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屋的几个影卫走进门,问道:“肚子痛啊?”
费玄道:“痛啊,痛死了!”
那影卫毫无预兆地拔剑刺向费玄。费玄一个懒驴打滚闪过,纵身跃起,抓住影卫的剑反响一推,那影卫被自己的剑割断喉咙,倒在地上死了。费玄立刻朝王宫外逃。逃是不难的,但是逃得太仓促,那一袋罂粟膏没带!
费玄跑出王宫,就一路朝西狂奔,根本不敢回头,也不敢想自己辛苦积攒三年的罂粟膏。只要一想,那要命的瘾头就会发作。他就会满地打滚,涕泗横流,往朝歌的方向爬。
头一天,他跑了两百多里,第二天,他跑了一百里。离朝歌足够远了,他开始慢慢走。
他记得很清楚,来朝歌时,马车始终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那么回去时,就该朝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吧!
他走啊走,走啊走,罂粟瘾一开始发作得很频繁,他倒在地上打滚,指甲把大腿抓得稀烂,脑袋砰砰撞在树上。后来罂粟瘾很少发了,再后来就完全不发了。
他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了一年,终于意识到自己走得太西了。
他都走到雪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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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故乡的样子,早已模糊不清。连春梦中妹妹的脸也不清晰了。反而是做噩梦时,他总梦见丑崽。
雪山也有狼,他既找不到故乡,就在雪山住了下来。
雪山的日子,真是苦。他要裹着厚厚的兽皮才能活动,这很不利于捕猎。他想加入狼群,但狼看他长着两条腿,直立行走,都对他龇牙。他想加入村落,但村民以为他是怪物,拿石头砸他。
他不人不狼地胡混着,没有家没有伴儿,每天捉些虫子、老鼠来吃,半饥不饱,半死不活。春天到来,万物萌芽,这只给他带来痛苦。他频繁地勃`起,但是不论母狼还是女人,都不肯和他交配。
原来他是个怪胎,离开了原生的狼群,就再也加入不了新狼群了。
他孤独极了。
在孤独快要把他吃掉时,他一咬牙一跺脚,心想:活成这个样子,不活了,去报仇!
恩将仇报的幼崽父亲没找到,逼他吸罂粟膏的帝辛可是在朝歌。他说干就干,立刻启辰去朝歌去杀帝辛。
他一路往东走,认认真真地伪装成一个人类的样子,竟然没露馅,遇上遇见商队,还能搭车走一段儿。这一次只花了半年,他就回到了朝歌。
朝歌比离开时更繁华了,王宫守卫森严,很难进去。他尾随一个鞭打过自己的侍卫,将其杀死,剥下衣服和腰牌,穿戴起来,混进了王宫,去鹿台找仇人。
他一进王宫就去鹿台找仇人,但鹿台的守卫比过去更森严了,进出的门被泥封上,外面顶着木板,仿佛要把里面的困死。难道帝辛和丑崽又得罪别人,别人已捷足先登复仇了吗?
费玄大惊,在鹿台附近观察片刻,寻隙放了一把火,引开士兵,然后,他用豹牙当钉子,一个个插进墙壁,然后踩着豹牙爬到二楼,翻进窗户,循着气味上了三楼。
丑崽果然在三楼,三楼到处堆满巨大的画,用白布蒙着。丑崽蹲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罐蓝草煮的颜料正在吃。几年不见,这崽长大了,身上也没有鼻涕味了,但还是瘦骨嶙峋,一脸病容。他哆哆嗦嗦地吃颜料,吃得嘴唇舌头都是蓝的。费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吓呆了,抬起头,半晌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仿佛想摸费玄:“费玄?”
费玄走过去,一掌把丑崽推个跟头:“为什么你和我长得不一样?”
丑崽摔倒在地,蓝颜料撒了满身,十分狼狈。
费玄掏出一个黄澄澄的杏:“吃杏吗?”
丑崽眼睛一亮,伸出手掌,等着接杏。费玄把杏塞进嘴里,嚼一阵伸出舌头,一粒光溜溜的杏核黏在舌面上。
丑崽看看果核,看看地上的蓝颜料,突然捂着脸,绝望地大哭起来。这哭声也没力气,像快饿死的幼狼在叫。
费玄掏出豹牙,抵在丑崽脖子上,道:“你爹呢?”
丑崽哭道:“他驾崩了……”
费玄有点儿遗憾,看向丑崽。丑崽脖子细嫩,肚皮干瘪,正是一只濒临饿死的崽。他都不用动手,在崽肚子上一踩,这崽就死了。但是费玄忽然想:丑崽是世上唯一知道我名字的人了,算了,让他自己死吧。
费玄不打算杀丑崽了,转身走到窗边,打算离开鹿台去杀其它仇人。而丑崽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爬到费玄腿间,抓住费玄的脚踝:“你……你是回来报仇的?我知道你的仇人在哪儿!”
费玄狐疑地看丑崽。
丑崽仰着头,眼中射出奇亮的光:“他们在正殿!我哥哥要造反,所有的贵族都在正殿议事。我带你去!”
费玄弯下腰,抓住丑崽的手腕,数脉搏:“你骗我?”
丑崽的心跳虚弱而稳定:“没有。”
费玄便掏出一个杏,塞进丑崽嘴里,防止丑崽半路就饿死。然后,他扛起丑崽往楼下走。楼下出去的门被封死了,但这难不住费玄。他一脚把泥封踹开裂缝,两脚踹出窟窿,三脚就踹出一个能走人的大洞。
士兵们见鹿台内凭空多出一个壮硕的野人,都惊呆了。费玄不理会他们,径直朝外走。有人从费玄背后挥刀砍来,费玄也不回头,往旁边一躲,那刀就劈了个空。前面的人也来砍费玄,费玄一脚踹在前人胸口,把人踹飞了。
丑崽趴在费玄的肩膀上,咯嘣咯嘣地嚼着杏,嚼完后偷偷在费玄背上的兽皮上蹭掉嘴角颜料,然后厉声呵斥士兵:“好大胆子,你们要谋害本王吗?”
士兵们有些畏惧,不敢靠近了。费玄见丑崽有点用处,就举起丑崽,让他端端正正骑在自己脖子上,可以发号施令。于是丑崽稳稳坐着了,一手抓住费玄的头发保持平衡,另一手指着士兵,乌里哇啦说了一通恐吓的雅言。
“尔等追随武庚谋逆,祖神已震怒,降下战神助本王夺位。你们还不知错,要继续触怒祖神,直到整个天邑商都疫病流行,洪水滔天吗?”
有士兵道:“什么战神!不过是个野人,大伙儿并肩子上!”
费玄走过去,抓住那人的头盖骨一捏。那人的头盖骨碎了。
这血腥场面震慑得众人惊怖,一时之间无人敢靠近。殷乐指着众人,厉声道:“还不让开!”
士兵们让开了,费玄轻轻松松走出去,不禁对丑崽刮目相看。丑崽凑到费玄耳边:“你能跑吗?我们得跑去正殿。不让等有人给我大哥报信,他就会出动军队了。”
费玄就让丑崽倒趴在自己背上,脚够着脖子,手攥着腰间兽皮,然后自己发足奔跑起来。风猎猎地迎面吹来,费玄得眯着眼睛看路。而丑崽放声尖叫,说不清是惊恐还是兴奋。二人刚到正殿外,就见正殿外立着一匹马。那马一见费玄,惊嘶一声就逃走了。
丑崽在费玄背上蠕动,艰难地颠倒了头脚,重新骑在费玄脖子上。
只听见正殿内,一个青年严厉的声音传出:“什么?那丑八怪逃出来了?来人,去大营调军!”
丑崽清清嗓子,高声道:“调兵?孤王的兵,你也敢调!”
费玄遂走进正殿,只见一个青年一身刺绣玄鸟的白袍,坐在大殿正中,两旁坐着贵族官员们。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一身血的费玄和费玄脖子上的殷乐。
费玄的目光也扫过去,果然看见许多仇人。昔日他在笼子里被狮子咬,这些人就坐在笼子外面哈哈笑。复仇的血液热了起来,费玄把丑崽从脖子上提下来,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截麻绳,把头发紧紧扎住,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磨尖的黑曜石。
丑崽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百炼钢匕首:“用这个!”
费玄接过匕首,只觉丑崽真乖巧。他扫视众人,兴奋地咆哮一声,冲了过去。贵族们尖叫逃窜,如同遇到狼的羊群。有人逃到门口,想要离开,而殷乐已经把大门关上,站在那里微微冷笑。丑崽毫无战斗力,但是他瘦得如同活骷髅,又一身血,那么站着冷笑,就好像是死而复生的怪物一样,谁能不害怕呢?贵族们被他吓坏了,也不敢往大门处跑。
费玄捕捉到仇人,便一刀划开那人的喉咙,被喷得满头血时欢叫一声,然后冲向下一个仇人。大殿里一时之间满是惨叫和血腥味。丑崽大哥厉声命令众人合力迎敌,可惜这人不懂合作狩猎的诀窍,下的命令漏洞百出,没人听他的。
丑崽悠哉游哉地穿过慌乱人群,拖来一张书案,然后爬到书案上,站着,清清嗓子,用唱歌一般的调子道:“孤登基时先帝亲自占卜,卦象大吉。予一人才是祖神选定的王,先帝也武庚占卜过,卦象大凶。尔等弃吉从凶,乃有今日。祖神给孤送来战神,就是要惩罚尔等。”
有的贵族反应过来,爬到丑崽脚下,苦苦哀求:“陛下,臣等知错了,让他停手吧!”
丑崽一脸神秘,并不出声。
费玄杀了一通,浑身舒畅。他扫视殿中,的罪过自己的人已经被杀光了,剩下的人都不认识,不杀也罢。他擦擦脸上的血,抖了抖身体。丑崽便高声道:“停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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