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允了。”李适的脸色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变得好了很多,但看见奔进来的太监马上阴了下去,这是跟在淑妃身边的一个太监,这个样子,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
“圣人,娘娘知道殿下无恙后,便去了。”小太监抹着泪一边报告一边跪。
“起驾。”李适说了两个字,人已经出了殿门,然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唱和声。
张珙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就见太医们一个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一个年长的走过来,捋了捋胡子:“大人,殿下唤你进去。”
“多谢。”
“不敢。”
太医走光后的殿内因为小宫女都收拾东西出了门,现在只剩下张珙一个人,殿内静得有些压抑,跪得久了腿有些疼,张珙扶着地板爬起来,再一路摸索着进了内间。
张珙刚拐过来就能看到李诵睁着眼对准他的方向,明明应该不济的力气却被他瞪出了凶狠,两个人久久相对无语,就在张珙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听见李诵说:“我恨你。”
那声音真是难听,张珙笑了笑,说:“我也一样。”然后沿着柱子,一点点滑了下去,意识随之散去。
自然,他也错过了李诵那惊慌的脸,挣扎着从床上翻下来的人蹭破了好不容易包住的伤口,血浸湿白色的布料透出来,拖成一条长长的线。
那身影,在血线的尽头,终于还是爬不动停了下来,此时,两人之间,还隔着不小的一段距离。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自淑妃离世之后,李适一直郁郁寡欢,李詠在一次逛御花园游玩时被李适碰上,因为和淑妃相近的五官,从此就换了一个身份,辈分和李诵排在了一起。
张珙本来求得了圣人的赐婚最后却未能成礼,倒是没有李诵的插手,时至今日,莺莺对他还是极为抗拒,他只好冒险再去求圣人收回成命,好在圣人如今没什么训人的兴致,草草罚了就了事。
下面的人趁着这个机会开始打着为君解忧的旗号进献美女,除了一个名叫王珠的封了贵妃,均被打了回来。
奇的是这位贵妃娘娘得此荣宠仍是终日闷闷不乐,李适心疼之下,命人修了水晶楼取悦佳人。
水晶楼楼如其名,人行其中,影在四壁,气派非凡。
建成后李适在楼下开酒会大宴群臣,王珠在楼上哭,直言不喜这样的生活。
吓得当场的臣子三魂去了气魄,就怕一个不小心成了怒火的牵累。
自此,李适好不容易缓和的心情再度破灭,朝臣试着调和了几次,结果不尽如人意,这场君王和嫔妃之间的僵持就这么延续了下来,好在李适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影响没有波及太多人,而在一件大事发生之后,大家慢慢也就没有心思再理会。
朱泚造反时为求平叛,李适曾跟吐蕃借兵,允诺胜利后将安西,北庭两地割给吐蕃,但平叛过程中,吐蕃迟迟不肯发兵,发兵后也只在掠夺财物时表现积极,唐军仍是凭一己之力评定叛乱。
即使如此,后来吐蕃派遣使者来要安西和北庭,李适仍欲应允,朝堂上下一片反对之声。
贞元三年才被提为中书侍郎兼宰相的李泌强烈抗议,他上任后缓和了武将的愤慨,保全李晟,马燧一干人等,将内政打理井井有条,使军费增加,在朝堂上下颇有威望。
李泌说:“安西北庭二地,控制西域五十七国及十姓突厥,皆捍兵处,以分吐蕃势,使不得并兵东侵,今与其地,则关中危矣。且吐蕃向持两端不战,又掠我武功,乃贼也,奈何与之?”
最终李适才在群臣的建议下打消念头。
不久,王贵妃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结果,王珠几乎抱了必死的心情跪在李适面前,声泪俱下:“妾乃布衣女子,喜耕种,不慕荣华,生平只求一真心人,皇宫于妾来说,不啻为豪华监狱。今虽富贵,终无意趣。望吾皇降皇恩,赐放妾身还家。”
李适沉思一夜,第二天一早传出废去王贵妃名号的命令,王珠身穿入宫时的衣服,坐着一辆小车出了宫门,退回其父王承升家中。但李适毕竟心里不舒服,于是就与王珠约法三章,不准她再嫁仕宦之家。
回到家后的王珠,如小鸟出笼般恢复了女儿本色,竟日笑逐颜开,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态和丫鬟小姐妹们整日玩耍,一点也没觉得丢了贵妃头衔有多难过。花前月下奏琴一曲,引得那班婢媪听了,一个个都手舞足蹈地快乐起来。
这时朝中有一个中书舍人,名叫元士会,长得眉清目秀,深通音律,被文人圈内称为才子。
元士会得知王珠宁为民妇不为皇妃的另类传奇经历,大为叹服,就想找一个合适的日子前往王家拜会,一睹这位终于俗违的奇女子。
元士会和王承升原是知己朋友,是王家的常客,王珠未入宫之前,也曾和元士会相见过几次,一起探讨宫商音律,切磋围棋艺术,彼此留有好感。只可惜元士会当时已娶妻钟氏,夫妇琴瑟相得,但这次再见妻子已经病逝,他辞了中书舍人之职挂冠而去,以平民之身携王珠双双返回故里,过起自己隐居的生活。
王珠元士会之后生活贫苦,身份被人知晓后甚至被人抢了钱烧了房子,但两人不以为意两人继续云游,一时传为佳话。
贞元五年,李泌请辞,他年事已大,精力不济,很多事不太顺手,李适未准,不久后去世。
李泌的葬礼上,张珙曾去吊唁,这位和他一起在户部共事过的老前辈教会了他很多,即使曾经一度将他推下尚书之位,也生不起怨恨。
这一年,李诵已近而立,常心有所感到长安玄都观散心,也或许是张珙在附近买了别院住着的缘故。某一天,他巧遇了未及弱冠的刘禹锡和柳宗元,当时,刘禹锡在京城文人的圈子里已经颇有名气,李诵隐了身份与他们相交,相聚之地也大多在此。
李诵善吹笛,每每在观里总会心绪难平,一曲曲愁肠婉转的调子从玄都观传出来,还启发除了一个惹人遐想的话本子。
当时的李诵并不知道,他那时和张珙的距离,其实只有一道院墙,他的曲子,被他想被听到的人一曲不落地收入脑海。
刘禹锡柳宗元后来得知李诵的真实身份时,着实惊讶了一把,不停搜寻着往日相处时不周到的地方。
李诵洒然一笑:“退之子厚都还是孤荣春软的年岁,看开点就好了。”
他们的相交至此结束,但不影响两个年轻人暗自立志去追随这个他们景仰的太子殿下。
贞元六年,李适立年仅十一的太子长子李淳为广陵郡王,张珙为李纯取字风平。
次子李涣封建康郡。
三子李纬封杨川郡。
四子李纵封临淮郡。
五子李纾封弘农郡,授秘书监。
六子李绸封汉东郡。
七子李综封晋陵郡,授少府监。
八子李约封高平郡,授国子祭酒。
九子李结封云安郡。
十子李缃封宣城郡。
十一子李絿封德阳郡,授太常卿。
十二子李绮封河东郡。
贞元七年,刘禹锡柳宗元同榜进士及第。
刘禹锡登博学鸿词科,两年后登吏部取士科,为太子校书,后丁忧在家,复朝后于淮南节度杜佑幕府中任书记,后从杜佑入朝,为监察御史。
柳宗元出生京城,父柳镇,十二岁与父同游,曾写道:追欢相续,或秋月衔觞,或春日驰毂,又龙骧麟振,踏于大唐风云之上。
这样的传奇,一直没有停止过。
毕竟是亲生父子,随着时日推移,李适和李诵关系也稍微缓和了一点。
李适曾对李诵说:“驯养野兽,或许可以从小便开始用习惯束缚,但人这种东西,他总有一天会不甘心,永远臣服在别人脚下。”
李诵垂首敛目,恭敬地道多谢父皇教诲,但谁知道这样迟的一次交流会有什么效果。
贞元八年,裴延龄回朝,原本是宰相张廷赏恶其行为轻率出为昭应令这次回来仍不加收敛,以户部侍郎判度支,以苛刻剥下附上为功,张珙为弹压他很是吃力,也是这样,他才发现这个裴延龄长着一张和当年土匪头子一模一样的脸,明明已经知天命的年纪,这样的长相让他连谄媚的动作都做得赏心悦目,真是犯规。
时值陆贽秉政,反对他掌管财赋,李适对裴延龄信用不疑,反斥逐陆贽,甚至认为延龄敢言无隐,可借以了解外情。贞元十二年去世,中外相贺,独李适嗟惜不止。
陆贽阳城张珙一干臣子的上书石沉大海。
东南地区发生洪灾,为关心灾民,国家减少开支,厉行节俭,减少京城及周边州县赋税。张珙才勉强从裴延龄那里将财政权力收回。
贞元九年李淳大婚,尚父郭子仪的孙女,比李纯长一辈。两年后,生子李宥。
贞元十一年春,二月初,阳城自处士官授谏议大夫,耿直敢,嫉仇,因弹劾权奸裴延龄被贬为陕州剌史,而后贬到更加偏僻荒凉的州任剌史。在州,他罢侏儒,轻徭役,减赋税,因为收不租税,多受到司斥责。级考政,他持笔大书“催科政拙,抚字心劳”八个字,自署考,弄得司啼笑。待李诵即位诏召还时,阳城已终林。阳城在州时不长,但给州人民留深刻象,受到州人民世代的景仰和尊重,他与元结、寇准等并列为“州贤”,被立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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