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匹马换他 (臣一蓑)

　　岳戈摇头，神情有些惨淡，“我想问你……非杀我不可吗？”
　　“不错。”沈顾玉沉下眼眸，咬紧牙关，剔除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冷硬说道：“你非死不可！”
　　“……”
　　“……”
　　“没有，其他选择？”岳戈又问，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期待。
　　沈顾玉避开眼，一声苦笑：“选择？你想要我做出什么选择？”
　　“和我一起离开。”
　　离开夏京，离开太后，离开太上皇！总之，离开这个人心叵测，明暗诡谲的是非之地。携手山林，不问世事，相伴到老……
　　沈顾玉目光微闪，飞舞的雪光在王爷眼中闪出一片片摇曳，最后臻于死寂：“……不可能。”
　　“为什么？”岳戈望着沈顾玉的眉眼，他能看出沈顾玉隐藏的心动与渴望，顾玉明明想同他一起离开的……
　　“岳戈，如果心中所想和身体所为，能统一的话，世上哪还有身不由己这种句话？”
　　岳戈反问：“随心而活，为何不可？”
　　“与你可以，与我不可以。”沈顾玉逼近岳戈，“你还记得我说话的话吗？只有等两件事做完了，我才会离开夏京……”
　　岳戈微微点头：“杀了前太子……和查明一件事的真相……”
　　“对！如果，我现在跟你走，那我这一辈子都无法知道那件事的真相！”沈顾玉望着铺天盖地的风雪，神情悠恨。
　　“……什么真相？”岳戈问道。
　　沈顾玉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我家族，灭门真相。”
　　岳戈一怔。
　　沈顾玉只告诉过他，被迫当奴隶的事情，那时候，岳戈听完已经十分心疼了。如今知道，沈顾玉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岳戈恨不得立马帮他手刃凶手！想想，那时的顾玉还是个小孩子，却要承受这种家破人亡的绝望苦楚！
　　岳戈攥拳，杀气微露，可望着沈顾玉的目光却是一片疼惜。
　　“顾玉，找到凶手，你是不是就……”跟我走。
　　“凶手已经找到了，十五年前就找到了……”沈顾玉打断岳戈的话，冷凝的双目看进对方眼底，一字一顿说道，“他就是我父亲。”
　　“十五年前，我父亲突然站出来替人顶罪，还在一夜间，亲手杀尽了我们府上所有人，最后，只留我和顾爷爷，虽说逃过一劫，却也要被流放……”
　　话音弗落，有一瞬间的恍惚，沈顾玉似乎又看到那日，他玩耍胡闹的府邸，满地的尸体，一张张脸都是平日最熟悉的人。
　　他的父亲，站在尸体中间，满脸血水，手中握住的剑“吧嗒吧嗒”滴着血，溅在脚边，滴在他母亲的尸体上……
　　…………
　　噩梦结束，沈顾玉看向岳戈：“我要查清我父亲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做？！再此之前……我必须活着！而你的存在，威胁到了我所谋划的一切，甚至我的命！所以……”
　　所以，我们之间，在十五年前就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懂了……”岳戈望着沈顾玉，轻轻叹了口气，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到沈顾玉面前，“动手吧。”
　　那把匕首翻着银光，离开了岳戈温热的胸口，瞬间染上了着冰雪的凛寒。
　　沈顾玉望着匕首，未动。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不及明天了，更吧……


第50章 带他离开
　　“如果，只有我死，才能让你解脱。”岳戈将手中的匕首递到沈顾玉面前，让冷寒的刀尖抵着自己的心脏，“顾玉，这命，我给你。”
　　沈顾玉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匕首，僵硬的手指抽动了几下，缓慢接过岳戈手中的匕首，青白的指尖遏制不住地微颤着……在刀口舔血十几年，早就对取人性命麻木的沈顾玉，第一次慌了。
　　这边，岳戈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最虔诚无悔的信徒，在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审判。
　　杀了他！
　　沈顾玉的手向前刺，刀锋刺破岳戈衣料的声音，惊得他双手失去了知觉，匕首险些掉在地上。
　　理智清楚的知道要杀了他，杀了岳戈！太后就失去威胁苏丞相的意义，杀了岳戈！世上也再没人觊觎自己的内力，杀了岳戈！自己就能活下去，找出当年的真相！
　　所以，杀了岳戈！
　　沈顾玉死死地，偏执地盯着面前的人，只要刺下去，就结束了……
　　刺下去……
　　杀了他……
　　直到攥着匕首的手掌，因为太过用力，而缓缓浸出了鲜血，沈顾玉的匕首还只是停留在岳戈胸口。
　　岳戈大张的胸口，没有等来刺疼，张开眼，只见沈顾玉全身绷紧，双目赤红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有恨意，有怒气，有挣扎，可掩饰在眼眸最后面的，是不舍。
　　“顾玉……”岳戈轻叹了一口气，带着满眼心疼，说道，“你若是下不了手，我来。”
　　说着，抬双手附上沈顾玉的手背，重重握住。
　　“顾玉，我还有最后一句话。”岳戈看着他，平静而情深：“对不起，我食言了，以后不能陪你了。”
　　“以后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岳戈交代遗言一般，一向冷硬的声音，说的又轻又缓，带着一种郑重的温柔。
　　话音落下，岳戈贪恋地忘了一眼沈顾玉，而后一咬牙，闭上眼！握着沈顾玉手的猛地向前，用力将匕首刺向自己胸口！
　　一时间，沈顾玉晃神刹那，似乎时间变得很慢很慢，像是一条凝固的河流。周围风雪滂沱似乎静滞在了半空，失去了呼啸肆虐的声音，沈顾玉的耳朵只听得见一种声音，匕首划开皮肉的声音，跟撕开绸缎的声音很像……
　　若是再往前……等丝绸撕扯到底，就是全天下最巧妙的绣娘，也无法将它们恢复原状，那时，回天乏术，阴阳相隔了……
　　沈顾玉脑中一惊，下意识做出了动作。
　　等回神之后。
　　只见自己握着匕首，躲避似得，踉跄退了几步。而岳戈捂着胸口，站在面前。
　　“顾玉？”
　　沈顾玉手臂还在微微发抖，在最后的关头，他退缩了。在匕首将要刺进岳戈心脏要害的时候，他顿时惊恐了！
　　他杀不了这个人，只要想到是自己杀了岳戈，这个人会在自己面前，失去生命。沈顾玉忍受不了！
　　他所有的心理准备与防线，所有武装起来的冷漠与无情，当意识岳戈将死的时候，瞬间溃不成军。
　　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
　　他，杀不了这个人。
　　“顾玉……你不杀我？”岳戈微微向前，不顾胸前的伤口，伸手想要抱住脸色惨白，全身发抖的沈顾玉。
　　“别过来！”沈顾玉竖起匕首，警告地看着靠近的岳戈。
　　岳戈停住。
　　“……”
　　沈顾玉盯着岳戈，目光复杂，死死盯着。
　　岳戈安静看着沈顾玉。
　　“我杀不了你……”许久，沈顾玉垂下肩，有些颓唐地说一句，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顾玉……”岳戈心口一阵抽疼，不是因为伤口流血，而是眼前的人，这个向来做事狠绝的人，竟然露出那种挣扎犹豫痛苦的表情。
　　“走吧……”沈顾玉扔了匕首，苦笑一声后，带着浓浓疲倦的声音响起：“从此不要再联系黄啸与苗神医，你现在就离开夏京，回你的交界地躲起来，永远不要回来。”
　　“那你呢？”
　　“我当然是留在夏京。”
　　岳戈摇头：“我说过，我要陪着你，你在哪里我在……”
　　“岳戈！”沈顾玉忽然打断他，望着岳戈的双眼带着快要哭出来的潸然，可话语却是冰冷如铁的冷然：“如果你还想活命，就忘了你这个承诺，我也不需要了……我不需要你陪着！从此，我们只当从不相识。若你还感念我的一丝好，那就好好躲起来，不要被太后找到。”
　　“我不同意……”岳戈伸手，想抱住他单薄飘摇的身子。
　　沈顾玉后退一步，“我让你走！”
　　岳戈摇头，面容坚定，呼吸一口刀锋一样的冷空气，岳戈平静了下来，直直看尽沈顾玉躲避的眼睛了，表情郑重的有些肃穆：“沈顾玉，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我……”
　　“岳大哥，王爷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固执了！”岳戈的话还没说，从房檐上跳下一人打断了他。
　　“我就睡了那么一小会，一眨眼的功夫，你就跑到这里来了，还把自己弄伤了！”苗神医一边说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叹着气，走到岳戈身边，从布包中掏出一瓶金创药，洒在岳戈岳戈伤口上。
　　“好了，跟我走吧。”上好药，苗神医拍拍手说道。
　　“你先走，我要跟顾玉说完。”岳戈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沈顾玉半分。
　　沈顾玉摆手，并不给岳戈说下去的机会，忽然反问道：“岳戈，你是执意不离开了？”
　　岳戈点头，坚定地看着沈顾玉。
　　沈顾玉沉默一会，避开岳戈的视线，忽然看向苗神医，有些突兀地说道：“我有话问你，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沈顾玉的目光太过严肃郑重，似乎在托付什么一般。
　　可不就是托付吗？！苗神医瞬间了然了。岳戈不肯离开，沈顾玉现在是想将岳戈交给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