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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平 完结+番外 (晏同风)


  神策军中尉范希朝本来站得老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高大的身形衬得文官们都有些羸弱:“关于这位侍郎的医术,某是可以作保的,南边盛赞的鬼手,不知道诸位可曾听过?”
  这边众人稍微惊讶了一下,虽然是看见了这位在靠近的,但没想到是朝着他们来的,一时间,各种见礼声陆陆续续交换着。
  杜黄裳惊得带喜:“原来竟是鬼手吗?这下可好。”那种冲动过去,他才歉意地追问着,“明公,可否确认。”
  范希朝点了头:“自然。”
  监察御史武元衡悄悄叹了声可惜:“这要是入了太医院,不钻营官场上这些是非,或许能成一代神医。”
  太常博士权德舆和武元衡资历都算是浅的,这时也搭上了话:“如今,已算是了。”
  范朝希见众人突然沉默开来,爽朗地笑笑:“张侍郎如今既已入世,定然不希望你们只看见他的医术,这位的才名,也是不弱的。”
  杜黄裳应声:“是啊是啊。”不过看样子估计已经在想有什么可以接近张珙的办法,据他所知,这位状元郎孤僻得很。
  “诸公今日有何趣事?不如说来让孤也乐乐如何?”就在这边还在思考的时候,李诵威严又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
  顿时,众人齐齐下拜:“参见太子殿下。”
  李诵早就在一片人群里准确找到了张珙,可只有这时候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摆着看一眼就多赚一眼的架势,恋恋不舍地说:“都起来吧。”
  跟在李诵身后的陆贽这时才和诸位大人见礼,又是一通寒暄。
  上朝声简直就是卡着寒暄结束的那一刻喊起来的,最后李诵的问话还是没得到回答,不过估计有时间,也没人敢说真话,张珙和李诵早就相识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
  大殿里,众人再跪,慢慢习惯了的张珙也不像一开始觉得那么难熬,他的位置不算靠前也不太靠后,属于最少人注意的地方,但他还是不动不动地跟着规矩走下来,从进入朝堂那一刻,每一个人都有了生死悬于一线的觉悟。
  窦文场霍仙鸣站在李适身后,见状窦公公一挥拂尘,尖着嗓子将声音传遍大殿每个角落:“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武将队列里的高崇文开了口:“圣人,某散朝后便要回军,此次一为辞别,感谢圣人天威浩荡,再为请问圣人对李怀光的处置。”
  李怀光啊,目前没人想去碰这块烫手山芋,说他有过,最初的平乱他也是立下大功劳的,说他有过,其他的不论,单单曾经对圣人的逼迫就难逃一死。
  许久,李适回答:“李怀光虽然叛逆不假,但念在其护驾之功。”
  这时,李晟上前:“圣人,而今藩镇割据,已由不得圣人太过仁慈,国库亏空,无法大加封赏,若是李怀恩不满,将有可能再次造反。”
  见圣人仍在犹豫,马燧跟上:“臣请出战。”
  李晟和马燧互相看了一眼,迅速移开:“臣亦请战。”
  这次的事情,文官摆明了是不想掺和的,李诵不想太过冒进,大殿一时间冷得可怕。
  “圣人,目下,军费尚足,”张珙的声音此刻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又恰到好处,“但若是休养生息起来,耗费累积,再加锐气消弭,恐怕便凑不出来了。”
  再次静了很久,一个声音跟了上来:“微臣附议。”这是终于找到机会的杜黄裳。
  “儿臣附议。”李诵站在前面,语调沉稳有力,甚至看不见的表情都能给人一种信服的错觉。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再下来的结果已经没什么悬念了,站在文武的对立面,即使是圣人也没多大把握,况且对李怀光,他的感情也说不上多重。
  最终由马燧,浑瑊领兵征讨李怀光,李晟则被圣人以修养的名义留了下来。
  几十天后,李怀光众叛亲离,自尽而亡。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殿下,民心向背,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君王所力求的,为争民心,管子“顺民心”,孟子“施仁政”,西汉初年轻徭薄赋,都是存了必要的考量,本朝如今的情况,殿下觉得该如何决断。”
  李诵看着对面一本正经的张珙,轻笑着在面前的案上支起胳膊,半边脸侧着压上去,眼神却毫不受影响地一直停在张珙的脸上:“君瑞,不管再看多少次,还是觉得你穿官服真好看。”
  “殿下,”张珙微微羞赫,忍不住偏开不去面对他太过灼热的目光,尽力板起的脸衬得声音越发冷厉,“我要动戒尺了。”
  李诵听完似乎很是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挽起袖子把胳膊摊开在两人面前的案上,宽大的手掌展开,只差一点指尖就可以碰到对面的人,犹嫌不够的李诵开了口:“君瑞,你忍心吗?”
  “殿下,”张珙霍地站了起来,本以为这样会有气势的张珙感觉自己只是方便了李诵看得更方便,顿了片刻,张珙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而今,豪强之家恃强凌弱,兼并之族横行邑里,轻则武断乡曲、残虐百姓,重则扰败法令、肆行奸宄,百姓苦不堪言。”张珙将视线上移,索性对上了无人的屋子,“不过,其实这并不是本朝特有的问题,董仲舒曾说过:‘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又颛山泽之利,管山林之饶,荒淫越制,逾侈以相高。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故贫民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转为盗贼,赭衣半道,断狱岁以千万数。’司马迁笔下的‘大富霸一郡,中富霸一县,下富霸一乡一里’都是如此。殿下,你作何感想?”
  李诵总算是给了句答案:“据我所知,已知最好的办法便是酷吏了。”
  “酷吏并不长久。”
  “莫不成君瑞是想打压士族?”李诵同样站了起来,一步步慢慢靠近张珙,“或者是在暗示什么?”
  “节度使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国力上的影响了,”张珙直视李诵,“昨日的朝会,虽不明显,殿下应该也看得出满殿对藩镇的畏惧。”
  “君瑞,你太急了。”李诵叹了口气,将张珙抱进怀里,“不说我现在继位还遥遥无期,即使他日得登大宝,谋划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看着张珙没有答话的意思,拉开两人的距离:“君瑞,如果你想的直接上奏,我不允许。”
  “为什么?”张珙疑惑地抬眼扫了李诵一眼,“圣人近日虽犯了糊涂,但到底还是睿智的。”
  “在李怀光的事上,我可以保你,但这事,有可能会驳父皇的面子,会怎么样,我也说不准。”李诵的表情有些古怪,“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只代表自己一个人的想法了。”
  张珙同样陷入了深思,但很快,就被掌心的触感拉回了思绪,张珙恼羞成怒地想抽回来,试了几次也做不到:“李诵,你干什么?”
  “君瑞终于不叫我殿下了,”李诵看上去倒是很得意,然后就带着那只手扯上了自己的衣带,空着的手将松开的外袍拉下一半,他喊了张珙的字,温柔缱绻,“君瑞。”
  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的张珙后退了几步,但手被拽着他也退不到哪里去:“李诵,你冷静点。”
  “君瑞,不要担心,至少这座殿里,不会出问题的,”李诵放开张珙的手,顺势搭在他的背上,一点点下滑,他靠在张珙肩上,压着嗓子说,“君瑞,我忍了好久了。”
  “李诵,我,就快到出宫的时间了。”
  “那正好,留下来吧。”李诵完全是不假思索地应下。
  张珙蓦地发力推开他的脑袋,勉强整理自己狼狈的衣着,他喘了几口气:“李诵,我真的是要出宫的。”
  李诵走前一步,张珙就后退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拉越大。
  李诵为难地感受自己身上的动静,脸色一下有些黑,深吸了口气,他走远,打开门跟外面的小侍交代了几句,再回来就跟没事人一样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还一脸笑吟吟地招呼张珙:“君瑞,坐。”
  张珙总觉得李诵至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于是跪在了原来的垫子上,端着面前还没凉透的茶灌了一口,只是茶杯还没落下,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君瑞,”李诵控制着张珙被抓过了一只手,不被挣脱又不会弄疼他,然后虔诚地吻了上去,一下又一下,从掌心到掌背,密密麻麻印满每一根指尖,然后他才抬起头,微微蹙着眉,“我好难受。”
  张珙不为所动,艰难地拖着这么大个人站起身子:“难受就去练剑。”
  “君瑞你还真是,”李诵苦笑了下,“真是无情呢?”
  从这以后,张珙就没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像是为了报复,李诵没再叫他的名字,一口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太傅传进张珙耳边,羞得他无地自容,直到他浑浑噩噩已经忘记最初抗拒的原因,才在又一次悸动过去之后咬了口李诵的肩膀,恨恨地说:“被人知道,弹劾你德行有亏的折子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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