘,奴婢服侍你休息吧,”
“我也睡不着,若樱,你今天先去睡,让守夜的小婢子帮我端点宵夜来。放心,我有分寸,去夏昭仪那时不会让她用我容色难看作话题的。”
第 33 章
等到出了容城,再走上不久,就真正到了两军对垒的前线。
莫纪寒对于容城既熟悉又陌生,他曾在容城待过三天,三天时摸清了在容城转运的粮草和新军进出的所有时辰表,虽然那时因为逃命必需要遮掩行迹,而且过得艰难病饿交缠,但至少他还有对自由的希望,而不是现在真正成了笼中鸟。
“莫将军,天晚了,你还不去休息吗?”
莫纪寒回神,见是莫言站在身后正小声问他:“还清醒得很,睡不着。”
在容城府衙特地收拾出来的别馆里,虽然规模不大,整理得倒是干净雅致。从窗外吹进来的晚风很清新,却抓不住,在指尖轻轻溜过就不见踪影,莫纪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觉得心里也像空了一块,什么都抓不住。
锁链被缚在床头,长度只允许自己走到窗前,根本到不了门边,他每日所见不过只是窗前这一方天地。
在这段时间里他几乎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和能弄到的一切工具,可那条“玄冰铁”依然牢牢缚在自己脚踝上,那看似很好弄开的铁制锁扣竟然有个双簧机括,若不是如针般又尖又细又长的东西根本伸不到里面去。
他对于开锁完全不在行,这一月里试了无数遍,数不清的失败后也只能成功打开第一层的锁簧而已,能找到的工具不是不够细就是不够长,没法弄开第二层。
任极从到容城后就更加忙起来,阵前缺将,军中事务战报战情都会向他汇报,还有朝中的事物,几乎连休憩的时间都没有,更加顾不上和莫纪寒打照面,就连监视他的近卫,也比以前要少了,想来该是因为几日前出现了刺客的缘故。
莫纪寒虽不知道详情,但从最近根本不见任极人影和越来越往符离的路线多多少少也猜测出了些。
这样好的机会不多,既不用见任极又没什么人监视,而且这里是容城,离符离已经不远,只要绕过前线,他就能回去找轻裳。
莫言抬眼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声音里有些不安的试探:“那莫将军,要不要奴婢准备点儿什么?莫将军喜欢酒还是茶?”
一瞥眼间莫纪寒的眼神忽地沉了下来,莫言抬头与他对视一眼逃避似的又低下去:“既然莫将军都不想喝,那、那奴婢告退。”
就着这样的姿势后退几步,莫言转身就跑到外间,柳莺正端着盘子等在那,见到莫言出来赶紧问道:“要送进去么?”
莫言拼命摇头,半天才有点结巴道:“不、不用了,莫将军他,他肯定早发现那些安神药了,只怕也知道那里面还加了化功散……”
说到这里似是喘得太急哽住了,咳嗽几声才道:“柳姐姐,反正也到容城了,离前线都不远了,到了大军中,还有那些近卫,便是生了翅膀也逃不出去。我们……我们还是不要再放药吧。刚刚,莫将军看我的眼神,好吓人……”
柳莺咽下口口水,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莫言,其实我和你一样心里也不好过,可我们只是个奴才的命,主子说什么便得做什么的。”
说着又有些后悔:“唉,当初也不该去找杜太医讨安神药的。也是我多嘴,现在每晚捧着这加了东西的药啊茶啊,心总止不住的不舒服。”
莫言扯了扯她的衣袖,接过托盘,小声道:“柳姐姐,今晚是莫将军不喝的,我们也强迫不了他,就把这些都倒掉吧,一次而已。“
“再说,杜太医也提醒过,这些东西虽然不是毒药,喝多了总会伤身的。柳姐姐,我们就这么端出去,又没人会揭开看,去厨房洗了就成。”
柳莺看着那个托盘,面色不安:“小莫,今天一次是没什么。可你刚刚也说莫将军发现了,那他以后还会喝么?难道,次次都倒掉……”
“小莫,我们做不了主,能帮的也就这么点,把东西洗干净后,还是要去杜太医那一趟,得让他换个方子。”
莫言头垂下去,半晌才声若蚊鸣的应道:“好……”
莫纪寒此时的心思却不在安神药和化功散身上,事实上,在他一发现时就从没喝下过了,每次都会在她们端着空碗出去之后将汤药吐出来,经过近一个月的调息,内力已经在渐渐恢复。他现在的注意力,全被莫言低头时露出发丝间的那只发簪给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